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歷史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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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閣老看着他的眼神裡寫滿了各種的意味深長,淡淡然笑道:“你說想問,神是否都像老夫這樣老不正經,爲老不尊?”

成盛青連忙擺手澄清:“不是不是,萬萬不是。”

天機閣老便笑嘻嘻地問:“那在你眼裡,神應該是什麼樣?”

成盛青怔了怔,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神應該是什麼樣,神應該……就是如廟裡那樣的石像而已,冷冰冰地站在供臺上,供人瞻仰。不……不僅僅是神像。他想了想,斟酌着說:“所謂神,應如先祖傳承下來的信仰裡所言,法力無邊,慈悲爲懷,普度衆生。”

這個回答讓天機閣老脣邊爬上了一絲苦笑。他並不是隨時都在讀心,讀心需要耗費法力,他只在需要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纔會用,而問出這個問題,他就選擇了等成盛青自己來回答。

“慈悲爲懷,普度衆生……”他喃喃地重複這八個字,問,“爲什麼?”

成盛青愣住,爲什麼?何來爲什麼?

“因爲神明創造了人類,創造了信仰……”他自己也答得極不自信,他本不信神,可一旦被正經地問到這種問題,他卻也會非常正經地表達出來,彷彿這種篤定是血液裡傳承下來的敬畏。

天機閣老苦笑着搖搖頭,目光深遠地望向天空,聲音裡透着一絲無奈和慚愧:“說來恐怕你要傷心。其實神創造人類,並不是爲了勞什子信仰,更不是什麼普度衆生……只是無聊而已,最多不過是想與妖魔爭奪中原大陸。神與妖魔之間的對立,自天地開闢伊始就已存在,只不過當創造了人以後中原大陸才被三分格局。”

成盛青驚訝得險些噴出茶來,天機閣老的神情卻一點不含玩笑。這個答案自神的口中說出,實在太令人意外,也太令人寒心了。但他也只是驚訝了一會,並沒有更大的感觸。他本來就不信神,打小他就覺得那些寺廟與靈社裡的石像如果就能保佑人的話,那他還專心習武做什麼,專心拜佛不是更省心省力?

可根深蒂固的觀念被猛然打破,一下子仍有些難以適應。

天機閣老見他心態尚好,暗自稱讚,大有一見如故之感,欣然道:“神創造人類並非只是爲了壓制妖魔,更多的是因爲寂寞。神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類,人類的喜怒哀樂與七情六慾,神一樣不缺。只不過相比起人,神的時間很長,情緒變化反應很慢。也因爲力量強大,已沒有什麼能真正使神動心的東西,因而顯得冷漠,甚至無情。而人則凝縮了神之精華,纔會被稱爲鬼斧神工。”

“既是鬼斧神工,那你們又爲何棄世飛昇,扔了整片中原大陸不管,去了天上城?”成盛青不平道。即恆說過千年之前中原大陸還是人神混居的格局,神甚至還會與人結合留下子嗣。

天機閣老的神情複雜了起來,沉吟道:“正因爲鬼斧神工,才脫離了創造者的控制。人類已自成一體,佔據了中原大陸——不需要神了。”

他說這話時一點都沒有敷衍的意思,蒼老的聲音裡滿含道不盡的滄桑。成盛青忽然感到好笑:人類怨恨神明遺棄了他們,神明卻感慨人類已不需要他們……這份羈絆與隔閡一如父與子,其中是是非非,全憑立場斷言,哪有什麼對與錯。

他素來是心寬之人,沒有必要爲這種無解之事而浪費感情,便不再提了。但有件事他卻不能不借機問個清楚。

他躊躇片刻,才小心地問出來:“那前輩可否如實告知,當年……神爲什麼要屠殺河鹿?”

天機閣老驀然變色,他細細打量着成盛青,似乎在揣摩他問這話究竟有什麼用意。成盛青很坦然,他僅僅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不論是心裡的,還是話上的,都一樣簡單。

氣氛冷凝了片刻,半晌才響起一聲幽然的嘆息:“想不到那小子跟你說了不少……他當真是信任你。”

成盛青一直覺得在即恆眼裡,他這個朋友是可有可無的,甚至在天牢終於吐露自己的身世都是因爲被逼無奈。然而天機閣老卻一再肯定了即恆對他的信任,這令他意外又欣慰,不禁向牀榻望了一眼。

少年還在昏睡,面色如紙般蒼白。他耗盡了力氣從地獄中徘徊而歸,真不知這一睡過去何時才能醒來。

收回視線的時候正巧與天機閣老目光撞上,老人也正看着他,目中已趨向柔和。他搖了搖頭,輕撫長鬚,神色落寞地回答:“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當年人類已自成一體,脫離了控制。河鹿身懷神之血,更加囂張不可一世,他們已嚴重破壞了中原大陸的平衡,也嚴重威脅着天上城。天上城所做的決定,都是爲了平定中原大陸。”

“平定中原大陸?”成盛青不敢苟同,“河鹿滅族以後中原大陸也不見得有多和平。”

“但河鹿稱霸中原大陸之時,中原大陸幾乎年年都處在戰亂之中,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天機閣老聲色俱厲,但旋即,目光又軟了下去,“話雖如此,對於河鹿的處決也的確是不近人情了些,這倒也是事實。帝尊閣下處在那樣進退兩難的位置,只能擇其一,選擇犧牲河鹿是能將傷害減到最低的辦法。”

不論神治還是人治,似乎都躲不過這糾結的死結。哪一方都是神的子女,卻要由神來抉擇殺死一方,以平息另一方。權力的爭奪,越在上位,就越殘酷。

成盛青只覺得心裡一陣寒涼,甚至震顫。他認爲個人所吐露的真相往往會帶着個人的感情.色彩,即恆告訴他的上古史實想必也帶着即恆個人的仇恨。成盛青在驚訝之餘仍然下意識認爲,一定還有什麼別的隱情,所以見到天機閣老故此一問。

沒想到,天機閣老絲毫沒有否認即恆的說辭。這世間,還有什麼比慘絕人寰的悲劇,竟然沒有絲毫誤解而更令人心灰意冷的了?

他閉上眼深吸口氣,那日在大牢裡所聽聞的種種痛徹心扉的悲苦,正如即恆忍受玉英煉化之苦一樣,歷歷在目,刻骨銘心。連身爲旁觀者的他都能從字裡行間感受到那份濃得化不開的腥風血雨,更不用說當年的事實又會有多殘忍。

“既是如此,前輩爲何不能放他一馬?”成盛青暗下決心,對天機閣老懇求道,“他已經無家可歸,孤苦伶仃流浪這麼多年,連個安定之處都沒有。前輩若有惻隱之心,如翎鳳所言,與其救活他的命卻剝奪他的自由,不如讓他就此去了,到了地下好歹也是自由身。”

天機閣老聞言搖搖頭,神色肅穆起來,他並不意外成盛青的懇求,即恆身世悲慘,任何知情人都會於心不忍。但往日不比今時,千年前的中原大陸遠不是現在這般模樣,河鹿一族的桀驁兇厲也遠比史冊記載更加令人聞風喪膽。上古開化初期的時代,今朝今日之人是不能理解的。

更何況,有件事即使擺在今日也一樣罪不容誅。那個少年值得人同情,但不值得被寬恕。

“年輕人。”天機閣老凝着成盛青,開口道,“即恆的確告訴了你很多事,但並不完整。關於落英谷的事他甚至隻字未提。”

成盛青怔了怔,不置可否。即恆的回憶到落英谷就已中斷,他並沒有說他是怎麼從落英谷裡逃出來,開始在中原大陸流浪的。那似乎是一段他不想去回憶,甚至不想去面對的黑暗的往事。

每個人都有這樣不容碰觸的秘密,成盛青不想爲難他。因此他不說,他也就沒問。

然而此刻被天機閣老特意點出來,他才驚覺,落英谷纔是真正屬於即恆的記憶。比起父輩所遭受的戰火摧殘,亡命之涯纔是屬於即恆的戰爭。可是他對此,卻提之甚少。

成盛青已感覺到了不安:“前輩……”

天機閣老冷靜的話語不由分說將選擇權扔在了成盛青面前:“你若現在選擇聽下去,也許你們之間的友情就到此盡了。你若選擇不聽,興許老夫把他帶走的時候,還能讓你們道個別。”

成盛青僵硬了起來,他感到心跳正在猛烈地躍動,彷彿全身都在做着臨戰前的準備。然而這不是出戰時的士氣,而是被逼退到絕境時的蓄勢反擊。他感到手腳正逐漸冰涼,天機閣老銳利的眼睛躲藏在花白的眉毛下面,像一隻潛伏的獸,隨時能夠暴起給獵物致命一擊。

“我……”成盛青的牙齒有一些打顫,但內心某個聲音異常堅定,在支撐他去面對,“我曾經非常想探究他的秘密。因此埋伏了五年把他騙到自己身邊,又用了一年去降低他的戒心。對於一個一時興起的念頭,我爲此實在付出了太多的代價,甚至將自己也搭了進去……”

“前輩,明日起,我就要被我的君主囚禁,前途未卜。他在我這裡早晚是瞞不下去的,就算是讓我死個明白,也對得起我這六年的執着吧。”

這一番話剛正不阿,坦誠如鏡。天機閣老挑起眉梢,定定地看着成盛青。他很意外成盛青最初的理由竟然如此簡單,不爲名利,不爲財富,僅僅只是好奇。因爲好奇所以想盡辦法去結交一個朋友,並且爲此掏心掏肺。他不知自己前路在哪裡,只求臨終之時能夠了無遺憾。

如此灑脫隨性之人,留家立業當真是捆縛了他。

“你這種處事之態,當人類可惜了。”老人摸着鬍鬚意味深長,神情卻不似玩笑。

成盛青並不明白老人何出此言,他知道自己一向不太合羣,家族之任耳提面命,他只能虛與委蛇;朝堂爭鬥兵不血刃,他就從戎掛帥殺去前線。他將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遊歷四方,廣閱天下之上,好奇心與探究心是他生命的全部。

但對柳絮的欽慕也一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爬上峰頂縱覽山河之際,踏上濤波面向浩海之時,他也時常會渴望着一個知音相伴左右。柳絮可以成爲這樣的知音,她的膽識,她的閱歷,她的聲名在中原大陸上遠揚。即使不曾相逢,成盛青也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柳絮守得身畔,共賞大江山水瑰麗無邊,今生就當是無憾了。

憑着這一點,成盛青一點都不認爲自己腦子有什麼毛病,只不過他的理想和大衆不太一樣……當人類有什麼可惜的?

天機閣老早就沒有力氣讀心,他難得與人面對面地交談,樂得享受自己琢磨揣測的趣味。他只覺得這個年輕人有着十分獨特的人生觀念,或者這就是即恆願意對他敞開心扉的原因所在了。

“你可想好了,有些話聽了就不能再當做沒有聽過,今後你是不可能再如以前那樣看待他了。說不定還會後悔。”天機閣老一掃先前的陰霾,故作玄虛提醒道。

成盛青已經做好了準備,反而有些放鬆:“天塌下來,不是還有您頂着?我如今已半隻腳邁進棺材,嚇死了不虧。”

“哈哈,好!有膽魄。”天機閣老拊掌讚道,神情卻泛起一絲凜然,連目光都沉了下來:“他不敢告訴你的是,因爲他——弒父欺君。”

茶杯一時沒有拿穩,“呯”地一聲摔在地上,碎瓷聲迴盪在屋裡,襯着屋內靜可聞針。成盛青睜大眼睛望着牀榻上昏厥不醒的少年,那四個字如雷轟響在耳際,令他禁不住一陣戰慄。

什麼……

弒父……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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