伊洛瞧着榻上氣息微弱的玄奇,亦是雙眉緊鎖,對國師道:“我究竟可以幫什麼忙?”
國師道:“小丫頭別急,你先將我推到桌前喝杯茶,可好?”說着指了指座下的輪椅。
伊洛心裡罵道,臭老頭子,得了便宜還那麼多事兒,待本姑娘得了機會,定要治治你這倚老賣老的毛病!
想歸想,她仍然伸手將國師推到了桌前。
國師又斜眼瞧着空空的茶杯不肯言語。
伊洛無奈,又恭恭敬敬給他倒上一杯茶。
國師滿意的端起來呷上一口,緩緩道:“丫頭,你首先要告訴我你是怎麼破夢的?”
聽這語氣倒是說來話長的意味,伊洛也在桌前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給自己也滿上一杯茶,道:“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築這個夢的?你如何把我師兄也放進夢裡來?你們根本就不認識。”
“呵呵……”國師幽幽笑起來,“悟性這麼好,未生在我越國,真是可惜了。”
“廢話少說。”伊洛催促道。
“我只不過築了一個人的影像,命他去劫囚室,你心中盼望着誰去救你,便會看見誰的樣子。”
“那尹鯤呢?就是和我關在一起的朋友,我並沒有盼望看見他。”
國師笑道:“但是你潛意識裡默認了待在你旁邊的人就是他,所以你就看見他的樣子。”
“哼,我明白了,你築了周圍的環境和人的影像,但你控制不了我的思維。你害怕他們說錯話,所以只問我問題,卻從不讓他們回答我的問話,所以當我問了尹鯤一個是非問的時候,他就必須要回答是或不是。我問他怕不怕,但你可知,答案無論是‘怕’還是‘不怕’,這兩個字尹鯤根本就不會說,因爲他根本就不會說話!”
國師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你在我築的夢裡,給我下套?”
“這只是其一哦。”伊洛也幽幽笑起來,“其二,整個劫獄的過程中,我的鈴骨搖始終沒有響一下,這太不尋常,是不可能的。”
“所以說……”國師似有點緊張,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才道:“你當時不僅思維清晰,而且聽覺也是完全靈敏的?”
伊洛點點頭,道:“是,但我也感覺到乏力,使不出武功。而我將鈴骨搖吸收到的月華重新注入回去的時候,便一掌讓整個夢境坍塌了,你築的影像就統統化成碎片。”
她說着,張開十指,兩手在身前劃開,作雪花飄舞狀,讚道:“碎得真是漂亮!”
“這就是整個破夢的過程?”
“對,這就是整個破夢的過程。”
國師的臉色看上去有些凝重,但又夾雜着些許驚喜,他想要笑,卻又沒有笑,他雙目直直的瞅着杯中已見底的茶水,思慮了好一陣。
忽然,他擡頭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什麼?”
“你要拜我爲師,做我的徒弟!”
伊洛心裡道,嘿,這老頭兒什麼毛病?這一招又一招變化多端,又會套話,又會攻心,倚老賣老不說,又好強霸道,翻臉也快,變招也快,讓人應接不暇呢。
“我爲何要做你的徒弟?”伊洛問道。
“因爲被我催眠入夢的人,通常都意識模糊,視覺、聽覺、觸覺每一樣都鈍化了,常人根本分辨不出手上的鈴鐺響不響,更不可能設個圈套來考我,更加不可能在夢境裡施展出法術。而且……”國師又頓了頓,道:“夢境通常是記不清的,你如何能記得一清二楚?這一切只說明瞭一個問題……”
“說明
了什麼?”
“說明你天生是一個不易被催眠的人,這是你的天賦,你應當是我心宗秘法的傳人!”
心宗秘法……這四個字好生熟悉。
此刻,伊洛的腦海裡忽然閃現了許多畫面。
當初密語傳授武功時曾說過,本門高層武功,又分四大宗派,分別是天宗、地宗、木宗、心宗,其中天地木三宗都有詳細的法訣,可一翻到心宗,《河洛密傳》上卻空空如也。
而談到各宗關聯時,密語也提起過“木克地,地克天,天克萬物。”
可爲何這法則裡卻獨獨沒有提到心宗?
很明顯,眼前這位國師便是修煉心宗之人,那他和本門又有什麼關係呢?
“小丫頭,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國師催促道。
伊洛回過神來,想了想才道:“國師大人,你恐怕弄錯了。我自以爲是個沒有什麼天賦的人,從小也不認真練武,以致於到現在仍然學無所成,前段時間連僅有的寶劍也被靈國的公主砍斷,如今就算當面有個人要拿刀砍我,我都不知該如何應付。資質如此平庸,武藝如此不濟,所以當你們說我得到了鷺靈之時,我也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如果不被催眠便是我的天賦,那麼即使我得到了鷺靈,也只不過能變成一個更加不被催眠,更加清醒的人。那麼對你們來說,又有什麼威脅?又有什麼意義?爲何執意要將我留在越國呢?”
“不,你太小瞧我心宗了,呵呵呵……”國師搖頭笑了笑。
說到這裡,國師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采,他伸手在空中一劃,手裡忽然多了一件兵器,長約六尺,乃是一根外形怪異的法杖,杖頂一個三面骷髏,玄光隱隱,映得他那張原本就醜陋的臉,看上去更加可怖了。
他輕輕撫着法杖,緩緩道:“你不知道我當初得知自己的天賦時心裡有多麼高興,多麼激動。這意味着人們再也不能鄙視我的外貌,踐踏我的尊嚴。這一根攝魂法杖,只需我這樣輕輕一掃,便可奪得數個普通人的魂魄,你……”他說着將法杖湊到伊洛跟前,“怕不怕?”
伊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點,卻道:“我不是普通人,我不怕。但我對攝取別人的魂魄沒有興趣,我也不想要跟你一樣的天賦!”
“哈哈哈……”國師大笑起來,“我們當然不一樣。”
待他停了笑,又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自小就與各種動物都很投緣?他們喜歡你,親近你?”
此時伊洛想到了尹鯤,還有白雪小鹿,於是點了點頭。
國師又道:“你的哭哭鬧鬧,你的情緒,是不是能影響他們?甚至你曾懷疑過他們是不是聽了你的命令?”
蔽日白虎麼?還有白曲園的馬蜂,還有在無涯海的時候一哭就被海獸掀翻了船……
伊洛想了想,喃喃道:“哼,別蒙人了!就算是,這些事情你又怎麼可能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監獄裡關滿了妖獸,可從來沒有像昨晚那樣安靜過!”
他接着道:“我能攝取魂魄,但他們要麼活着要麼死去,卻沒有一個人會被我操控。而你不同,你的情緒能吸引周圍的動物,能影響它們!此能力甚是強大,你只是不會運用而已,若潛心修煉,假以時日,必能令它們聽命於你。”
他說着,手指在空空的茶杯旁叩了叩,發出“鉢,鉢”的聲音。
伊洛只好端起茶壺,又恭恭敬敬倒上一杯茶。心裡罵着,你倒是什麼都清楚明白,若如你所說,我就命這宮裡的貓啊鼠啊狗啊,都咬你一口,你個老狐狸……
國師於是
接着說道:“而且,鷺靈可以千萬倍的放大你的天賦!以小見大,以前你能召喚的只是小動物,那麼有了鷺靈後,你就能驅使那些強大的妖獸!換句話說,你能喚獸!令他們臣服,你就是他們的王!”
伊洛心裡一驚,妖獸那麼厲害,若能令妖獸臣服,那如此說來,我豈不是一腳便可踏平百川?開玩笑的吧?
“而且……”國師又繼續說道:“你還有巫族人的幫助。”
“呵呵,呵呵,”伊洛笑起來,“你說的也太玄了,我到現在連‘巫族’是什麼都還不知道。”
國師道:“巫族是從上古時期就傳承下來的族羣,他們有天生的異能和靈力。吸收月華是他們常用的修煉之法,此法能加固他們的靈力,而這鈴骨搖便是一件吸收月華所用的法器,它可以吸收能量,儲存能量,傳輸能量,釋放能量。”
“我和巫族並沒有什麼關係,這鈴骨搖只是一個小孩子送給我的,如此而已。”伊洛分辨道。
“那這小孩子必然不是普通人!”國師又道:“巫族有多個部落,身負的能力不同,家族使命也不同。而巫族與人族素來不合,人可以有很多後代,但巫族大祭師至多隻有一個孩子,隨着人間興盛,巫族凋零,他們漸漸被人皇驅逐而隱逸世間。傳聞這種法器也只有每個部落的大祭司才能製作。它可以聚集能量,但也需要至高修爲才能駕馭,否則配戴的人會因自身太弱而被反噬,到頭來成了這件法器的奴隸。所以……”說到這裡國師微微輕嘆,“此物在人看來,特別是那些所謂的正道看來,是邪門的,就好像我們修煉心宗之人被視爲魔頭一樣。”
“那我更不能做你的徒弟了,如此豈不是要與整個武林爲敵?”伊洛拼命的搖頭,連連道:“不行的,絕對不行!”
國師又叱鼻一笑,端起剛剛滿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他緩緩道:“此事可容後再議,但是他,你救還是不救?”
他說着,手指向榻上躺着的人。
伊洛忽然感覺到陣陣壓力,道:“你分明答應過我,若爲他解了毒便放我們走的。現在又加了條件,你這是出爾反爾!”
“對,我就是出爾反爾!但他就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你救還是不救?”
“你……”
你這個臭老頭,咄咄逼人,欺人太甚!就會抓住人的軟肋,真是不!要!臉!
“我救。”伊洛不竟長長的吸一口氣,弱弱的吐出兩個字。
“好!”國師笑道:“那今晚就在祭壇擺陣,你就將那綠瞳獸喚來!……用我教的方法。”
用我教的方法,這六個字語氣很重,似乎很是強調。
“綠瞳獸那麼厲害,爲何要將他喚來?”伊洛問道。
“因爲綠瞳獸的毒,只有綠瞳獸可以解。你們遇到的必然是小獸,它在憤怒的時候會呼出綠霧,乃是劇毒,但在高興的時候會呼出白霧,那便是解藥!”
“它足足幾十個人那麼大,那還是小獸啊……”伊洛喃喃道。
國師笑道:“那是當然,綠瞳獸一族最大的一隻稱爲‘巨海獸’,乃是無涯海的霸主!千百年來無人得緣相見,但它若現世,必是人間的災難,很可能一腳就踏平整個國家,所以你要小心。”
“哦。”伊洛點點頭。
正值此時,門外傳來一個太監的聲音。
“報——,厲王殿下與修羅公主前來探望!”
國師立即收起了法杖,正襟危坐,道:“請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