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嘆氣道:“馬叔是細作,卻不是千仞雪。千仞雪是霜月,作爲無心的劉羲緯對此早就知道。可惜劉羲緯自負聰明,最終還是被擺了一道,連性命都搭上了。”
吳不爲道:“你又是怎麼看出馬叔不是千仞雪的?”
秦非道:“因爲我在往羊皮捲上下了白虎門的劇毒的同時,在那條夾在盒子中的絲帶上也塗抹了尋常的毒藥。馬叔當時出現了兩種中毒反應,他若是白虎門人,怎麼會完全沒有覺察出那瓶尋常毒藥?”
吳不爲讚許道:“秦非,你的聰明讓我都不得不嫉妒。”
項重華道:“不,不可能。白虎門第三高手的千仞雪怎會被一個區區的劉羲綽囚禁在府裡?”
秦非道:“以霜月的武功和手段,自然不會真的被劉羲綽困住。她裝作被囚禁起來恐怕只是藉此引人耳目,暗中謀劃她真正的計劃。”
項重華道:“什麼計劃?”
秦非道:“先讓劉羲綽和劉羲緯相互殘殺,在劉羲緯當上太子後再將之殺死,使得劉羲謙漁翁得利。”
項重華道:“霜月爲何要這麼做?莫非她對劉羲謙懷有愛慕之情?”
吳不爲冷冷道:“劉羲謙不過是草包一個,怎配得到霜月青睞?劉羲緯和劉羲謙兩人在朝中皆有一定勢力,其智囊團也不乏精英,無論是誰得勢都足以維持祁國穩定。但若由無權貴支持又無才幹的劉羲謙當上太子,祁國絕對要陷入內亂之中。她想要的不過是想讓祁國發生內亂。”
項重華道:“霜月爲什麼要這麼做?”
秦非道:“因爲只有這樣,祁國纔會無暇顧及姜國。若我沒猜錯的話,吳兄的親生祖父應該就是姜國的相國尤偉德。祁國田獵大典,姜國的來使不是一般的文臣,而是掌控兵馬大權的姜王心腹將軍,頗有調虎離山的意思。由此可見姜國的太子早就對王位蠢蠢欲動,恐怕現在早已逼宮了吧?霜月估計是和姜國太子約好,若她能使祁國內亂,讓姜國太子順利篡位,姜國太子就會把尤偉德滿門滅族,替霜月報仇。”
項重華道:“所以,這從一開始就是你和霜月佈下的棋局。當初她當着我們的面被毒倒也是假裝,而一路上追殺我們的白虎門人則是她故意引過去的,只爲測試我們是否有能力幫她達到目的。”
秦非點頭道:“八,九不離十。”
吳不爲道:“其實,我一開始也並不知情。當時我之所以和他們一起追殺你們,只因爲霜月在放着蝃蝀寶玉的盒子的夾層裡,還放着可以號令白虎門人的令牌。直到我去姜國尋找她時收到她給我的信,才知
曉了整個計劃。”
秦非道:“那天我在藏春,閣遇到的那個和蕭顯在一起的白衣男子其實就是霜月,她去見蕭顯自然是談論關於姜國政變的事情,而吳兄則在一邊爲她把風。你是故意擋在我前面不讓我看到她的,對嗎?霜月雖說自己從未去過藏香閣,但身上殘留的藏香閣特有的香料卻出賣了她。”
吳不爲點頭道:“你又說對了。”
項重華皺眉道:“原來蕭顯是派在將軍身邊的細作。那將軍一行人現在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怪不得你要我叫趙毅投奔韓文,千萬不能回去。”
秦非道:“還有御書房的那封太子密信恐怕也是吳兄趁混亂時塞進書卷裡的。那封書信自然也不是太子所寫。我在太子的書房見過太子的筆跡,與其雖然幾乎一致,但在撇的寫法上略略不同。霜月不但識字,更是模仿筆跡的高手。那信恐怕是出自她的手筆。我雖隱隱感到不對勁,但全部聯繫起來也只是這兩天的事情。那時她早已完成所有佈置,即使想出手阻止她,恐怕也來不及了。”
吳不爲嘆了口氣道:“秦非,你絕對是個可怕的對手。”
項重華怒道:“枉我把你當做朋友,你卻這樣利用我們。”
吳不爲道:“無論你怎樣想,吳不爲依然把兩位當成是摯友。這些事情瞞着你們也只因爲我答應了要替她做三件事。”
項重華冷冷道:“第三件可是要殺了秦非好永除後患?”
吳不爲道:“霜月本意的確是如此,但我卻只答應替她看着你們,不讓秦非去攪局。我說過,縱然是千仞雪要害你們,我也決不答應。”伸出手道:“明日清早,誅殺劉羲緯的罪責便會全被推在曾在太子手下效力的武箴尹頭上。霜月現在應該在處理最後事宜。我已經替你們安排好退路,快走吧!”
項重華不禁有些遲疑,秦非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拉着吳不爲道:“拜託吳兄。”
吳不爲感激地看了秦非一眼,帶着他們兩人從密道出去後趕上陳杰等人,一起順着山路逃走。
時間悄無聲息地過去,天色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漸漸明亮,寒風也越吹越猛。秦非看了眼天空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天恐怕要下雨。”
吳不爲道:“再堅持一下,一到碼頭就安全了。”
項重華忽然心生感應,道:“吳兄,這附近可有岔道近路通往武箴尹的私宅嗎?”
吳不爲道:“有倒是有一條,但等他們料理完那邊的事,我們早跑沒影了。”
秦非臉色一變,道:“若是他們提前動手的時間會怎樣?
吳兄,霜月真的那麼信任你嗎?”
吳不爲的臉色也變了,自語道:“霜月,你難道真要趕盡殺絕嗎?”停下腳步向項重華道:“你感應到了什麼?”
項重華面色沉重地道:“有追兵正往這裡趕來。”閉目仔細傾聽了一會兒,伸手一指道:“從那邊的方向。”
吳不爲果斷道:“我們兵分兩路。”掏出一份地圖展開道:“重華你我身法最快,我和陳杰他們先趕往碼頭坐船,你帶着秦非往這邊跑引開敵人,等我們一發信號便跳下懸崖。以你現在的修爲應該可以準準地落在船裡。這樣逃出的機會最大。”
項重華捲起地圖,道:“好。”
吳不爲一手拉着陳杰,一手拉着孫哲,身形絲毫未受影響,反而比項重華還要快上許多。
項重華和秦非跑了半個鐘頭,忽然停下腳步,掏出一把匕首遞給秦非。
秦非先一愣,立即明白過來,沉聲道:“是不是霜月趕來了?”
項重華道:“她畢竟是女流之輩,怕還是奈何不了我。你快先走!”
秦非將能引發‘憶昔’的藥瓶遞給項重華道:“現在可不容你憐香惜玉,該出手的時候千萬不要手軟。”
項重華道:“我自有分寸。反而是你,一定要沿着幹路走,千萬別迷路!”
秦非緊緊看着他的雙眼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讓我成爲天下的相國!”
項重華用力點點頭,一手拔出重劍,一手扣滿了暗器蓄勢待發。秦非咬牙接過項重華手裡的地圖,轉身便沿着幹路跑下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秦非只覺胸口幾乎透不過氣,停下來大口喘了幾下,展開地圖想看看到了哪裡。風聲中忽然傳來一聲嘆息,他心裡一驚,地圖被卷在風裡,飄飄蕩蕩地落下了懸崖。
秦非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一面伸手按在匕首上,一面仔細傾聽。四周皆是風聲和隱隱的流水聲,哪裡有什麼嘆息?他不由鬆了一口氣,正要坐下歇息,嘆息又忽然響起,比剛纔不知近了多少,幾乎近在眼前。秦非拔腿就跑,那嘆息卻如同影子般緊緊跟着他的身後。
狂風沙塵糾纏成一片昏暗,擡眼望去只能勉強看到盤旋在峭壁間窄窄的山路,不辨牛馬。滾滾的水聲從懸崖下傳來,在風聲的間隙裡暗暗咆哮,震地有聲。秦非只覺若非雙腿已經麻木,他早已倒地不起。冷汗浸透他的衣衫,被風一吹透着黏黏的涼意,成了恐懼外唯一的知覺。
一團白色隱隱出現在視線裡。秦非心裡一寒,霜月熟悉的身影卻如浮出烏雲的彎月般越來越清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