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雞籠山裡雞籠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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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14年的神州大地,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濃烈刺鼻的硝煙氣息!

這一年的夏天,江中政意氣風發,原本與他分庭抗禮的汪昭明,胡瀚閩一個出走了法蘭西,一個奔赴了蘇維埃,自此在綠軍之中,再也沒有誰能制衡他了,從一個小小的侍衛長,也算是幾經磨難,踏着無數人的屍骨,終於成爲了綠軍的總司令,集黨政軍三權一身,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北伐戰爭。

冬月,洪城城外仍然炮火轟鳴,槍聲不斷,北伐軍與軍閥孫川方的部隊,數十萬的人馬,已經在城外酣戰了一個多月了,洪城也幾經易手,卻是誰也沒佔到便宜。

離着洪城城西北五十來里路的地方,有個梅嶺鎮,梅嶺鎮往北是一片連綿的山脈,這個時節,早已經草黃枝枯,除了皚皚的白雪,再沒了什麼其他的顏色!

山脈中有一座小山頭,叫做雞籠山,算是這片山脈裡的一個小高峰,山頭上卻有一老一少,眺望着遠處因爲炮火撕裂夜空而閃爍的一道一道的亮光,儘管隔着五十來里路,那亮光就像是一道道的閃電一般,時不時的伴隨着轟鳴聲,刺進這一老一少的眼裡!

老的身材幹癟消瘦,一身道士打扮,留須蓄髮,鬍子都已經花白了,這恁冷的天氣裡,也僅僅是穿了一身單薄的青布長袍,手裡還習慣性的拿了一柄雪白雪白的拂塵。

旁邊一個年輕後生,約莫也就二十歲,雖然也是一身灰佈道袍,頭髮卻剃的光禿禿的,顯得不倫不類,中等的身材,像是營養不良一般,兩邊的臉頰都陷進去了,模樣也不算出衆,唯獨那雙眼睛,乍一看,霧濛濛的,顯得平庸又帶着和善,如果再仔細感覺一陣子,那雙眼睛裡卻又時不時的透出如鷹隼一般的狠戾!

“唉,生靈塗炭,生靈塗炭啊!”老道士看着那炮火連天的光景,直惋惜的連連嘆氣,卻也無能爲力,天下大事,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山裡老道能管的了的。

“師父,這天下到底要亂到個什麼時候纔算是個休啊!整天打來打去的,今天張大帥打李大帥,明天曹大帥打吳大帥的?這到底是爲什麼啊?””年輕後生皺着眉頭,始終搞不懂這神州到底怎麼了?

似乎是打記事起,這一片原本豐饒的土地就在打仗,一刻也沒停歇過,老家那個地方,地處沿海,是德意志的租界,雖說仗打的少點,一樣不安生!

“爲什麼?還不就是爲了那張嘴能說了算嗎?”老道士搖搖頭,盯着那遠處的一道道閃光,滿是無奈!

“那是不是什麼時候這天底下只有一張嘴說了算的時候,那就算是太平了!”年輕後生再次對着老道一問!

“天底下只有一張嘴說了算?這怎麼可能呢?以前有皇帝的時候也做不到啊!神州華夏,怏怏五千年,從三皇治世開始,就沒有一天是一張嘴說了算,當了皇帝,以爲天底下的人都會聽他的,誰有知道多少人會陽奉陰違,各謀私利?不是有句老話說的好嗎?令不出京城,可見這天底下一張嘴說了算,是不可能的,就是強漢盛唐的明君也做不到啊!”

神州華夏,五千多年的歷史,出過不少明君,也出過不少昏君,可是無論是明君還是昏君,如果是放眼整個天下,依然沒有太平一天,最多就是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有過幾天不打仗的日子,所謂的太平盛世,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都說華夏窮,華夏弱,是因爲有皇帝,十幾年前,皇帝沒了,開始民國了,都以爲好日子來了,誰知道反而更亂了,一時間冒出了那麼多的大帥,從最初的袁大頭,到後來的段大帥,吳大帥,張大帥,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的整個神州焦土千里,生靈塗炭,老百姓居無定所,餓殍遍地,儼然已經是人間煉獄!

“道祖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啊!原本是希望天下大同,誰知道竟然成了這天下最真實的寫照!"老道士再次感嘆一句!

“師父,那怎麼才能天下太平呢?”

“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可惜啊……”

這是老子《道德經》裡的話,那意思是掌握大道法象的人,天下人都去投奔他,投靠了他,就不會互相傷害,那天下就太平了。

“執大象?那大象又是什麼呢?”年輕後生雖然也熟讀《道德經》,可是真的沒辦法搞明白這個大道法相是什麼!

老道搖搖頭,沒有回答年輕後生,儘管隨口吟出道祖的話,可他自己也清楚,自古道家難治世!道家的那些理論啊,只能用來修修身,煉煉心,在這大爭亂世,沒有一點用處,三千年了,沒有一個皇帝用道家學說治世,也並不是因爲它不好,而是因爲做不到,道心這個東西,萬中無一,沒幾個人能做到。

“師父,山下的老百姓,怕是要受苦了!”

古往今來,只要有兵禍,只要有奪城,最先遭罪的肯定是老百姓,而且也沒人去顧及老百姓,那些肆無忌憚的炮火轟炸也就罷了,這混沌世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反倒不用受罪了,就怕是萬一死不了,弄個缺手斷腳,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者,城裡的糧食,肯定又是被哄搶一空,當兵的不會管別人還有沒有吃的,當官的更只在乎自己頭頂上的帽子,再甚者,直接就給抓了壯丁,還沒學會開槍,就被送到了城頭,當了炮灰。

這座洪城城,贛省都會,自古稱爲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襟三江而帶五湖,原本是神州數的上來的繁華所在,經歷這一個多月的戰火,怕是要牆倒屋塌,瓦礫遍地,成爲廢墟一片了!

“無量天尊,天地清明,自本無心,涵虛塵寂,百樸歸一,離合聚散……”老道不禁盤膝坐下,對着那炮火連天的方向,一遍遍的誦唸《安魂咒》。

山中寒風凜冽,站在這山頂,更是寒氣刺骨,老道竟然沒有任何的哆嗦顫抖,只是那一把白鬚,卻在隨風飄舞!

年輕後生看着老道盤膝誦經,不禁搖搖頭,這生靈塗炭的年月,無時無刻不在死人,怕是地下十八層的刀鋸地獄都已經人滿爲患了,誦經又有什麼用呢?

“師父,我得下山去看看,說不定能幫點忙,總之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去吧,回道觀裡拿着藥匣子!注意安全,聽說山下到處在抓壯丁!”

老道叮囑一句,那年輕的後生向着他拱拱手,轉身便飛奔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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