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平凡的面孔呈現在猶太天藍色的瞳孔中,折射出夢幻的色彩,在黑暗中閃爍的光輝在一個身影下剎那間便被撕開,黝黑的尖端在光芒中毫無阻攔的插入了他的胸膛。
“這是我的血……”
在進入天國後數千年後,猶太再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管遇到怎麼樣的對手,他都做到毫髮未傷的情況擊殺對手,在整個聖殿中毫無疑問是除了騎士長外的至高強者。
也是因爲如此,他早已忘卻當初是爲凡人時的痛楚,忘卻了自己並不是永垂不朽的存在。而那從胸膛上不斷蔓延的痛疼感,則像來自死亡的神氏在他的耳邊呢喃,再一次喚醒了自己對死亡的恐懼。
“這就是疼嗎……我也會死嗎……不,我不會的!這些低微的凡人怎麼可能殺死作爲聖徒的我,我”死亡的陰影在他腦海中,不斷喚起了死在他手下之人的面孔,對生的渴望和世人的詛咒像點燃火藥般,引爆了積攢了數千年的負面力量,但這卻不同於在暴虐氣息下壓抑的意志。
彷彿是一個從負面中誕生的人格,比先前理智時更加強橫的力量頓時從他的天靈蓋釋放出來,將天際間的雲層破開。而這股力量也並不是先前聖潔神秘的信仰之力,而是充滿着腐朽氣息,人類對慾望的集結。
灼熱的**在他的皮膚上滑落,灼傷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經,頓時一股暴虐的氣息直衝他的腦門,在負面力量的影響下,原本聖潔安詳的臉孔就像一張被掀開的虛假面具,露出了自己猙獰的面孔。
漆黑中亮起了一雙血紅的瞳孔,在鋼甲保護下的手像一把鋼鉗死死的掐着面前的蘇宣,猶太帶着沙啞的聲音,壓抑着暴虐的情緒,說道:“爲什麼你還活着,沒有了它,你只是個連螻蟻都不是的凡人。在這種傷勢下,你根本不可能還能夠站起來……”
蘇宣被猶太舉在半空上,由於心臟已從胸膛中取出,大量的鮮血從胸口上碗大的傷口處流出。確實若是凡人在失去心臟的那一刻就已經喪失了生命,但他卻依靠着超凡的生命力和恢復力,利用血管的收縮來維持着自己的生命。
“咳……咳……”掐住咽喉的蘇宣不斷地輕咳着,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嘴角邊溢出。順着時間的推移,體內的生命本源不斷流逝着生命力,讓本就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但他瞳孔卻依然明亮,彷彿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一般。
“咳——,其實你早就已經死了……”鮮血在那蔚藍色的鎧甲上留下了點點殷紅,黝黑的瞳孔充滿着嘲諷,注視着在血腥罪孽中透露出猙獰臉龐。
“呵呵,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我早就死了,哈哈哈!”狂笑着,猶太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竟然有人說他早已逝去。怎麼可能,他可是第十三聖徒!
狂笑中,他似乎被蘇宣的言語所激怒了,一手將蘇宣重重的砸在地面上,頓時岩石飛濺,一種巨大的深坑出現在地面上。
“這是個愚蠢的凡人啊!”揚起的塵土將猶太的身軀淹沒,塵土上瀰漫着血腥氣味,似乎在向他宣告着那個自大的凡人已經在他無與倫比的力量下,化作肉泥攤在深坑中。
正當他要轉身處理莉莉絲等人的時候,身後的深坑中卻傳來一絲動靜。
“咳……已經連事實的本質都無法看清了嗎?沒想到曾經在耶穌最具靈性的第十三人,靈魂也已經在世人的咒罵中腐朽,傲慢,易怒,已深深的刻入了靈魂深處了。聖潔的聖徒之名,也只不過是掩蓋你骯髒內心的虛假面具罷了!”
蘇宣拖着滿身是血的身體,從深坑中慢慢走出,身上不斷流下的血液滲入了地面的裂縫中,在腳下留下了一條鮮紅的血跡,刺鼻的血腥氣味從他身上不斷傳出,似乎籠罩了這片天地。
“混蛋,你們只不過是沐浴在主光輝之下的羔羊,縱使千百年我承受了世人無盡的詛咒又如何,我的靈魂依舊是那聖潔的化身……”
突然猶太的聲量開始減弱了,言語也開始胡言亂語,似乎意識開始混亂了,原本沉穩的步伐逐漸變得毫無節奏可言,就像一個喝醉酒的瘋子。
“要開始了嗎?”蘇宣看着穩穩插在猶太胸口的黑色十字架,微微睜開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精芒。
原本蘇宣以爲這在惡念消逝
後留下的黑十字,只是一件材質特殊的物品罷了。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慢慢發現了其中奧妙。就像所有的事物都有正反兩面一樣,耶穌留下的聖器也有着自己的另一面。
這黝黑髮亮的十字架,正是惡念千百年來凝聚世人憎恨的執念結晶,也同爲真十字狂熱信仰下的陰暗一面。作爲聖器的另一面,自然也繼承了聖器恆古不朽、萬古難滅的性質,但這並不是它真正所蘊含的力量。有着與真十字力量截然相反的它,是一件至邪的魔器。蘇宣在迷宮與魔物戰鬥時,他便察覺了這一點,它就好比是一個怨魂的收集器,吸納着死去魔怪的靈魂,吸收着夾雜在靈魂中的不甘。
正是因爲如此,蘇宣才十分肯定,以猶太藉助信仰執念重鑄的聖潔身軀,是絕無可能能夠承受住了黑十字內那凝聚了世人千年的憎恨。
聖潔與憎恨這兩種力量相互碰撞,就足以將猶太看似不朽的聖軀撕得粉碎,而不斷涌入他體內的憎恨就如同一根導火索般,將他心靈那僅存的凡人慾望引爆,這足以讓他的靈魂徹底腐朽在憎恨的深淵裡。
“啊——你們這羣愚昧的凡人,你們是主的羔羊,是我的臣民。我的意志不容反抗……”猶太雙手抱着頭,低着腦袋嘶鳴着。胸口處的黑十字就像神話中肆意吐出大量毒霧的魔怪般,釋放着大量的黑霧。
腐朽的黑霧中,不時傳來猶太痛苦的低吼聲和聖潔的光輝,彷彿是新序列來臨前的混亂般,充滿着世人的怨恨聲。
“正如你所說道的那樣,當你接過賞金時你就已墮落……”
“你找死……”
如野獸般的吼叫聲頓時破開的黑霧,露出了一張猙獰的面孔,血紅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兩盞明燈,在黑夜中閃過血腥的身影。
“已經無法分辨對手了嗎,看樣子,集聚着世人的憎恨已經開始侵蝕他的靈魂了。這是可憐的傢伙,第十三個聖潔的魂,矛盾的統一!”
掀起了氣勁,將蘇宣虛弱的身體吹得搖搖晃晃的,在雙臂間,他隱約看見那黑十字逐漸沒入猶太的體內,意識到是時候結束着這場苦戰了,不僅是結束這個沉淪在憎恨中的靈魂,也是爲了自己已經走向盡頭的身體。
黑霧的咆哮聲中,蘇宣在最後的一絲力量下,撲向了猶太。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充斥着腐朽氣息的霧氣中滋滋作響,疼痛中他將體內最後殘存的信仰之力,盡數注入猶太的體內。
雖然殘存的信仰之力比起當初的無疑是九牛一毛,但卻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蘇宣只感到緊貼在其胸膛的掌心傳來一陣巨力,整個身體便被髮狂的猶太拋了去,口中不斷吐着鮮血。而不遠處的猶太整個身軀在一陣強光中迅速乾癟,如同一具古屍,披着重甲半跪在地面之上。
“咳……終於還是支持不住了嗎,這種傷勢,就算我已經領悟到心靈力量的奧妙,也只是減緩死亡降臨的腳步罷了!”
現在蘇宣的情況十分不妙。原本這具即將泯滅生機的軀體,在心靈力量下勉強維持着生機,但他強行將殘存的信仰之力注入猶太體內的行爲,無疑是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
在沒有信仰之力的掩飾下,他不完全的心靈力量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世界根源面前。對於世界根源來說,這種來自靈魂的力量,既是它的食物,也是它的敵人。強者以它來侵蝕根源,弱者則爲根源的養分。而蘇宣這不成熟的心靈力量恰好是後者,根源的意志就像一頭餓狼般,貪婪的吞食着暴露在外的心靈力量,腐蝕着他即將崩潰的身體。
蘇宣的身體開始出現虛化狀況,身體不再像存在在世界的世人那樣真實,就如同失去了色彩的畫布,只留了淡淡的輪廓。他能夠感受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傳來的哀鳴,虛空中不斷傾瀉出的抑制力中和着自己存在的痕跡,好像癌細胞一般同化着他的肉體。
“昏過去了嗎……呵呵,還是放不下嗎,徐秦到底是你的意志影響了我,還是我內心中真正的想法……”蘇宣蹣跚着腳步走到莉莉絲的面前,用自己逐漸消逝的手掌觸摸着那顯得蒼白的臉蛋,感受着光滑而溫暖的觸感。
“或許我們的相遇就是個錯誤……”
就在他即將離開這裡的時候,那已經化作乾屍的猶太突然動了,發出墮落暴
虐的咆哮聲,整個片天地都爲之震撼!
“徘徊着仁慈與憎恨間的矛盾靈魂,在世人的惡下徹底走向墮落了嗎?這是失算,不過這樣也好……”
黝黑的瞳孔中映射出一張扭曲的面孔,血色的目光映紅了他的臉龐,乾枯手臂空氣中打出一聲爆鳴,直直地劈向他的面門。
呼嘯的風聲消失了,被氣勁撩起了髮絲漸漸落下。驀然間,一根纖細的琴絃出現在他的面前,穩穩地抵住了即將落下的手刀。
“你來了,莫珈德!”
蘇宣冷漠的看着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男人,並沒有因他求了自己一命而發出感激,只是帶着一種嘲諷的目光注視着他。
“哈哈哈,沒想到曾經的聖徒墮落到這般田地,不得不說諸神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莫珈德沒有在意蘇宣,反倒充滿興趣看着面前個面孔猙獰的聖徒。他輕輕抖了一下琴絃,猶太彷彿承受了諸般痛苦,在哀鳴聲中倒在他的腳下。
“我憐憫世人之疾苦,我痛恨世人之愚昧!塵歸塵,土歸土,耶和華之聲!”他充滿着憐憫,用手中的琴絃輕輕地點在那乾枯的額頭上,輕念着贖罪的序曲。纖細的琴絃在白手套的捏拿下,在小提琴上拉出莫名的音符,他就像是上帝在演繹着創世的序曲。
雕刻着諸神黃昏圖案的小提琴,在他手中發揮出莫大的威能,整片天地在這優雅的樂章中逐漸平靜下來,殘碎的大地開始從新癒合,倒塌的建築在這神秘的音符下再次重建起來,已經死去的人在歌聲中重生,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跪倒在他身前的猶太就像冰雪一般,在這創世的樂章中消融。但就在那乾癟的身軀即將湮滅之際,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他身旁,一手按住了琴絃。
“莫珈德,這棋局並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下得了的!”
莫珈德擡起了頭,注視着眼前這個老者,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目光。
“但這棋也不是你能下得了的,一個半步指定強者就有資格插手這件事嗎,你太自以爲是了,這世界並不是過去諸神主宰的時代了。更何況你只是一具化身……”
小提琴上忽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漆黑的夜晚撕開了一道口子,宣泄出無盡的威能。
“莫珈德,這件事不是你能夠決定的,縱使你是那指定封印也不行……”
“噪咕!”如同神明的他,在提琴上釋放着驚世殺機,在白晝中灑落點點血紅。
“你殺不了我的……”原來那老者在莫珈德的殺機下,負傷而逃,而跪坐在他面前的猶太也被其帶了。
“聖殿,哼!”他看一眼遠方後,來到莉莉絲等人的身旁,大手一揮。只見莉莉絲身上的傷痕開始迅速癒合,原本佈滿冰裂紋的金屬色皮膚,也恢復到了正常膚色。
“額……”莉莉絲慢慢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捂着自己昏昏沉沉的額頭,從地面上站起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莫珈德,便意識到自己已經安全,忽然腦海中浮現了一張永不屈服的面孔。
“莫珈德,蘇宣呢?”
“他走了!”聽到莫珈德的話,莉莉絲的心似乎在剎那間被絞碎了一般,沉默了許久,便沿着地面的血跡,向蘇宣離去的地方走去。
“站住,你要去哪?你不必去追趕他了,無論是生還是死,他都有自己決定的權利。還有一點你要明白的是,徐秦已經死了,而且蘇宣也不是他……”
莉莉絲的腳步停下了,在寂靜中轉過身,盯着莫珈德的眼睛,說道:“你不懂!你從來便不明白我。不明白人是一種複雜的生物,是有感情的。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掌握他人,就像一個操縱傀儡的幕後者!”
說完她便跑出了莫珈德視線,留下了他一個人站在那裡,靜靜地思索着。
“我不明白……這就是人的感情嗎?呵呵,我也不想明白!”莫珈德看着那個遠去的身影,露出了一絲疑惑,但轉瞬間便被他掩藏起來了。想到蘇宣,不由得想起來了一個人。
“孫祿堂,這就是你所說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嗎?蘇宣你真的能夠反抗、主宰自己的命運嗎,還是這名義來掩飾自己的虛假者……”
蕭瑟的風從大門前拂過,留下了莫珈德逐漸消失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