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素月齋。
“董姐姐，我來看你了。”董婉欣未見到人，便聽到顧清影的聲音了。顧清影走進素月齋，望了一望，詫異問：“怎麼沒見到四皇子呢？”
董婉欣笑說：“瑞兒和初月公主出去玩了。”
“初月公主？”顧清影進宮以來並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
董婉欣淡淡道：“初月公主是洛婕妤的女兒，也是皇上唯一的女兒。”顧清影搖着頭，她進宮以來，只知道皇上是有一個女兒的，但卻從未聽過公主的生母。顧清影又問：“洛婕妤又是誰啊？”
董婉欣道：“洛婕妤是乾德三年選秀進宮的，她也是楊淑妃的心腹。”顧清影聽後，一驚，立刻平靜下來道：“既然是楊淑妃的心腹，您怎麼能讓四皇子去呢？”
董婉欣鎮定道：“今兒是初月公主主動來找瑞兒，我想着都是孩子，應該沒事兒的。”顧清影又問：“那洛婕妤是個怎樣的人？”其實，她並不是在關心洛櫻雪是怎麼樣的人，她最想知道的是楊傲雪身邊的心腹都是怎樣的人。
董婉欣略略思索道：“洛婕妤的家世平平，因爲有了楊淑妃這樣大的靠山，纔有機會生下初月公主的。她很會做人，從來不曾得罪過什麼人。但是，此人心計頗深。楊淑妃有什麼事情，都會去找她商量的。”
顧清影微微頷首，又問：“那楊淑妃的心腹只有洛婕妤嗎？還是也有別人。”
董婉欣想了想，道：“蘇昭媛也是楊傲雪的心腹，不過，她是沒有洛婕妤那麼多心思的。蘇昭媛是在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伺候了。曾經有一段時間，很是得皇上的喜歡。只是這幾年，隨着新人不斷進宮，慢慢地，皇上對她也沒有那麼寵愛了。”
顧清影不禁在心裡感嘆，所謂新人笑舊人哭，說的就是如此吧。
正在思量間，又聽董婉欣輕聲道：“我聽說前幾日周才人也依附楊淑妃了，還有一個嶽舞堂的舞女，叫曲華裳。如今封爲曲采女。她們都依附楊淑妃了。”
顧清影嘆了一口氣，她是沒想到，楊傲雪手下竟有這麼多人。
這時，一陣猛烈地敲門聲。董婉欣忙去開門，顧清影也跟了過去。然而，擺在她們兩個人面前的竟是申屠景瑞的屍體。董婉欣當時便哭暈過去了，顧清影忙將董婉欣攙扶到牀上，然後她又走到門口，送申屠景瑞屍體的小太監還沒有走，顧清影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小太監答道：“四皇子和初月公主在蒹葭池旁玩，沒想到兩個人都失足落水，被發現時四皇子已經溺水身亡，初月公主尚有一息餘存。如今已經稟告了王貴妃。但是，皇上現在還在御書房和大臣們議事，所以晚一點才能過來。王貴妃說了，先把四皇子的屍體帶到董才人這裡。”
顧清影做夢也沒想到上次放風箏，竟然是和申屠景瑞最後一次接觸。她看着申屠景瑞的屍體，卻仍然不敢相信，他已經死了。她還依稀記得她和申屠景瑞說過，以後每年的春天都來陪他放風箏。怎麼可能，短短几天的時間，他就死了，而且，還躺在她的面前。
董婉欣醒過來幾次，但是又都哭暈了。顧清影安撫她說着之後，才離開。從素月齋走出來之後，她早已經淚流滿面，溫熱的液體不斷自面頰上滾落，流入嘴裡是難言的酸澀，雙腿像一瞬間被抽乾了力氣，不斷下滑，最後，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爲什麼申屠景瑞和申屠初月出去玩，而身亡的只有申屠景瑞。這難道真的是意外嗎？還是說這從始至終，就是一個陷阱。她一定要查清楚，她不會就這樣讓申屠景瑞白白死去。
申屠景瑞出殯後，又過了幾日。顧清影忙完了浣衣局的活兒，來到素月齋，看望董婉欣。
當她走到牀邊，卻發現董婉欣嘴裡吐着鮮血。顧清影忙跑過去：“董姐姐，你怎麼了？”
董婉欣向桌子那兒看了看，顧清影也轉頭看了看，桌子上有一個倒着茶杯，她瞬間明白，忙說：“董姐姐，你是不是喝了什麼，你快吐出來，你快吐出來。”
董婉欣淡淡道：“吐不出來了，這藥很毒的。”
“董姐姐，清影求求你，快吐出來吧！”顧清影不住搖頭，淚，怎麼也止不住，淚水滴到手背上是火燒火燎的疼。
董婉欣艱難地伸出手，輕輕扶着顧清影的額發，柔聲道：“清影，你別哭了。這是我的選擇，因爲沒有了瑞兒，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可是……可是……”顧清影垂淚不已：“姐姐忘了嗎，姐姐說過以後每年的除夕，清影都要和姐姐一起包餃子，一起守歲的。姐姐別離開清影。”
董婉欣大喘着氣，柔聲道：“清影，這個皇城裡有太多的陷阱，稍不留神就會掉進去。所以，以後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小心楊淑妃……”
“姐姐，你別再說這些了。”顧清影的眼淚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
董婉欣靜靜道：“我真的好後悔，爲什麼要和楊淑妃爭寵。那日，瑞兒的生辰，皇上本來是要去楊淑妃那裡的，可是，瑞兒想他的父親。所以，我纔想辦法，讓皇上在那一晚留在我這兒裡，我真是糊塗啊！”
楊傲雪，又是楊傲雪。顧清影只要一想起這三個字，便令她厭惡的咬牙。
顧清影用手擦掉眼角眼淚，低聲道：“姐姐，清影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董婉欣用力搖頭：“不，你千萬別替我報仇，你，一個人，不是楊淑妃的對手。”她的聲音漸次低下去：“清影，你答應我，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爲了……”她逐漸無聲，安詳地閉上眼睛。
屋裡一下子變得極靜極靜，只能聽到顧清影的呼吸聲，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已經看得夠清楚了，現在才知道自己還是太過幼稚了，這皇城裡的水要比自己想像的深許多。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掉進陷阱裡，再也爬不起來。
皇城。乾清宮。御書房。
申屠景瑞的死對於申屠逸封來說，無疑是傷心。眼下他登基十年，卻只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如今他又失去一個兒子。這不得以不讓他心痛。
徐長安緩緩走進來，道：“皇上，董才人喝藥自盡了。”
申屠逸封嘆口氣，喃喃道：“終究還是朕負了你。”然後，對徐長安說：“就按美人的位份下葬董氏吧！”
徐長安應了一聲：“是！”
申屠逸封放下手中的筆，用手揉了揉眼睛，輕嘆道：“爲什麼朕的子女都一個一個的離開朕。瑞兒，朕還沒有去好好地愛過他，他怎麼就離開朕了。”
徐長安低着身子，安慰道：“皇上您說哪裡的話，你還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呢！”
申屠逸封沉思片刻，道：“對啊，朕還有穆兒和峰兒，只是峰兒遠在邊疆，朕見他的次，是更少了。”
徐長安剛想說什麼，敬事房的劉全就進來了。他端着綠頭牌，頭低低地，低聲道：“皇上，該翻牌子了。”
申屠逸封的眼睛落在了徐賢妃的綠頭牌，他輕輕拿起徐賢妃的綠頭牌，輕聲道：“朕好久沒去賢妃那兒了，峰兒本來就不在她身邊，朕應該多去看看她纔是。今晚，就去徐賢妃那兒吧。”說完，便把徐賢妃的綠頭牌扣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