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運動服的芬克斯, 一進門,就看到俠客坐在牀邊,手裡握着小惡魔手機, 滿臉慾求不滿的瞪視他。嘿嘿, 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呢。芬克斯露出一副我很八卦我要旁觀的表情, 徑直走到窗邊躍上窗臺坐下, 一點都沒有‘我馬上出去’的意思。
窗外的夕陽, 被他高大的身軀一擋,房間裡頓時昏暗不少。
夏淺淺繼續保持看天花板的動作。呆呆地回想着昏迷前庫洛洛被砍中的一幕。想他當時是以什麼的心情推開她,而現在他又在哪裡……
俠客漫不經心地把玩手機, 彷彿芬克斯根本就不存在。房間裡靜靜的。
厚臉皮的芬克斯終於覺得,自己呆在這裡很多餘。爲了打破這一對年輕男女略顯沉寂的氣氛, 芬克斯開始找話說。
“咳咳, 夏淺淺, 你醒來了。”
“……”廢話。
俠客眼角的餘光斜睨他一眼。
芬克斯不自然地“呵呵”乾笑兩聲:“傷口還疼不疼。”
夏淺淺:“……”
芬克斯繼續:“吃東西了嗎?”
“……剛醒來,喝了一杯水, 所以……”
“啊,從醒來到現在什麼也沒吃?”
“……”都說了剛醒來。
聽着這沒營養的問話,俠客咧嘴一笑:“媽的!芬克斯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看到俠客明明不耐煩地把玩手指間的天線,卻笑得格外燦爛。眼睛眯得就像月牙兒一樣。芬克斯驚得渾身一個激靈,謹慎地從窗臺跳下來, 開始講正事:“團長還是聯繫不上。從我們被分開, 傳送出來起, 他一直沒有消息。夏淺淺, 你知道什麼嗎?那個詭異的海底城堡, 你要比我們瞭解情況。”
夏淺淺眼神變幻。良久,長出一口氣。“知道。”
“那就好。來, 詳細說說。”
“庫洛洛……”夏淺淺遲疑了一下,看向俠客,“後來,庫洛洛一直和我在一起。”
芬克斯愣了一下:“什麼?”
俠客像是早已預料到那般,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
夏淺淺繼續說道:“在你們都傳送出來後,我和庫洛洛兩個人,困在海底將近一個月,才找到出來出來的辦法。”
“出來了就好。”芬克斯表情瞬間放鬆,笑了起來,“只要出來,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夏淺淺搖搖頭:“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剛到海面的時候,我……念力透支,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看到一個穿黑色長袍的男人襲擊我們。庫洛洛被砍中了。你們把我救了回來,卻沒看到庫洛洛,……會不會出事了。”
“出事?”芬克斯有些怪異地咧嘴一笑,滿口白牙讓笑容裡充滿了森森的嗜血之意。繼而他大笑:“夏淺淺,你想什麼呢!”
當然是想庫洛洛的人生安全問題,有什麼不對嗎?
俠客見夏淺淺一臉迷惘,傻透了的神情,也是冒出一個笑容來。笑眯眯的。像一隻城府極深惡貫滿盈的狐狸。“是團長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額……你們是不是自信心膨脹過頭了。”
“沒有。”芬克斯和俠客同時搖頭,跟撥浪鼓似的,“一點都沒有。”
“……”夏淺淺頓時對庫洛洛很崇拜。這種崇拜來源於這兩個傻瓜對他盲目的信任。
窗外,深紅的夕陽降得更低了些,天空的晚霞卻更濃了幾分。遠方城市的輪廓隱隱泛着豔麗的紅光。夏淺淺看着俠客可愛娃娃臉上,那深藏在清秀雙眉下的自信,開口說道:“我問你們,伊爾迷和西索,跟庫洛洛比起來,誰厲害?”
芬克斯答得斬釘截鐵:“自然是團長厲害。”
夏淺淺眼簾微垂,然後掀起,眼神嚴肅莫名:“那伊爾迷西索加起來,跟庫洛洛比呢?”
芬克斯沉默。
俠客面色稍稍凝重起來。
“哪方贏地機率大?”夏淺淺認真看着他們,“我看過一場打鬥,那個黑袍男人贏伊爾迷西索兩個,毫無難度。”
“這下可不好辦了。”俠客按了按太陽穴,笑容卻是不變,“小淺淺,你也不用太過於擔心,團長要贏很難,對方要殺死他卻也沒那麼容易。”
夏淺淺愕然。俠客這話——明顯是在安她的心。
俠客肯定猜到了什麼。實在是聰明得可怕……
夏淺淺沉默了。
時間滴滴答答地流走,就像窗外的夕陽,緩緩滑下,隱入城市之下,消失不見。
夏淺淺表情漸趨平靜。
她想……找到庫洛洛。
只有找到庫洛洛,確認他沒死,她才能安心。才能沿着既定的生活軌道安心走下去。不會再有任何小插曲。
夏淺淺覺得,上帝在設計人身體的時候,把它設計成了一張純白油畫布。在那上面,不管好壞,第一次的塗抹,印跡總是最深。
雖然以後可以刮掉重畫,甚至更換主題,但是第一次地印跡早已滲入了肌理。
庫洛洛就是在她身體那張白畫布上,第一個留下痕跡的人。雖然心臟被飛坦塗得面目全非。
…………………………
芬克斯和俠客都不擔心庫洛洛。兩個人商量一番,俠客還是說:“不管怎麼樣,先通知大家。”
俠客站起來,走到房間另一端去打電話。
“芬克斯……”夏淺淺望着他。她並不是故意裝出欲言又止的模樣,只是習慣性地在下一句重要的話語前剎一下車,加重一下語氣。“飛坦呢?怎麼他沒有跟你在一起?”
頓時,芬克斯面色變得古怪:“爲什麼我非要跟他在一起?”
“因爲你們倆關係很好,一直在一起鬼混。”
“呃……”芬克斯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說道:“他迴流星街了。”
夏淺淺詫異:“這種時候?”
“嗯,流星街有一個人,她的念能力很適合尋人。她……只有飛坦喊得動,所以……飛坦他回去了。”
“尋人?是爲了尋找庫洛洛?”
“也不全是爲了團長……”
芬克斯的話還沒有說完……
“夠了!”俠客猛地衝過來,拽住他的衣領,暴躁地往門外拖。
瞬間的猝不及防後,芬克斯掙扎了一下……
還是狼狽的被拖了出去。
門“砰!”的一聲關上。
夏淺淺聽到門外,芬克斯大嗓門地吼:“你幹嘛不讓我把話說完!”
俠客的聲音殺氣騰騰!“你的廢話太多了!”
芬克斯唸唸有詞的嘟囔,只是聲音太小,夏淺淺聽不真切。漸漸的,門外的聲音遠去。
夏淺淺的眼睛在暮色中眯了起來,顯得有些落寞。
其實她能猜到芬克斯說的“她”是誰。呆在流星街的幾個月裡,飛坦對那個女孩的態度,以及一些日常的對話,大有古怪……
暮色漸深,煙霞沿着城市輪廓延綿不斷。俠客抱着一個大大的紙袋子推門而入。
他隨意掃了一眼靜躺在牀上的夏淺淺,走到桌子邊,把裝着食品的紙袋子放在臺面上。又從裡面抓出盒裝牛奶,撕開,倒進大號玻璃杯。
夏淺淺默默看着俠客忙碌的側影。目光掠過他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猶豫了很久,夏淺淺還是問出那個問題:“你幹嘛不讓芬克斯把話說完?”
俠客沉默。
夏淺淺視線落在他手上的那杯牛奶上。杯口微微騰起熱氣。加熱過的……俠客一向如此細心……
聽到她的問話,俠客將牛奶放回桌面。拿出研磨機研碎咖啡豆,用細嘴壺把水燒開,讓水稍微沉靜一會兒,再用過濾紙慢慢花時間把咖啡濾出。咖啡做好後,他也沒加糖,直接端起一杯,走到窗前望着外面。
天空濛着一層紫色的薄雲。
俠客穿着一件白色輕麻襯衫,一條淺灰色粗布長褲,站在大敞四開、有清風吹來的窗口。茶色短髮絲絲縷縷飄起。
夏淺淺躺在牀上,看不到俠客的臉。也就不知道此刻他是無奈,還是傷心。是在思索一去無返的時間,還是在思索晚霞,思索她。還是都在他心間……
俠客一聲不吭地舉起咖啡,仰頭,一飲而盡。
夏淺淺神情複雜地注視着他的背影,終是沒有勇氣再將問題重複一遍。
…………………………
時間在養傷的日子裡,悄然前行。
第五天,清晨六時的BLY新聞節目開始,播音員正對着攝像機有板有眼地念新聞稿。俠客拎着一袋早餐,擰開門把手,就目瞪口呆地僵直在原地……
牀上。夏淺淺面對着窗戶,上半身倒於牀單,在牀墊上做瑜伽動作。
清晨的涼爽空氣從窗口徐徐地吹來。夏淺淺用舒緩的節奏左右扭動身體。肩頭和脖子浮出一層細汗,在早晨的陽光下閃着光。
嗯——瑜伽,非常值得提倡的運動……前提是忽略運動人蒼白的臉色,和胸前潔白的繃帶滲出點點鮮紅血跡。
事實已經如此,俠客倒是鎮靜下來了。鬆開門把手,俠客走到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夏淺淺。“你這麼拼命做什麼?”
夏淺淺沒有擡頭。“我要去找庫洛洛。”
“不行!”俠客聲音極低,帶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就算你的自愈能力很強。醫生也說需要一個月以上的靜養。”
夏淺淺上身緊貼着牀墊。“我等不及。只有見到他本人,我才能安心養傷。”
俠客斷然拒絕:“不行!”
夏淺淺仰頭,望着他。
迎着俠客繃直的身體,慍怒的臉,這一次,換夏淺淺沉默。
房間裡,是長久的沉默。
夏淺淺倔強地望着他,一聲不吭。師父曾說過,她耍起無賴來,慣用沉默來壓迫對方、達成願望。但是她知道,願意滿足她的人,都是在乎她的人,所以她肆無忌憚。
果然,俠客敗下陣去。他猛地把早餐扔在地上!真真切切咬牙切齒地衝她吼道:“夏淺淺!我他媽的欠你的!”
俠客,漲紅了臉。摔門而去!
夏淺淺目送他的身影,心情低落。她也知道自己是如何蠻不講理。
恃愛行兇。
小說裡的男主說:“你不過仗着我愛你!”
唉……俠客,我該如何面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