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依然秋風颯爽,絲絲的涼意只是在皮膚上拂過,就彷彿把暑熱夏季帶給人的酷熱全部帶走,那是一種從骨髓裡涼到髮梢的快意感覺。
楊草雙手保住後腦勺,坐在草地上,背靠假山,閉目養神,難得的閒情逸致。
偶爾一陣風吹來,抖落幾片枯黃的樹葉,飄飄灑灑落在楊草的頭上、肩上、腿上,他也不去撥弄,只當這是一種融入大自然的靜謐享受。
秋天的時候,盡情享受這個收穫季節帶給人們的感受,當秋天過去,冬季來臨時,纔不會有什麼遺憾。每一個季節,是每一個季節的不同心情。
假山前傳來源源不斷的嬉鬧聲,楊葉身着淡黃色連衣裙,和一身青色短袍的小雨蹲在一顆小樹下,時而嘰嘰喳喳的交談着,時而發出一聲聲大笑。
當然,楊葉顯然要比小雨活潑很多,那些刺痛楊草耳膜,驚擾的楊草睡不着覺的聲音都是從她這個小丫頭嘴裡發出來的。
楊草將眼睛打開一條縫,好奇她們究竟在玩什麼玩的這麼開心。
結果他很無語。
這兩個丫頭,居然在……鬥螞蟻。
“真是簡單的幸福,小小的快樂啊……”楊草竟有些喜歡這種生活了,他偏過頭,試圖換一種姿勢,看能否入睡,這時餘光落到了通向外院的長廊上,看見一團肥肉正在移動。
楊草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眼花。一團肥肉怎麼會自己動呢?
他再仔細看看,原來……那團肥肉其實是一個人。
“無敵少爺!”
那團肥肉依然往前走,根本不理會他。
“咦?分明就是趙無敵啊,我沒看錯啊!”見對方不搭理自己,楊草有些奇怪,連忙站起來,幾步一跨,就躍到了長廊上。
他攔在那團肥肉面前,仔細的打量了幾眼,果然是趙無敵。
“趙無敵,怎麼不理我?”
趙無敵神色有些拘謹,雙手的手指互相扳着,垂着頭道:“你剛……叫我了?”
“是呀,難道你現在脂肪減少了,聽力也下降了?”
楊草向前探着臉,原以爲趙無敵也會譏諷他一句,卻沒想到趙無忌恭敬的對他點了點頭,道:“對不住啊,真沒聽見。”
“嗯?”楊草感覺氣氛有些怪異,將手搭在趙無敵肩上,道:“怎麼了?無敵少爺,我怎麼感覺你怪怪的?”
“有嗎?沒有吧?”彷彿被楊草的手搭在肩膀上很不自在,他縮縮身子,向後退了退,道:“楊草少爺,有什麼事嗎?”
“沒事啊!沒事就不能叫你啊!”楊草說了一句,突然神色一凜,疑問道:“你剛叫我什麼?”
“當然是……楊草少爺。”
“趙無敵,你神經病吧!”楊草在趙無敵胸前錘了一拳,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我們是好朋友,現在又成爲真正的兄弟了,彼此之間有什麼少不少爺的?”
趙無敵這才擡起頭,緊張兮兮的看着楊草,疑問道:“好朋友?你還把我當好朋友?”
“廢話!我爲什麼不把你當好朋友?難道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當然沒有!”趙無敵挺起胸脯……更準確的說,是挺起大肚腩,道:“我怎麼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這人最講義氣了!”
“那不就得了,怎麼你看見我就跟看見鬼似的。”
“楊草少……你現在不比以前了。你現在……是火魂境魂客,又爲家族屢建奇功,連爺爺現在都敬你三分。而我……我才只是一個塑體小成的廢柴……”
看着趙無敵說話的樣子,聯想起趙無敵剛纔的怪異舉動,楊草恍然大悟。
他突然間理解了趙無敵的內心世界。
這就好比你有一個朋友,以前和你站在同一個起點,你們年紀一樣,境界一樣,實力一樣,甚至認爲彼此的天賦都是一樣。於是你們一起努力,一起進步,時不時的還互相比較一下,看這段日子誰進步的要快些。那時候,你和這位朋友無話不談,互相調侃,完全沒有任何壓力,就是一對輕鬆自在的好兄弟。
但現在,你的這個朋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勢超越了你,並且還不只超越一點半點,是完全的把你甩開,把你甩的遠遠的!實力上的差距也就罷了,偏偏他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成爲了少爺。當然,你也是少爺,但你清楚,你這個少爺是天生的,而他是靠着爲家族屢建奇功而爭取到的。在別人眼裡,你就是一個坐享其成的二世祖,而他是奮發圖強的得志少年,被小輩們視爲偶像的風雲人物,就連你家中的長輩都對他敬畏愛戴,有什麼家族的事情都會去找他商量,而不會和你說。
這時候,你再望向他時的感覺就不同了,他彷彿已經不屬於你這個世界,而是進入了大人們的世界。在你的眼裡,他突然變得高大起來。但就在你覺得他高大的時候,你還感受到了疏遠,陌生,於是你表示和他在一起壓力很大,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一種很普遍的自卑情緒,楊草很理解。但既然被他知道了,他就絕不會讓這種情緒繼續留在趙無敵心中。
楊草又在趙無敵胸前打了一拳,竟有些怒意,道:“趙無敵啊趙無敵,難道你就這麼小看我楊草麼?”
趙無敵一下被打成了被告,有些無辜的望着楊草,說道:“我,我……我沒小看你啊!”
“沒小看我你還說這樣的話!”楊草嚴肅的說道:“我火魂境怎麼了?我爲家族立功怎麼了?我就不是我了嗎?半年前你是趙家小少爺,我只是一個僕人的小兒子,可你何曾看不起我了?那時候,趙家人都不理我,根本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趙有馨和仇二也老欺負我。只有你,把我當朋友對待,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忘不了我。現在你還是趙家小少爺,而我也成爲了趙家少爺,實力也比你強了,難道你就認爲,我會看不上你,不把你當朋友了嗎?你說,你若是這樣想,不是小看我那是什麼?”
見趙無敵怔怔的站在那裡,渾身輕微的顫抖,楊草一把過去將趙無敵那肥胖的身子抱住,儘管抱不下,道:“無敵,你是我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的兄弟。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很多東西在變,我也會變得一天比一天強,但你我情意,永世不變。”
兩行清淚從趙無敵眼中流淌而下,趙無敵將楊草狠狠推開,竟蹲下地上放聲哭了起來。
“哇!哇啊啊啊!”
“這……”楊草被這胖子弄得手足無措,道:“你這是幹什麼?”
聽到這聲大哭聲,楊葉和小雨也跑了過來,圍住趙無敵。楊葉和趙無敵的關係也很好,彎下腰拍拍趙無敵的後背,關切的問道:“胖哥哥,你怎麼了?你哭的好傷心啊!是不是小草哥欺負你了?我替你打他好不好?”
“哇哇哇!”趙無敵突然站起來,嚇得楊葉向後猛退。趙無敵捶胸頓足,也不顧臉上花一塊白一塊的淚水,哇哇哭着說道:“感人!太他媽感人了!楊草你個賤人,說這麼煽情的話幹什麼?你想讓老子哭死啊!還有那個葉子,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喊我胖哥哥,我真的很胖嗎?這個世界上比我胖的人多了去了,你眼裡就只有我了是不是?你要喊我無敵哥哥,知道麼!”
“我去!”楊草猛地一腳,將趙無敵踹飛出去。
他知道,這死胖子已經好了。兩人之間的那點小隔膜已經捅開。
“哈哈哈!”果然,趙無敵像不倒翁一樣從地上彈起來,臉上的淚還沒幹,樂呵呵的朝楊草跑過來,笑道:“兄弟!親人!來,讓我好好抱抱你!”
“滾!”楊草擡起腳。
趙無敵故意做扭捏狀狀,道:“別這樣好麼?你這是欺負弱小。”
楊草罵道:“你弱小個屁!我警告你,你現在的狀態很噁心,噁心到魂丹境的人看見你都會避而遠之,不許靠近我!”
趙無敵道:“我們兄弟倆很久沒在一塊喝酒了,我房裡還藏着一瓶上好的竹葉青,要不要試試?”
楊草放下腳,問道:“又是偷的你爹的?”
“哪有!”趙無敵鼓起眼睛,認真的說道:“那不叫偷,叫順!”
“好!有酒喝還差不多!”
“哈哈哈!”趙無敵向楊草走去,道:“那我們走!”
楊草擡起腳,警惕的盯着趙無敵,道:“你別過來!前面帶路!”
楊葉叫喊道:“胖哥哥,那我呢?”
趙無敵道:“見者有份,你們也可以一起來!葉子,以後喊我無敵哥哥,求你。”
“太好了,胖哥哥真好!”楊葉拉起小雨的手,笑道:“小雨姐姐,一起去喔!”
小雨點點頭。楊葉便拽着她向前歡快的跑去。
趙無敵拖着肥胖的身軀,追着楊葉,道:“葉子,別喊我胖哥哥,我不胖,真的,我……真的不算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