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香露
隨着大伯、二伯、方草兒、方小小離去,方臨將重心重新放回書肆。煙火戲‘過五關斬六將’演出後,帶來的影響,讓《三國演義》稍稍冷卻的熱潮再度變得火熱。
趁着這個趨勢,兩家裝修好的分店預備開業。
廣福斜街,這邊分店劉洪儒是掌櫃,方臨帶着方傳輝過來。
劉洪儒一見面,就在催稿:“方兄,《三國演義》第二部如何了?寫到第幾章回了?”
“在寫了,在寫了。”
方臨都有些怕見劉洪儒了,每次見面都被問,這人真是書癡——也對,不是書癡,誰會想着過來做工,就爲天天對作者當面催稿啊?
他也不談寫到第幾章回,趕忙岔開話題,介紹方傳輝。
劉洪儒是書癡不假,爲人處世卻是不差,一聽姓方,頓時心裡有底,知道大概是方臨親戚,和顏悅色安排差事。
店中其他三個夥計,西巷衚衕附近找來的,也對方傳輝格外高看一眼。
“有一件事情,開業後,還要方兄過來坐鎮兩日,畢竟,你是店中招牌麼?”劉洪儒道。
“行。”方臨知道這事躲不過,答應下來。
隨後,又將方赫送到菸袋斜街的分店,選了良辰吉日兩家分店開業。
……
廣福斜街、菸袋斜街兩家分店,其實隔着一兩條街道是有墨香館、千藏屋兩家書肆的,這也算是觸動了既得利益階層,若是一般人恐怕還真不好做生意,人傢什麼陰招都用上來了。
可方臨的背景,《三國演義》序言明晃晃寫着呢!還有書香閣的洪家兄弟作爲前車之鑑,殺猴儆雞,後臺都被打掉了,沒法子,背景比不過,兩家不敢玩陰的,也只能老老實實商業競爭。
在兩家分店開業同日,墨香館、千藏屋兩家書肆同日開始了優惠活動,針對誰不言而喻。
可這般反抗很是無力。
煙火戲再度帶熱《三國演義》的背景下,方臨輪流坐鎮兩家分店,打出《三國演義》正版名頭;兩家分店店中裝修,簡約美觀,跨時代美學的降維打擊;統一模式,店中人員高質量的服務素質……摧枯拉朽打敗了兩家書肆,從他們口中搶走許多顧客,讓兩家鋪子近來都明顯冷清不少。
城中其他書肆掌櫃本來還在隔岸觀火,看笑話,這時也被嚇了一跳。按照他們從前經驗,本以爲方臨一方名聲大;墨香館、千藏屋一方老字號,有着老顧客,能鬥個旗鼓相當。如此糾纏下,也能讓方臨絆住精力,沒工夫繼續擴大開分店,可沒想到,墨香館、千藏屋這麼不中用,一波都沒撐住,就乾脆利落倒下了。
說實話,他們和從前的劉掌櫃一樣,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在通俗小說風潮到來後,書肆市場已經進入快節奏的新時代,還拿老一套眼光、經驗刻舟求劍,不是大錯特錯麼?
真正是:大人,時代變了!
一時間,淮安府城書商界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他們是真怕了!方臨在廣福斜街、菸袋斜街開兩家分店,就能搶走墨香館、千藏屋大半顧客,若是在他們書肆不遠處也開一家分店,豈不是說,也能搶走他們大半顧客?
要知道,方臨《三國演義》第二部還沒出來啊!
若是方臨在城中四處開分店,現有書肆周圍都開一家,到時再搭配《三國演義》第二三四部,瘋狂搶客人,他們都不敢想象那種場面,怕不是整個淮安府城的書肆市場都要被方臨一家壟斷!
印刷坊也有着不安,雖說書肆總要採購書,掙誰的錢不是掙,話是這麼個話,可一旦下游被壟斷,他們上游不就要受你轄制了麼?到時候,萬一方臨再開始開印刷坊,那可就……真正是整頓書商界了。
總之,方臨的兩家分店砍瓜切菜般擊敗墨香館、千藏屋,讓淮安府城書商界人人自危,都是緊張盯着方臨下一步動作,如果方臨真的繼續擴大開分店,縱使畏懼蒲知府,他們也要聯合起來了,不然逐個擊破就是等死。
不過就在這時,方臨停下了,沒再繼續開分店,兩家分店,一共三個鋪子,對將來《三國演義》第二部發售就足夠了,不會再受店面限制,影響出貨效率。
他是想掙錢不假,卻也沒想壟斷淮安府城書商界,自己吃肉,不讓人家喝口湯,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吶!和那麼多人結仇,也是不小的力量,反噬起來還真未必能承受。
方臨這一收斂,書商界又請人過來試探,得到準信兒不再擴張開分店,他們頓時就安心了,大家又成了好朋友,畢竟,方臨進來書商界,但因爲帶來《三國演義》,其實是將市場做大了的,他們也沾了些光。
至於這次受到影響的墨香館、千藏屋,那不重要,爲了大家擋刀,大家會記住他們的。
——這也不是城中書商天真,方臨說什麼他們就信了,這個時代要講信譽的,都在淮安府城地盤上混,不可能說動不動就潤走了,出爾反爾那是真會沒得混的。食言而肥,只會讓人家師出有名,甚至,己方蒲知府、董秀才、徐闊老、劉掌櫃說不得都會有意見。
……
時間一晃過去,鄉試日子終於到了。
“鄉試共分三場,每一場考三日,須提前一日入場。”
方臨、董父、董母相送董祖誥,在秋風颯颯中,來到城中東南的貢院。
到了貢院門前,頓時能感受到,一股緊張氛圍瀰漫開來,這不僅是考前對考試的敬畏和恐慌,更有周圍環伺軍隊帶來的壓迫。
這些軍隊是從督撫處調撥而來,在貢院前站了兩隊,門口又有四人,兩人守門,兩人搜查。考場內東西兩側還各設有四個瞭望塔,皆有士兵。一個個士兵帶刀持槍,神色肅然,不怒自威。可以說,在這些殺神似的士兵環伺下,說一點都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三通鼓後,貢院前排好隊的秀才陸續往前走,每一位入門前,都要把衣服解開,等待檢查。監察十分仔細,從頭髮到腳底,一寸一寸往下查,哪裡都不會放過。這個過程極慢,按方臨估算,全部過去,大概要持續數個時辰。
“也虧得今日天公作美,秋高氣爽,不熱不冷,想我第一年鄉試,碰到天氣尚熱,在太陽底下站上幾個時辰,有些年紀大些都險些站暈了。”董祖誥感嘆道。
“第二次也不好,我記得那次天氣轉冷,解開衣服待檢時,能凍得牙齒髮抖。”董父說着。
“上次天氣還好,不冷不熱,就是你分到了茅房旁邊……”董母也是說着。
“總不能次次都走背字,這次怎麼也該輪到董兄好運了。”方臨笑道。
“也是,鄉試這種東西,的確還需要一點運氣。爹、娘、方兄,我去了。”董祖誥告辭,準備去排隊。
“去吧,保重!”
“我兒好好考!”
“我在此預祝董兄桂榜有名了。”
“爹孃放心,方兄,承你吉言了。”董祖誥答應着,過去了。
排隊檢查,一炷香後,方臨、董父、董母目送董祖誥進入,隨後不多時,轟的一聲,貢院門關閉,鎖院了。
……
董祖誥受檢進去,輕車熟路上前。
這裡成千上萬號房,一間挨着一間,每間均是獨立的,高六尺,深四尺,寬三尺,裡面設又上下兩塊木板,上塊木板作爲几案,下塊當作凳子。等到了晚上,將上塊木板取下,與下塊合併,當牀鋪。
每個考生都有號碼,按照號碼尋房,倒是不需要爭搶。
“這次運氣不錯,號房在中間。”董祖誥檢查一番,不僅號房位置不錯,自己號房也沒有破漏之處,暗暗感嘆自己好運:“說來也是,自從遇到方兄,運氣就沒差過,方兄是我的貴人啊!”
號房兩端是茅房,若是運氣不好,抽到兩端的號房,那真是糟糕透了。若是再天氣稍熱,旁邊茅房裡更是滾滾惡臭,如果還能定下心神,安心做文章,那真是心態強大。曾有鄉試,天氣酷熱,考生被惡臭薰了三天,頭暈眼花,胸悶氣短,三場下來,不僅沒有考中,還大病了一場。
不僅是熱,冷也不行,還要擔心下雨,有的號房有着破漏,下雨自己淋些倒是小事,污了試卷纔是欲哭無淚。因而,有經驗的考生都會預備油布,號房有着破漏油布擋雨,沒有破漏就掛在號房前面,是時,風中數千上萬塊顏色各異的布隨風飄揚,也是蔚爲壯觀。
總之,鄉試不僅僅是考場之內的事情,還有一部分運氣成份,以及經驗準備。 “自助者天助,這次天都在助我,豈有不中之理?”董祖誥放下東西,信心振奮。
……
隨着鄉試開始,全城人目光集中過來,不知道多少人祈禱接下來的時日有一個好天氣。
可第一日下午,天就陰沉陰的了,還颳起了風。
方臨掛念着貢院中的董祖誥,寫着《三國演義》第二部的稿子,有些心不在焉,沒心情,傍晚與田萱一同回去。
回到西巷衚衕,陰沉沉的天空下,颳着風,歐夫人形單影隻坐在桂花樹下,似是在發呆,走進些,才聽到她在哼唱着什麼。
仔細一聽,才發現原來是《四郎探母》:“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我好比虎離山,受了孤單;我好比南來雁,失羣飛散;我好比淺水龍,困在沙灘……”
這一年間,方臨、田萱經常聽戲,很容就分辨出來,聽到後,都是莫名心中一酸。
此刻,方臨好似體會了歐夫人心中的愁苦:身有病痛,痛不欲生,卻不能死,要爲活着的人,繼續痛苦活着;身體有着異味,爲了尊嚴,避着人無法交流……身心受到雙重摺磨。
“歐夫人,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坐着?外面涼。”
“是啊,夫子呢?”
“他啊,聽說有個大夫很有名,去找去了,我都說了,看了多少大夫了,沒用……他不聽,我在等他哩!”
“回去等吧,這颳風了,您身體吹不得風。”
“哎!”
方臨、田萱將歐夫人扶進屋。
等從歐家出來,田萱說着:“臨弟,我感覺歐夫人好可憐。”
“是啊!”
方臨附和着,心中忽而生起一個念頭:‘我不懂醫術,無法減輕歐夫人身體上的痛苦,不過,尋個遮掩味道的法子,讓歐夫人活得有尊嚴些卻似乎不是不能做到。’
他想起七夕宴席上,谷玉燕、師文君說的桂花香油、百合香油。
‘桂花香油、百合香油製作費事,留香效果也不佳。如果說更適合的,其實是香水,而香水留香重要成分是酒精。’
這個時代酒的度數,百姓喝的酒水普遍在一二十度,達到五十度的高度酒也有,不過只限於貴人享用,但方臨卻有信心,憑藉蒸餾等等手段,弄出八九十度的酒精,製作香水。
……
這晚上雨沒下下來,城中許多人揪着的一顆心放下,方臨有了嘗試製作香水的念頭,分散注意,也對鄉試關注少了些。
他去清歡小居找谷玉燕、師文君,詳細詢問桂花精油、百合精油等等做法,記錄作爲資料參考。
因爲有空閒,又不缺錢,找人打造窄口長頸瓷瓶,製作裝置提純酒精,又收集桂花等等,蒸餾、壓榨、萃取……
六七日後,還真做出來了自己版本的香水,其質晶瑩,方臨沒叫它香水,入鄉隨俗,按照這個時代叫法稱爲香露。
‘這第一版的香露試驗品,給歐夫人、萱姐、娘個驚喜,讓她們試試,後續再調整優化。’方臨想道。
說是‘試驗品’,其實完全純天然,沒什麼亂七八糟添加劑,絕對無毒無害,最多就是香氣濃淡,持續時間,種種性狀可能不太穩定。
“萱姐,給你看個好東西。”方臨拿着一小瓶香露去找田萱。
“好香呀!這是桂花香油?”田萱打開嗅了嗅,臉上滿是驚喜,顯然很是喜歡。
只能說,女人對這種香香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
這也很容易理解,若是男人,你罵他一句臭男人,對方大可一笑了之,甚至還有人爲之驕傲的,可如果是女人被說臭,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看到田萱高興,收到正向反饋,方臨也更高興了些,感覺這些天折騰耗費的精力都不算什麼了,說道:“不是香油,是香露,算是香油的改良吧,比起桂花香油,它的留香效果應該更好一些。”
田萱倒了一點點在手上,臉蛋、脖頸處抹了下,問:“香不香?”
“香。”方臨將她擁入懷裡,埋在秀美脖頸深吸了口氣。
“咯咯!”田萱癢癢地笑出聲來。
……
當天回去,方臨就將香露送給了歐夫人,歐夫人極爲高興,對她來說,身體上的痛苦可以忍受,更難熬的其實是精神上。
歐夫人說要給錢,方臨自然不會收,只說自己做的,就如家中做了什麼吃食一般,拿過來送些。
再下一個體驗的是方母,方母嘴上說着瞎折騰、浪費錢,卻還是高高興興拿了。
……
方臨本以爲,要等三五日,才能收到第一批使用反饋。
可沒想到,過兩日回來,一羣街坊大嬸、嫂子找過來,支支吾吾說想要香露,還說可以花錢買。
原來,方母嘴上說着方臨瞎折騰、浪費錢,出去卻忍不住炫耀,說自己兒子做的香露,還大方讓她們試用。
這一下就不得了了。
這些街坊大嬸、嫂子抹了點香露,發現晚上回去,家裡男人重振雄風。特別是陸家媳婦,發現自家丈夫當晚交了四次,整整四次啊,都三四十歲的人,交了四次,什麼概念?那真是老樹開新花,天雷勾地火,旱田遇甘霖……
這不?哪怕不久前,因爲歐夫人的事情,被罵了一通,她還是拉下臉來找上門了。
方母將方臨悄悄拉到一邊,說了原委,方臨頓時哭笑不得:‘合着,這是將我的香露當成壯陽藥了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