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一天,張立洲狂奔而去不曾回,喀雲天珠怕他出事,尾隨跟去到天黑未見迴轉,她的鳳衛們憂急如焚,紛紛出外尋找,也是一去未歸。
重仁命阿行他們去查探,第二天清晨天微亮,阿行帶着一身曉露悄聲回到了東園向習慣早起練功的重仁稟告說:“他們一行人出了新郡,往東而去了!”肋
“你確定他們是往東而不往北嗎?”
秋霧迷濛裡,一切朦朦朧朧,連帶使重仁的神情也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確定!”阿行目光炯炯,沉沉回答!
清晨,清新的空氣裡有淡雅的花香在浮動,鵝卵石鋪成的徑道上,重仁深深的望着對崖傾流而下的銀河,脣角掛上了一抹奇玄的,令依靈也不覺沉思起來.
這些天,她也是天天聞雞而起,倚坐輕雲閣,笑看雲霞蒸騰,癡眼於夫君氣吞山河的操練身姿。
她素來睡得淺,而重仁又愛抱着她睡,待到雞蹄破曉,他一起身輕易便吵醒了她。
既然被吵醒也就懶得再睡,便隨他一起去晨練,飲一盞溫水且看他在朝霧清嬈裡,練了那一身極少露於閒人眼的絕世功夫,或撫上一曲清曲爲之助興,盡享夫妻之間妙不可言的款款溫馨。
那種淡靜之間的溫柔深深的蠱惑着她,讓她憶起兒時的那些美好記憶.鑊
記得小時候,父親總愛起早拔劍舞清風,嬌俏玲瓏的娃娃便撫曲以和,於晨曦明霞間享盡父女天倫.
時而父親也會拉她學上幾個招式,可惜她不喜歡舞刀弄劍,胡亂的摹上幾個動作便逃之夭夭。
她喜歡這樣的場面,重仁也一定很喜歡,一招一式回眸間總會時時偷窺於她,如纖雲舒捲的神情裡總露着滿滿的歡喜。
她不免嫣然而笑,問他:“喂,爲何老是偷偷摸摸的暗自窺看我?”
“哪個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總在調息運氣完後,笑若朗月的擁她入懷,齊看天地間幽如聖地的世外之景。
一日她無意間說漏了兒時被爹爹逼着練功的事,他就興致大起,非要充做她的師傅,教她幾招制敵於無形的招式,她笑的直躲道:“有你終日守護着,我學那個做什麼?”
可他不許,捉了她手把手的要教,笑晏晏的點着她嬌豔欲滴的櫻脣直道:“要學的,我本就覺得你的身子骨是塊練武的好料子,既然曾學過一些底子,我便替你創幾招輕巧的把式,學而不用不打緊,備了以防身總是沒錯的!”
這般一打算,第二天當真就拉了她要教他新創的幾招功夫,她躲不得,只得跟着練上幾個回合.
終究不喜歡打打鬧鬧,一連幾天叫他追着學,有些煩了,便想了壞主意:在他教她的時候,找個機會故意的勾/引他,令他心猿意馬忘了要作一個嚴師,沉溺於柔情之中不能自拔。
每回得逞,他都會直敲她的粉嫩的額角,似歡喜又似無奈的慨嘆道:“壞丫頭!好的不學,倒是偏偏學會誘惑我了!”
直惹來她嬌羞的低低而笑。
今日就在阿行進東園時,他便曾逼着她練來了,她使了壞兒諂媚的親上幾個,只道身子不爽便躲到了輕雲閣裡挑着琴兒看他行龍虎之躍。
時天青青玄深着,有紅日在東方躍躍欲跳,重仁的眼裡也露着深玄之色,有異彩在竄動。
她聽了阿行的稟報後,便擰了一條溼面巾緩緩欺到他身邊,一邊遞過去,一邊輕聲而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妥麼?”
重仁接過來,擦了擦汗,轉而笑着望向東方冉冉升起的紅日,轉瞬間,那邊已是萬道金光撒落滿天青色,語出淡淡說:“張誠王的寶藏便在蘇州府上……”
“你是說……他要去取寶藏!”
依靈沒來由的一震,想到他取寶的意圖就心驚肉跳,那當真是會禍亂了天下萬民的呀!
她皺了眉細想其中的可能,又否定了去,搖頭道:“他不會這般魯莽行事!”
“哦,你爲什麼認爲他魯莽行事?”
重仁忽挑着眉兒,饒有興趣的回頭問,一邊示意阿行下去!
“叫你如此傾心相托的人,自然不是汲汲留傳世之虛名的勢利男兒,他東行而去,或許是往蘇州府而去,緬懷先人故城……嗯,去探探寶藏的虛實是有可能的,卻不會真的現在就去取用……”
“何以他現在不會去取用?”重仁又反問。
“沒有興兵的藉口!只怕他一時也難說服自己爲一家之業而損萬家之寧吧!他心有仁義,就斷不會枉動紛亂!”
臥龍崗上他矛盾的言辭便透露了其心中的舉棋不定。
重仁微笑,贊嘖的將人輕輕擁入懷,說:“是啊,阿洲有治國之材,憂民之心,可惜明廷氣數未盡,成不了他們張家的千秋美夢!”
他早已看穿,所以,敢背水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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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
但,終究是不一樣的了。
在與重仁做了實實在在的夫妻之後,短短時日,便對他滋生了更多的依戀,然而瞭解越多,便越發生出更多的不安。
只要想到宇文家正以清波爲質,她便覺得前程茫茫。
好些晚上,每回當重仁抱着她沉睡過去後,她會偷偷睜開瞧着面前這張清逸俊雅的臉孔,感受他溫和的擁抱,卻壓不住心頭的迷惶。
宇文家那是另一個世界!
宇文棠風那僅是一個傳說!
她不想把身邊人看作是宇文棠風,他只是她的男人,很寵她很愛惜她的山中隱士。
可,當他踏足京城,他還是她的重仁麼?
也許,宇文棠風的風暴會掀翻一切期盼!
說實話,她真的很不想他去京城,不想他做了宇文棠風,不想跟別的女人去爭了他目光!
他們卻一定要回去,那裡有重仁最敬愛的爹孃,那裡還有清波,沒有清波的日子總像少了什麼般,他們必須回去把清波要回來,要不然清波會很慘!
重仁有跟她說等他將村裡的事交代完就去把清波要回來。
她不知道這一去會發生什麼事,只要一想那邊有個生活在水生火熱中的女子等待着他的救贖,還有個即將嫁給他爲妻的妙齡少女正候着要與他盛舉大禮成夫妻,她的心思就無法平靜!
她有些怕,卻不曾說了半分!
她對自己說,既然做了他的女人,便要學着大氣,便要學着有所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