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霜的死在整個天京都沒有引起什麼風浪。
第一,是因爲她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光是齊國公府沒有什麼表示,就連永定侯府也幾乎沒有動靜。
所以其他人都拿不準主意,這個喪禮該不該參加,結果就變成,參加的人有,卻都是那些個沒有什麼地位的人前去應景。
第二,是因爲此時的天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趙御風的婚禮。
原本是定在六月底,卻因爲汪內侍貪墨一案,使得整個朝廷震動,趙御風主動請求推遲婚禮。
所以,七月十五的婚禮就越發讓皇帝重視,不光禮部的人忙得腳不沾地。
其他天京稍微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萬萬不敢怠慢了去。
如今端木青在天京的貴女圈子裡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永定侯府嫡長女,皇帝親封端慧郡君,東離大皇子的未婚妻。
這樣多的頭銜加在頭上,想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而更加讓人驚訝的是,傳說中一向冷傲的東離語嫣公主給端木青親下請帖。
這不由的讓人側目,這樣的一個女子,說是簡單的人物,只怕是誰也不信的。
將燙金的帖子扔到一邊,端木青對對面的男人笑道:“你這個妹妹好像是跟我槓上了呢!”
韓凌肆聳了聳肩,“她向來跟誰都有仇似的。”
轉了轉眼珠,“只怕是在某件事情之後吧!”
嘿嘿一笑,韓凌肆目露懷疑,帶着賊賊的笑,“你想知道?那可是風流史哦!”
關於韓語嫣的性格,端木青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一次韓凌肆說過的裴駙馬之事。
一個人任是如何也不會生來如此嫉恨大衆的個性吧!而且,隱隱的,端木青覺得,韓語嫣更多的恨意是對着韓凌肆的。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便拉倒,我不是很有興趣,只是你得記着一件事情,我今日被她記恨上,都是因爲你。”
端木青說的話沒有半絲含糊,看着他的眼神也滿是認真。
“喂!你不能這麼說嘛!說不定是她對你天生的敵意呢?你知道,有的人就是天生會讓人記恨的。”
在舞墨閣,韓凌肆彷彿特別的沒有型,基本上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此時就是斜躺在椅子上咬着蘋果,搖頭晃腦。
“嗯?”端木青斜斜地轉過臉,目露審視,脣帶微笑地看着他。
被她這樣的笑容看着有些不自在,輕輕地咳了咳,“就算是因爲我,你好歹也是我準媳婦兒嘛!一家人哈!”
對於這個韓語嫣,端木青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
有的人確實就是如此,你就算是不冒犯他,他也未必不來招惹你。
對付這種人,端木青向來的想法是,來一個,掃一個,至於何種掃法,就看那個人是什麼級別的了。
而如今韓語嫣的心思都動到了楚研,動到了端木赫身上,她也就容不得她了。
重新撿起桌上的請柬,端木青拿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着,似乎在思索什麼。
“你到底去不去啊?”韓凌肆終於坐直身子,指了指她的手。
“去啊!”
當然去,幹嘛不去?趙御風的婚禮,她怎麼能不去?
只是在去之前,還有件事情沒有弄清楚。
黃芪再一次看到端木青,心裡未免有些百感交集。
端木青亦是如此,而且上一次她是一個眼神冷冽的少女,而此時卻已作婦人打扮。
提起她的婚事,黃芪還是顯得有些羞澀,卻也算是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一直喜歡那宮掌門。
“我這次來天京是爲了替人調查一件事。”黃芪直言,“順道過來看看你。”
看到黃芪,莫失莫忘還是顯得十分拘謹,頗有些緊張的樣子,可見聽風樓裡的規矩定然是十分嚴格的。
他們的規矩,端木青知道,也不追問是爲了調查什麼。
“你來的正好,我有件事情還想要拜託你。”
聽她這樣客氣,黃芪笑道:“你如今倒是不如那時候爽快了。”
這話說得十分隨意,讓端木青感到十分爽快,“行!其實我是有一個人想要查一查。”
“聽這話,倒不像是我順道過來看你,而是你把我召喚過來了。”
如今少了原來那樣名義上的主僕關係在,黃芪說話隨性的多,也更像她平日裡的性子。
端木青也忍不住笑了,“這個人說起來,除了你們,我想別人也調查不出來。”
“誰?”
如今已經是聽風樓的副掌門,聽到端木青這句話,心裡自然是歡喜的。
“國師秋白。”
黃芪皺了皺眉,卻搖了頭,“這個人沒有辦法。”
聞言,端木青不由面露驚色,“你們都沒有辦法?”
“就如同你所說,這個世上只怕沒有人有辦法。”認真了神色,黃芪坦誠地對好友道,“這個人也曾有人請我們查過。”
“誰?”
“是誰要求我們調查我不好透露,但是,我們確實沒有查出來,不但是沒有查出來,而且是什麼都沒有查到。”
“這是什麼意思。”從認識她以來,端木青每一次請他們做的事情,都做的乾淨漂亮,幾乎挑不出毛病來。
她知道聽風樓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暗查和暗殺,此時這樣的話從黃芪嘴裡說出來,她簡直不敢相信。
“就是什麼都沒有查到,我們除了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之外,什麼訊息都不知道,若不是你說,我也不知道他名字叫秋白。”
端木青只是覺得那個美麗如女子的男人十分的詭異和神秘,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他竟然神秘到這個地步。
忍不住又看了看依舊套在手腕上的手釧,到現在她還是沒能夠將它除下來。
參考了許多的書籍之後,端木青終於將楚研的那個香袋裡的東西重新配置了出來。
除去了離岸草之後,另外加了兩味藥材,不但強身健體,還可以促進血液循環。
對她那樣偏寒的體質十分有好處。
而楚研對於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只不斷地感謝端木青。
老夫人的身體越發的壞了,很多時候坐在椅子上聽他們聊天,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趙御風的婚禮,她自然沒有辦法參加。
如今周氏和李凝霜都沒有了,林氏走不開,端木紫推說身體不舒服。
永定侯府便只有端木青和楚研兩個人去參加。
只因爲李凝霜才過身,所以相對於其他人來說,她們兩個明顯要樸素許多。
可這並不能影響到別人投到兩個人身上的目光。
楚研是來自於東離的,作爲一個外國來的女子,自然是會受人矚目的。
而端木青就不要說了,這一年來,整個天京,早已經沒有人不認識了。
走進王府的大門,就看到鋪天蓋地的紅色。
趙御風和端木赫顯然是不一樣的,單從這一對新人的社會地位來說就已經是不同的檔次了。
端木青她們到的時候,喜宴就快要開始了,走進後花園就看到趙御風換了一身紅色的錦衫走了出來。
可這個時候,端木青卻忍不住心頭一緊,就連衣裳都是一樣的。
當年他們成親的時候,他也是穿着這樣一套衣裳出來謝客。
趙御風帶着笑容走出來,一眼就看到身穿黛青色衣裳走進來的端木青。
驀然間就覺得心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流過。
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看到端木青,他都覺得自己的心底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從前一直都認爲是她對自己流露出來的那份諷刺和敵意,讓自己心裡不舒服。
可是漸漸的,他卻不再這麼認爲了。
那一次在永定侯府的花園裡,她莫名的溫柔的眼眸,讓他完全忘記了之前她帶來的每一次不快。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可是還沒有等到他明白過來那是什麼,她就已經狠狠地掐死了它。
只有一個冷冷的眼神,帶着恨意和諷刺。
而此刻,看到她,在自己的婚禮上,她依舊是那樣一副冷清的模樣,即使在笑着與別人寒暄時,眼睛裡也是清清的一片。
“三皇子,恭喜賀喜啊!”李彥俞端着兩杯酒走過來,帶着客氣的笑意。
立刻回過神,趙御風不再看那邊,接過酒杯十分豪爽的一干二盡。
別處的人看到他這樣好說話,又豈有不上來摻和摻和的道理?
端木青當然注意到來自趙御風的視線,可是那又如何?
剛纔的晃神不過是因爲對於前世記憶正常的反應罷了。
他帶給自己的透徹心扉的傷痛,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改變的,之所以沒有動靜,是因爲還不到時候。
“郡君可是難得一見的人物啊!若不是因爲語嫣公主,只怕也難請得動吧!”
來人的語氣明顯不善,頗有些挑釁和諷刺的味道。
端木青轉過臉,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五皇子。”
站起身之後,方纔掀脣一笑,“若是五皇子歡迎,殿下的婚禮,臣女如何也要去討杯酒喝。”
就這麼一句話,就將他剛纔的刺兒給擋了回來。
不是她端木青不和你親近,或許是你自己容不得人,不歡迎吧!
趙御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且不說他內宅一團亂,婚事還每個影兒。
就算是真的成親,只怕也不會真的希望這個女人去。
如此,臉上未免有些不好看。
但是端木青卻沒有讓他繼續尷尬着,隨便跟旁邊一個小姐聊起來,往另一邊走去了。
只是忽略了,躲在不遠處美人蕉後面一雙深沉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