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位姓餘的營官,在趙家村撲了空,火燒了村子,在歸程途中,洗劫了一兩個小村,不但抓了人,也劫得一些金銀財物,算是大功告成。是夜,他滿懷高興地在燈下飲酒,正飲得醉醺醺時,驀然間,一陣風起,燈下出現了一位蒙面的黑衣人,酒也醒了大半,驚問:“什麼人!?”
蒙面黑衣人冷冷地說:“木棉花!”
“木棉花?”
“唔!木棉花,一朵滴血的木棉花。”
“你就是人稱的嶺南一劍?”
“不錯!”
“你來幹什麼?”
“特向你借一件東西,以平民怨。”
“你要借什麼?”
“你的一顆人頭。”
“你——!”
“你這害民賊,所作的惡還嫌少麼?再不殺你,天理何在?”
餘營官一下拔刀,同時大喊:“來人!抓刺客啊!”
木棉花冷冷地說:“你別叫喊了!再叫喊叫也沒用,你跟前的幾名護衛親兵,早已給我點倒了!你是乖乖自刎,還是要我動手?”
這營官見不對路,一下掀翻了桌子,便轉身似飛魂,他剛走兩步,木棉花便出現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橫劍說:“害民賊!你還想跑嗎?”
餘營官嚇得倒退了幾步:“你、你、你、你是人還是鬼?”這位營官,只是馬上功夫可以,論短兵搏鬥交鋒,恐怕連武林中二流高手也擋不了,哪裡想到木棉花的輕功這麼俊極、行動無聲。他疑心眼前出現的黑衣人,不是人,而是鬼魂了,才這樣驚問。
木棉花說:“你說我是鬼也行,我這個鬼,專門是來索取你這樣害民賊的魂。”
餘營官哪裡見過這樣的武林高手?不敢答話,掉頭就往外奔跑。木棉花身形一晃,又似飛魂,出現在他的面前了,說:“你是乖乖地自刎,這樣,你還可以落得全屍,不然,我叫你身首分家了!”
營官大吼一聲:“我跟你拼了!”他一刀劈出,倒也蠻有勁道,呼呼生風。木棉花只輕輕出劍一擋,就將他的刀震了回去,說:“以你這樣的功夫,我真的不屑殺你,污了我手中之劍,但我又不能不殺了你,以泄民怨。”
木棉花略一出手,便將他刺倒地,餘營官大叫“饒命!”
木棉花搖搖頭:“我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怕死,早知這樣,你何必當初,我饒了你,怎樣向那些冤死在你刀下的無辜平民百姓交代呢?”木棉花說完,一劍取了他的腦袋,舒展輕功越房而去,連夜將他的頭掛在城門口上。又飛身而去縣衙門……
餘營官的人頭在黎明來臨之前,被巡夜的捕頭髮現。這位捕頭老於官場之道,先是大吃一驚,繼而感到這事讓平民百姓知道,那將是後患先窮,幸而這事只有自己和跟隨自己的兩位捕快知道,就連守城門的兵丁也沒發現,他連忙取下人頭,一看從頭上插了一朵滴血的木棉花,知道這是近兩三年來,在江湖上不時現的武功極高、神秘莫測、來往無蹤無影的嶺南一劍所幹的事了,更是震驚不已。他叮囑兩位捕快千萬先別聲張出去,然後包好人頭,去面見縣裡的師爺了……
東安縣令一聽師爺、捕頭說餘營官是木棉花所殺,又驚怔了半晌,問:“這木棉花是什麼人?竟然敢殺朝廷命官?”
捕頭不由朝師爺看了看,說:“大人,聽說嶺南一劍是一位行俠仗義的奇人,橫行在雲霧山幾年的巨匪飛天鴨,也死於他的劍下。”
縣令說:“我不管他奇人不奇人,他殺了朝廷的命官,你就得給我將他捉拿歸案。”
捕頭心想:這樣一位奇人,行蹤莫測,怎麼去捉拿?就算真的找到了他,縣裡的八名捕快,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他不禁又望望師爺。
師爺輕輕咳了兩聲,慢慢說:“大人,這事恐怕要從長遠商量。”
其實這位縣太爺,只不過在下屬擺擺官威而已,真的要出榜通緝嶺南一劍木棉花,木棉花一怒起來,她不會半夜裡摘去自己的腦袋?他覷着師爺問:“怎麼從長商量?”
師爺說:“餘大人之死,說是木棉花所爲,恐怕仍沒有憑據。”
“啊?!不是木棉花?”縣太爺心想:木棉花昨夜裡割掉我的辮子,還留下了刀柬,不是他又是誰?但他不願將自己昨夜裡的醜事說出來,這太失面子了。
師爺說:“捕頭只是猜想而已,萬一不是木棉花所爲,給她知道了,恐怕招惹更大的麻煩。大人,還有一事,卑職想說一下。”
“唔!你說吧。”
“大人,就是餘大人捉來的一些人,其中有一人是本城鄉紳的親戚,而這位鄉紳與州府大人極爲友好,要是他上告,大人恐怕前程難保。”
縣令一聽,又傻了眼:“餘營官怎麼這樣胡來?”
捕頭說:“大人,卑職也詢問了所有捉來的人,他們一個也不是趙家村的人,更與天地會的反賊無任何聯繫。”
“他們都不是反賊?”
“大人,不是卑職說餘大人的不是,餘大人也太亂來了,要是百姓一齊向上伸冤,上面追究下來,大人恐怕不好辦。”
“那,那怎麼處理?”
師爺說:“大人,依卑職愚見,大人不如來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將捉來的人全部釋放回家,上報說餘大人因剿匪身患重病而亡。”
縣令皺眉說:“餘營官之死沒人知道?”
捕頭說:“這事除了卑職和卑職手下兩個人知道,除了大人和師爺,便無人知道。”
“綠營裡也無人知道?”
捕頭說:“大人放心,餘大人昨夜是死在獨家院了裡,他隨身幾名親兵也給點穴昏迷,至今仍沒醒過來,卑職已派手下兩名捕快去安排所有的後來了。”
縣令點點頭,問師爺:“昨日上報的文書還沒派人送去?”
師爺說:“卑職還不送出。”
“好吧,那依你們的意見處理好了!”
縣令、師爺和捕頭,都是官場上的老手,悄悄地將這天大的事,化爲無事。縣令一顆心放了下來,自己的一顆人頭,再不擔心木棉花來摘去了。
其實木棉花一直隱藏在縣衙門前廳的一塊“愛民如子”的橫匾上,他們的商議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縣官這樣處理也好。當縣令、師爺捕頭出到外面正堂提出昨天捉來的鄉民審問時,她見廳內無人,便悄然閃身翻上瓦面,從後院離開東安縣衙門,落在一條小巷中,仍然是一個怯生生的鄉下少女,然後轉上一條大街,在一個粉攤上坐下,叫了一碗湯粉,隔了好一會,有人奔來這粉攤吃河粉,一邊吃一邊說:“縣太爺將昨天捉來的人全放了!”
粉攤老闆驚喜問:“哦!昨天捉的人全放了嗎?”
“放了!全放了!”
“這真是天開眼啦!”
“……”
木棉花聽了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再也沒有留下和必要,放下三個銅錢,便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