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早上我睡了個懶覺,醒來往隔壁牀看去,發現沈堃又是徹夜未歸。
於是我就想着去到哪裡去找找他,剛要出門便接到了一通隱藏號碼的電話。
“你是陳可言嗎?”
電話那頭的說話腔調很奇怪,每個字的發音都很翹,應該是個英語母語者。
“我是,你哪位?”
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你馬上去湊一百萬美金,天黑之前到CASINO,報警或者不出現的話你明天就通知沈堃的父母來美國領屍體。”
正當我要喊一聲“Are you kidding me!”的時候對方直接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被這通電話搞得一頭霧水,坐下來點了支菸開始慢慢分析一下情況。
首先,沈堃這傢伙在這個大半個月以來的反常肯定和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有關係。而CSAINO是這邊當地的一家賭場酒店,樓上是酒店客房,一樓是賭場。大約類似於澳門的威尼斯人、新濠影匯這種的賭場度假酒店,就是相比之下小了很多。
我估摸着可能是這傢伙在裡面輸了很多錢,但短短半個月也不至於會輸掉一百萬美刀,所以應該是被人家下套了。
轉頭又想想還真是好笑,這個黑胖子的命竟然值一百萬美金,想當年伊拉克戰場犧牲的美國大兵也才只能拿到將近一百萬美金的賠償,沒想到這個黑胖子竟然比得上一個美國大兵,簡直佩服佩服。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是當地時間上午十點多,北京時間應該是第二天的凌晨一點多。這個點國內的銀行根本連門都沒開,大額外匯根本沒法操作。
而我在這邊除了沈堃之外,認識的也就只有寥寥幾個亞裔的同學。關鍵是我和他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完全就是不熟絡的關係。怎麼開口借錢呢,何況又是這麼大的金額。
想了半天,我一下子也實在沒地方去湊錢,所以只能開車出去吃個“sundaybrunch”。吃完早午餐,我想反正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能湊錢,那乾脆就先去CASNIO轉轉,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
從學校過去大約四十分鐘的車程,我剛剛把車子開到大堂門口,泊車小弟就很自覺的過來了。
於是我給了五刀小費拿了卡就走進了賭場打算先熟悉一下地形。
這家賭場不大,博彩的臺子大概只有澳門威尼斯人的十分之一,一般底注都是10刀起,限注1000刀。沒有高額博彩區,我估計應該是設在樓上,不然在大廳玩的話沈堃根本輸不了那麼多。
美國人的玩法比國內要少,基本上都是以德州、百家樂和black jack爲主。
就這樣我在裡面瞎逛了好幾圈,一直逛到差不多快四點鐘左右,我走到了衛生間撥通了老夏的電話。
“夏伯伯吃過早餐了嗎?”
我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小赤佬這麼早打我電話幹嘛,準沒好事,禮拜一不上課啊。”
老夏彷彿一下子就洞察了我想辦法。
“我這邊還是禮拜天呢,剛剛打算去吃晚飯。那個......夏伯伯您最近身體好嗎?”
其實打這通電話也是無奈之舉,我本來是想問爸媽要的。但後來想到我爸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夏亦詞這人什麼都缺,缺朋友、缺親人、缺睡眠、缺心眼,就是不缺錢。”所以就不自覺地撥通了老夏的電話。接通了之後才發現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老夏借錢,何況還是那麼多錢,所以我也只能先假惺惺地試探一下。
“男孩子扭扭捏捏幹嘛,不就是要點錢麼。說吧,要多少?”
聽到老夏這麼說我一下子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
“夏伯伯你怎麼這麼神,這都知道,你是不是安排眼線監控我了?”
“別廢話,要多少快說,我現在去銀行。”
“一百萬。”
“小赤佬你搞什麼鬼,那麼多。你以爲我有印鈔機啊!”
“美金。”
電話那頭沉默了五秒鐘,然後回覆道,“小赤佬我幫你講,美國可樂那麼貴,你儘量少喝點,喝多了容易傻。”
“江湖救急呢,我也沒辦法。夏伯伯,等這事結束了我會對你解釋的。”
我感覺一個學生輸那麼多錢的故事還是稍微有點離譜,所以就乾脆沒有和老夏明說。
“不用解釋。今天早晨我起牀眼皮有點跳就開了一卦。但是破財未必能夠擋災,你自己要小心。我現在去銀行辦,應該半個小時差不多,到時你自己查收一下。還有就是記得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慌。”
說完也不等我回話,老夏就直接把電話掛了,這大叔每次都這樣,從來都不對我說一聲再見什麼的。
但我不得不佩服老夏的辦事效率,上海週一的早晨,從掛斷電話到錢到賬真的只用了半小時。
圖森的日落相對國內要晚些,正好還有點黃昏的餘暉,正當我在賭場大堂的門外點着煙欣賞落日的時候電話響了。
“進賭場找樓梯,那個站着兩個保安的樓梯,然後上樓之後右轉走到底進房間。”
話音未落電話就這麼直接掛斷了。
其實我心裡還是非常捨不得的,畢竟那麼多錢真的夠我買一臺真真正正的dream car了,但是這個黑胖子又是我在美國唯一的朋友,而且這些錢也不是我的,所以我也只能先救他然後再問他爸媽去要債了。
我再一次走進賭場之後徑直走向裡面一個圓形的樓梯,樓梯口站着兩個穿着黑西裝的黑人保安。
我看了看兩個保安,其中一人伸出了手指了指樓上,示意我上樓去。我猜想我的臉應該是被沈堃出賣了,不然保安怎麼知道來贖人的是我。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前都準備好了,人總要帶走。於是我就快步走上了樓,徑直走到最深處的房間門口,直接推開了門進了房間。
一進房間我就看到沈堃坐在裡面的沙發上,整個眼睛盡是空洞無神,呆呆地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見我開門進來他也絲毫沒有反應。在沈堃對面的一個大沙發上坐着一個穿着花西裝的亞裔男子,這個男人身後還有七個黑色西裝男揹着雙手站着。
“陳先生請坐。”
花西裝的男人開口對我說道。我聽得出這個聲音就是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
“請問我朋友是怎麼得罪你們了?”
我裝模作樣點了根菸假裝淡定地說。
其實我長這麼大除了見鬼這件事可以吹吹牛之外,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陣勢,所以心裡也完全沒有底。
我心裡暗自猜想這個穿着花西裝的傢伙就是電影裡的黑幫頭目分子了,所以一開始打電話給我還叫囂着收屍什麼的,估計後臺也是蠻大的。而且我爸他們一直說,“鬼魅不可怕,最恐怖的莫過於人心了。”在這個槍支氾濫的國家,我相信他們肯定都是有武器的,而我和沈堃就像兩隻待宰羔羊,基本沒有什麼還手的餘地。
“你朋友也沒有得罪我們,但是輸了錢就應該還。陳先生你說是嗎?”
花西裝不動聲色,十分淡定地點了一根雪茄。
我心想,這個說話陰陽怪氣的傢伙是不是非要和我別苗頭,我點菸他就點雪茄,難道非要和我比粗麼。人頭上,氣勢上我都比不過他,那我只有在魄力上發狠了,乾脆直接出大招。
於是我把煙一掐,站起來大聲說:
“端一盆冷水過來把他澆醒,只要我朋友他承認了,我馬上刷卡付錢!”
現在也只有卡上的錢能讓我硬氣一些了。
花西裝男倒也是爽快,二話不說直接就安排手下端過來一桶冰塊水,把沈堃整個人淋了個透。
沈堃醒來看到我,也顧不得被澆得冰冰涼透心涼了,直接衝我大喊。
“可言啊可言!你總算來了,救我啊可言!”
“你丫怎麼回事兒?鬧呢!輸這麼多!”
我邊說邊扔了根菸給他。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玩着玩着就輸那麼多了!你快幫幫我,我不想玩但我控制不住啊!我真的控制不住啊!”
我感覺現在沈堃說話有點神經質,可能是真的輸奔潰了。
“回頭你再跟我解釋,這些錢我也是問我家裡人借的,回頭兒你打個借條,等你問你爸要了你再還給我。”
在這個鬼地方我也懶得跟他囉嗦,只想趕緊帶着他開溜。
“好好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沒等沈堃說完,我就跟着花西裝的手下去了隔壁房間。畢竟開賭場的也就是爲了賺錢,等我把卡刷完他們就把我們放走了。
臨走時花西裝還假惺惺地說,“沈先生歡迎下次常來哦。”
剛出賭場我就接到了銀行打來的電話覈實信息,我忙着跟銀行解釋所以也就沒留意沈堃,結果等我打完電話我就看到他在遠處對着一顆碩大的仙人掌又踢又踹。
我連忙跑了過去,等我跑到他身邊的時候只見他一拳砸在了仙人掌上,手上扎滿了刺,見到我才哇哇大叫。
“你丫發什麼神經,輸了錢也不必自殘啊!而且你不怕警察逮你啊!”
因爲在我們這裡州法規定,虐待仙人掌是要判處監禁的。
突然沈堃甩着手對我大吼,“可言啊!賭神啊,我被賭神迷住了啊!”
說完就昏昏沉沉地倒了下來,我趕忙把他扶到泊車小弟那邊讓他們取車過來,然後讓泊車小弟一起把沈堃塞上副駕駛,給了五刀小費就直接往宿舍開了。
路上我一直在想,他嘴裡的“賭神”是個什麼東西,難道美國也有小馬哥麼?沈堃的行爲舉止實在是太反常了。
突然我腦子裡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很熟悉的東西。下意識地我就把車子靠邊停好,翻開了沈堃的眼皮。我看到他的瞳孔整個渙散了開來,毫無生氣。
這下我好像懂了,他如果現在醒着的話我肯定和他賭一百塊,他中邪了。
於是我把老夏送我的表摘下來戴在了沈堃的手上,戴上表的瞬間沈堃就清醒了。
“可言,我真的沒瘋,你信不信我!”
沈堃終於恢復了理智,他一邊拔着手上的仙人掌刺一邊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沈堃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說。
“原來資本主義社會也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