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起一支菸,疲憊的陷進沙發中,看着嫋嫋的白色煙霧。開始回憶些以前的事。
我爸在我僅存的記憶中是個很帥的男人,而且聽我媽說,他曾經是個富家少爺。
什麼叫“曾經”呢,曾經的意思就是往後一切榮華都放棄了,也就都消失了。聽說令我爸放棄一切的原因是我媽。
我媽媽姓蘇,叫蘇佳人,我是隨她姓的。她是個明亮、溫婉又剛烈的女人,這種女人往往很受富家少爺的青睞,好像當年追她的花花公子還不只我父親一個。不知怎麼的,我媽單單挑中了我爸,然後兩個人你儂我儂,整天柔情蜜意的。
這段感情被所有人不看好,原因是門當戶對。一個是風流多金的世家公子,一個是出身寒門的傲骨佳人,除了那份微薄的愛情紐帶,中間亙着的距離何止十萬八千里。
於是掙扎、破滅、複合再掙扎、破滅。。。如此死去活來幾回後,我爸一怒之下爲了如玉佳人拋棄了大好前程,走上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道路。用現在的眼光回頭看,那簡直是條不歸路。
然而,馬克思他老人家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連基礎都守不住了,建築又怎麼會牢固?
那個龐大的家族割斷了與我爸的一切聯繫。凍結了他的銀行賬戶、將他手中所有的權利移交給了他的弟弟,向外界宣告與他斷絕親緣關係,同時警告業界同行不許任用他,永遠的封殺他。
做的這麼絕,一點後路都沒有留。
從此之後那個家族真的沒有人願意與他來往,曾經屬於他的所有尊貴榮華,全部換成了他的弟弟享有,包括曾經與他訂婚的未婚妻和繼承人的位置。
這一切難免使我爸受刺激,況且再深的感情也不能換來柴米油鹽。於是矛盾在細小的生活片段中產生了,漸漸加大、變成縫隙,最後是徹底完蛋,碎了一地的心渣子。
開始時我媽還心懷愧疚,認爲我爸是因爲她才落到如此境地,於是默默承受他無端的怒氣,隱忍不發。直到有一天,我爸將夜店裡認識的小姐帶回家,我媽本就是剛烈的性子,那一刻多年來積攢的怨氣才徹底爆發,抄了把菜刀就衝上去胡亂的砍,幸好被人給拉住了,只不過還是在我爸臉上留下了一刀。那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終於在血光刀影中慘淡落下帷幕。
之後我爸就失蹤了,不知道去了哪裡。而我媽呢,被一輛標誌是兩個R的汽車給接走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兩個R的汽車是勞斯萊斯。看來我媽在跟着我爸這些年混的也不錯,我爸一失蹤,就有人願意用勞斯萊斯載着她離開。
富家少爺爲了曼妙佳人拋家棄族、只爲求得有情人終身廝守。這種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橋段開始時浪漫得讓人心痛,只是結尾時落得個曲終人散,令人長嘆。
對了,忘了說,我爸姓皇甫,那個龐大的家族叫做皇甫集團。我爸的弟弟,叫皇甫政,是皇甫瑜的父親。現在按親緣輩分來說,我應該叫皇甫瑜一聲姐姐,喊寂落塵一聲姐夫。
而我,從那以後就像孤魂野鬼,找不到方向了。
遊蕩在孤兒院與家之間,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就在我以爲生命如此無趣可以終結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徹底斷了死亡的念頭。
我13歲的時候,看見了一場廝殺。
那天我正在一條極爲荒僻的小路上撿易拉罐,踩扁一個可以賣1毛錢,積少成多,用這些易拉罐換來的錢總可以讓我填飽肚子。在我踩扁第4個可樂罐的時候,空氣裡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對這種味道極爲敏感,我媽舉起刀劃傷我爸的時候,這種味道讓我的胃翻滾了好一陣。
氣味越來越濃重,我猶豫着是該放棄小利趕緊跑路,還是先找個地方避一下。可是,還沒等我緩過神來,一柄利器就架在了脖子上,冰涼冰涼的。
我瞬間就想尖叫。
“別動!!不許叫!!”脖頸間突然一疼,一股細細的鮮血倏然涌了出來,緩慢的向下滑。
我立即乖乖不動了,不住的點頭表示自己識時務,如果不是怕手中的易拉罐掉落在地上引起懷疑,我想我會馬上舉雙手做投降狀。
這裡是個隱蔽的角落,前面有個垃圾筒作掩護,後面則是個死角。挾持我的人躲在我的身後,用類似匕首狀銳器抵着我的大動脈,一旦我掙扎逃跑,我毫不懷疑他會殺了我。
“。。。你現在出去繼續撿易拉罐,要是有人走過來問你有沒有見到人,你就說沒有,否則——”他故意頓了頓,手中的匕首又扎的深了點,只是還沒有靠近動脈。“你明白嗎?!!”
“——嗯嗯。”我哆嗦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好好聽話。
匕首頓時撤掉了,一股力道把我狠狠推了出去,我踉蹌了下,擦掉脖頸上的血痕,乖乖伏下身體做撿東西狀。
不一會兒,真的有一羣人追了過來,各個手中都帶着傢伙,看樣子是剛纔那個人的仇家。
“小孩!剛纔這裡有沒有人經過?!!”一個虎背熊腰的人推了我一把,我一個站不穩,又摔了嘴啃泥。
“。。。沒有”我小聲囁嚅。
“什麼?!!到底有沒有一個男人來過這裡?!”那個人眯起眼睛,非常不滿意我的回答。
“沒有!!”這次我大聲的嚷了出來,竭力表演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表演撒謊其實不是我專長,但這幾個人估摸姿着我年紀小,應該不會騙他們,也就將信將疑走了。
自始至終,我的手一直緊緊攥着。待他們走後才慢慢舒展開來,手心全是汗。
那時候,我覺得活着真是一件好事情,哪怕是憋屈的活着。
就在我撿起地上的易拉罐成果準備趕緊跑的時候,垃圾桶後面傳來一聲巨響,“砰——”的一聲,剛纔那個想殺我的人支撐不住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