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小院落,安靜的房間,柳靈面對座上兩人,竟不知如何開口了,沉重的心事像巨石壓在心上,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說什麼,得知岑懷楚下山來了靈臺山莊,就跪着求了師父整整一夜,師父還是擔心她一個人,特讓師姐葉蘭陪同前往。
爲的就是小小的一枚吊墜嗎?
不,柳靈突然清晰的明瞭了內心,她是無法忘記在山穴中,林若雲看她的眼神,無法忘記蚳坤死前所說的話。從那之後,她不知在熟睡時夢到過多少次林若雲的面孔,夢到過多少次柳逸陽手持水玉吊墜......柳靈知道那是上一世的人與事,但偏偏這一世又有這樣多的巧合,難道真的僅僅都是巧合嗎?
“你有什麼問題,儘管說出來。”柳逸陽溫和的說道。
柳靈攥着那半片水玉,眼中突然泛起了淚光,“柳莊主,晚輩實在無心騷擾你們的生活,只是......晚輩修行尚淺,實在不知怎麼才能將心中夢魘揮去,每每想到蚳坤的那番話,每每想到兩位思念女兒的悲痛之情,晚輩......晚輩就......”
林若雲沒能忍住眼淚,顫抖的說,“傻丫頭,這些與你根本不相干,投胎轉世後,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你有你自己的生身父母,而我們並不是,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柳靈痛苦的搖着頭,“我怎麼都忘不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好羨慕柳薇......當我得知岑師叔來此,我便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心結一日不解,即便我回到凌雲宗,被罰不許下山,也無法安心修煉。”
林若雲有些不忍,現如今再去埋怨蚳坤也無濟於事,可好好的一個女孩卻因上一世所累,叫人看着實在心酸。
“這也有我們的責任,若當年不惜一切找出蚳坤的下落,或許就不會讓你受此困擾。”柳逸陽懊悔的嘆着氣,“這半片水玉吊墜並未做手腳,你可以放心佩戴,至於其他問題,日子久了總會沖淡的。”
“會嗎?”柳靈喃喃道。
柳逸陽點了點頭,“會,一定會。要不是我們還活着,你不會這般放不下,不是嗎?我們不會一直活着的,大劫將至,我們也有我們該去的地方,當這個世上不在有柳逸陽、林若雲的時候,一切與我們有關的事,都會逐漸淡出人們的記憶。”
柳靈怔了一下,“什麼大劫將至?”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劫難,我們也不例外。”柳逸陽悠悠的說道:“這沒什麼驚訝,我們等的就是這一天。柳姑娘,你本是聰慧之人,但越聰明的人就越容易陷入自身弱點不能自拔,你的修爲在同輩之中已屬佼佼者,但如今修功法者甚多,修心者寥寥無幾。一個人若不能修心持性,功法越高越會走上不歸路。”
柳靈艱難的蹙着眉,不歸路......
柳逸陽並沒有請她離開靈臺山莊,來者是客,既然已經把他們當作了客,多住幾日也無妨,但其他事卻愛莫能助了。
其實柳靈也並非真的想要忘記這一切,她現在發現已經捨不得了,正如師父在她下山前所擔憂的那樣,平靜的湖面不會無緣無故起波瀾,一旦出現,便是有了大的錯漏。若是及時補救,那也不過是一時的躁動不安,若是放任,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柳靈明白師父之所以同意自己下山,也是想讓她自己找到補救的方法,這個方法或許就在靈臺山莊。所以,師父並沒有給她規定回山的期限,還讓師姐葉蘭暫時陪她幾日。
這也是屬於她的劫難嗎?
兩日後的清晨,齊大姑又興致勃勃地登門了,手裡還捧着個又方又大的錦盒。不用問,這一次還是爲了香櫞而來!
要說齊大姑的消息可謂靈通,他們纔回來兩日,那邊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這次雖然沒有大箱子小箱子的擡,可看齊大姑手裡捧得物件,想必非同小可,絕非俗物。
王員外亦非俗人,不可能一而再的用金銀來自討沒趣。
“你怎麼又來了?”柳逸陽心中有數,但還是不耐煩的問。
齊大姑笑嘻嘻的走上前,將錦盒放在桌上,“上一次我回去,王員外也很懊悔,想靈臺山莊中,有哪個不是您兩位的掌上至寶,送來些金銀綢緞,倒真是失了大禮數。這一回啊,王員外爲表誠心,將家中珍藏了百年的無價之寶都拿了出來,還不是爲了唯一的兒子嘛!”
齊大姑說着打開了錦盒,立刻金光閃閃!
柳逸陽那個和林若雲往盒裡一瞧,竟是一株海碗大小的黃金靈芝!這黃金靈芝乃靈芝中的極品,是世間珍品,極爲罕見,由史書上記載至今,也不過發現了兩株而已。
它的功效不但比得上萬年靈芝,更是集成天地精華,如神物一般。
只是尋常人若服食,難免暴殄天物了。
齊大姑心裡有幾分得意,這一回可是送對了東西,足見誠意了吧!
“柳莊主,柳夫人,兩位懸壺濟世,德高望重。現王公子已纏綿病榻一月有餘,訪遍名醫皆無效。俗話說的好,心病還要心藥醫!兩位總不會見死不救吧,香櫞姑娘也不會忍心讓一個癡情男兒,英年早逝吧?這原本就是樁喜事,對方又不是窮家小戶,那王公子也不是草包,身體又無頑疾,這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美事啊!”
“此等美事竟落到我家頭上了?”柳逸陽疑惑的問,“那王公子當真病得這般嚴重?”
齊大姑苦着臉,連連點頭,“除了‘仙客來’的飯菜,別的一概不吃,可這些日子精神更差,吃得越來越少了。嘴裡念念叨叨的就是香櫞姑娘的名字,王員外已派人到‘仙客來’請了四五次,可香櫞姑娘回回婉拒,連見一面都不肯,叫王公子更是傷心至極!”
林若雲向身邊的香櫞看了看,見她低頭不語,想必真有此事。難怪這兩天看她心情不好,心事似乎更重了,想必是煩躁所致。
“既身爲醫者,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林若雲緩了緩語氣,又說道:“但這東西太過貴重,我們實在不敢承受,還請你帶回去吧。”
齊大姑一臉爲難,“這不行啊,這是王員外的一番心意!”
“所謂無功不受祿,總不能讓我們虧着理去見王員外吧?”
林若雲都這樣說了,齊大姑若是硬要他們收下,很可能連着一面都不見了,其實只要雙方見了面,一切都好商量,千萬別撕破臉。
“好,好。”齊大姑收了錦盒,又問道:“那,香櫞姑娘何時去?”
“稍後自會前往。”林若雲柔聲應道,香櫞卻滿心不願,正要出聲阻止,只聽又道:“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好給王公子瞧瞧病。”
齊大姑當然樂得如此,臉上堆滿了笑,“那我這就回去稟告,可恭候着柳夫人和香櫞姑娘了!”
送走了媒人,廳中安靜了片刻,林若雲端起茶碗,撫着茶蓋撥了撥漂在水面的葉片。香櫞突然拉着它的袖角不願的晃了幾晃,碗中的茶水都晃了出來,林若雲無奈的放下,嘆道:“你真要看他死?”
“哪有這樣的!”香櫞氣的說了一句。
林若雲擦了擦濺出來的水漬,起身道:“走,去看看。”可她走了幾步,發現香櫞動也沒動的還站在那,“你想怎樣?”
“我非得去嗎?”香櫞嘟着嘴,好生爲難。
林若雲笑了,“你說得有多奇怪啊,我一個人去,能解決什麼問題啊?難道人家王公子是爲我得了相思病嗎?”
柳逸陽差點嗆了水,瞪了香櫞一眼,打發道:“快去,快去!你當傳出去對你就好嗎?眼下要緊的不是婚事,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