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歷來就是祭奠死去亡魂的節日,這天一早開始全城上下就開始了忙碌的奔走祭祀。
鍾家在當地可謂名門望族,所有人聚集到祠堂中準備祭祖,連許多附近相鄰都來觀摩,爲的就是因爲聽聞了今天有云墟城仙人到來爲其祖先超度,但偏偏最該在場的鐘家下一代繼承人鍾琪卻一早就不見了人影!
尹姝發現不見了兒子,便焦急的派出所有人去全城內外尋找,但直到日上三竿卻仍舊毫無消息。
見所有人都一派憂急之色,蓮無芯輕碰了鍾傲峰一下低聲說:“鍾兄,不如我們也去找找。”
鍾傲峰本是心焦,只是礙於師門長輩在場不便妄動,此刻聽他一說連忙點頭答應。
當下,兩人走出祠堂,蓮無芯沉吟問:“鍾兄,你心裡可有什麼目的地?至少令弟平日最常去的地方有哪些,你總也知道吧?”
鍾傲峰聽了不由臉上一紅,卻聽旁邊有人接口:“鍾家小少爺可是城裡出名的小霸王,平日裡煙花柳巷,賭場酒肆那是跑不出的。不過今天中元節哪些地方一概不得開門,或許他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
兩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着粗布,體型乾瘦,長得一副不招人待見樣的傢伙正一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倆人。
鍾傲峰看上去對此人頗爲厭惡,可仍舊強忍拱手:“表叔好!小侄還要去找琪兒,少陪了……”
說完,鍾傲峰就一把拉起蓮無芯走開。
原來適才此人乃是鍾家族親,鍾父的堂弟,只因其爲人貪吝,奸詐,全族無人喜他。昔日鍾父在世之日還常常會接濟此人,但卻是慈心生禍害,不知因爲他虧了多少錢財。等到鍾父一死,他更是詭計百出,將全族一幫賴皮親戚全都召集到一起終日上門生事,擺明就是想霸佔家產,最後每次都生生被尹姝打出門。
而之後此人雖再不敢上門惹事,卻沒少到處造謠生事,搬弄是非。都是靠尹姝言行端正,爲人慈善不負先夫名譽,纔沒釀成禍患。而若非今日闔族祭祖大日子,鍾家所有人對這門親戚可都是向來避而遠之的。
不過也是經他一提,鍾傲峰才突然想起來。原來太守是個剛正不阿,忠厚仁慈之人,且一向最重家庭孝道。因此但凡團圓、祭祀之類的日子都會嚴令城中的青樓,賭場停業一天,雖說根本絲毫不能抹殺這些害人的東西,但好歹也算是爲世間親情人倫做了點好事!
不過世間死不悔改、狼心狗肺的倒黴蛋到處皆是,加上那些原本無親無故的不學無術之徒每到這樣的日子如何能挨?開始他們也只能是隨便找些地方偷偷的自娛自樂,但後來被太守抓到懲罰了幾次,便有人發現城外一間廢棄已久的破廟正好可供衆人任用。所以那裡便成了一個巨大的消金窟,尤其到了這樣的日子更是門庭若市。
而太守倒也知道此事,但更明白世間平白就有許多這般油鹽不進的東西,索性眼不見爲淨,便也不再去理他們了。
而其實那表叔本也不是個好東西,只不過一年到頭十天餓九天,想去敗家也沒那份產業。他一早就看到鍾家人四下去尋找鍾琪,而本身早就想到其下落,存心看熱鬧纔始終沒說出來。剛見鍾傲峰心裡更生了對其因生在富家方可拜入仙道名門的怨恨,因此忍不住說了兩句風涼話!
總之也沒人會對這樣的人說什麼放在心上,蓮無芯與鍾傲峰一路出城,距離那破廟還有很遠便已可見熙熙攘攘、進進出出的人羣。但蓮無芯突覺有異,當即拉住了鍾傲峰。
“等等!此地有妖氣……”
鍾傲峰聽了一愣!仔細感覺雖有不適感覺,但聽到廟中的吆五喝六喧鬧,又忍不住心急!
少頃,蓮無芯確認了廟中雖的確有妖,但皆修爲淺薄,不足爲據,當即大步走上前去,鍾傲峰也連忙隨後跟上。
走進廟裡,私下裡擺設雖並非十分闊綽,但少說也有近兩百人之多,擺出的二十多張賭桌上卻每張都有數目不菲的金銀財寶。有的正在大呼豪賭,也有大吃大喝看熱鬧的。其中還有十幾二十個美貌女子蹁躚這那的,蓮無芯一眼便看出皆爲道淺妖孽,甚至此刻連鍾傲峰都能看出不尋常了。
但最吸引蓮無芯目光的,卻還是正中太師椅上一個大馬金刀坐着,手中海碗鯨飲的粗獷男人!可到並非此人氣質多異於常人,而是其雖然的確是人,但周身卻散發着濃烈的妖氣!
“長縛靈咒,我親拿此人……”
低聲囑咐了鍾傲峰後,蓮無芯徑自大步向前。直到與那人尚有丈許距離,其人似有感覺!
蓮無芯低喝聲“施法”,同時一步上前,卻不料此人道術雖不值一提,可身手到並不弱,居然閃開了。但終究只是個凡人,蓮無芯迅速反應一腳踢飛椅子,人隨而至。
一聲痛呼蓮無芯坐在椅子上已將那人壓於其下,廟中頓時大亂,突然有人驚叫聲:“大哥”!
鍾傲峰聽到當即一把拉住皺眉斥責:“琪兒!今天什麼日子?你怎可如此荒唐……”
在場不過一羣地痞無賴,見有人鬧場借酒力紛紛大叫大罵起來。
蓮無芯睥睨當場,隨手一揮將要打過來的兩人掀起到了房樑上。
“大家小心,此人有妖法……”
蓮無芯聽了冷笑聲:“妖法?真是蠢貨,仙妖不辨!”
說着,蓮無芯當即手中祭起法訣,那些小妖被玄光一照立刻慘叫不斷,片刻便皆露出了猙獰本相,也不過就是些獐狍野鹿之流,幾乎瞬間就被四靈收拾乾淨了。
一切說來話長,發生卻不過轉瞬之間而已!所有人都被此情景嚇得目瞪口呆,多半已經跌坐地上動彈不得了。
看着這些所謂的“蒼生”之列,蓮無芯不禁微微皺眉!衆神創造蒼生最初確實是爲了自己可以寄去俗念,超脫九天。或法予不當,雖也曾反哺教化,但明顯收效甚微!
而且看看古往今來的人間,縱被稱爲萬物之靈,但其中最多,最明顯的除了癡愚、貪婪和墮落,相比之下所謂的善良,慈悲是否真的存在?即便存在,又能有多少?
但衆神雖因此鄙視世人,卻從來不知反躬自省也難言有理。而面對此情形的自己,又豈願毫無保留的去拯救如此生命?世間……?
“不想死的馬上滾!”
他此言一出,衆人如奉聖旨紛紛連滾帶爬的逃命去了。
稍稍平復情緒,蓮無芯看向鍾琪不由得一陣極端厭惡!但無論如何也是自己的骨肉手足,還是強忍不悅柔聲勸說:“青春年少大好時光,正該發憤圖強之際,何苦與此等世間蛀蟲爲伍?此刻你鍾家全族集於祠堂祭祖,卻偏偏只卻你一人,你在此妄爲就毫無愧疚嗎?”
鍾琪原本也被他出手嚇壞,此刻聽他說話和藹,稍稍放了心“是,是!您說的對極了,小子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看他雖然嘴裡這麼說,可神情顯然毫無歉疚,悔改之色。此番說詞又是那麼順溜,恐怕早不知以此搪塞過多少次別人的勸導了!
轉念間,蓮無芯也覺懶得再爲此人費神,緩緩站起來踢開椅子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問:“你可是天平教徒?”
那人聽了忙跪起來連連拱手:“小人正是國教臨江分舵屬下,仙長既識本教上位,還望高擡貴手饒恕了小人!”
見他微微皺眉,鍾傲峰還奇怪他怎麼一下就認出此乃天平教徒。卻聽他又說:“我不管你是誰,吸攝妖靈內丹乃仙道大忌,今日我廢了你修爲,留你一命去告訴天平國師,讓他今後最好嚴格約束教衆。否則,下一次我恐怕不得不親自登門拜訪了……”
“仙長饒命……啊……”
丟下虛弱已極的天平教徒,蓮無芯和鍾傲峰,以及鍾琪和兩個隨從走出破廟。
“真仙如何得知此人乃是天平教中?”
“因爲此前我已經見過天平教中有人吸攝妖靈內丹了,所以本質姑且試問,不過……”
鍾傲峰聽了心裡大爲不安:“天平教作爲國教,教衆極多,勢力龐大,國師更是權傾朝野!若是天平教有何異端之行,恐怕爲禍更甚於沙場抗敵啊!”
蓮無芯緩緩點頭:“當然,我本來不便插手凡間的事。但如今……,這件事回去還得先與三位首座商量一下,畢竟這仍舊是人間,我就算要插手也得知會他們一聲……!”
見他們回來,衆人久懸之心才總算放下。但見鍾琪滿臉不耐煩,尹姝當着衆人不疼不癢的責備了幾句,倒是開導安慰的話說了更多,原本一場闔族上下都異常慶幸,嚴肅的祭祖便草草結束,着實令人大失所望!
宴席之後,蓮無芯雖確極不願對鍾琪多看,但面對母親也不免覺得就算不管鍾琪是否能有浪子回頭一天,可如果繼續下去難保他不爲妖怪所害,甚至可能引狼入室,危及全家!
“鍾公子!恕我直言,你今日見到那些妖怪似乎並無懼意,莫非並不是初見?”
愣了下,鍾琪嘻嘻一笑:“那有啥可怕的?暖香閣裡常有妖怪獻舞陪酒,還……。其實那些雖然是妖怪,但也沒礙着誰,實在也不用趕盡殺絕吧……?”
這一下,何止蓮無芯,就是三聖和鍾傲峰,乃至尹姝也滿臉驚駭之色!
“什麼?琪兒,你說暖香閣有妖?”
見他點頭,鍾傲峰奇問:“娘!暖香閣是什麼地方?”
尹姝聽問臉上一陣赧然,吶吶半天才說:“其實,暖香閣原本是鍾家一處房產,只是因爲並非處於繁華,所以一直荒廢未管。大概前四五年,劉舵主來問我說要買下那。我想反正也是閒着,況且被國教看上就當賣個交情送給他了。”
“國教?那劉舵主想必就是天平教臨江分舵的舵主了?”
“不錯!此人叫劉長生,原本是棲霞山靈武觀主,早年投靠了天平教,如今便是舵主!”
本來天平教中人吸攝妖靈內丹修煉法術在江湖上並非機密,而且天平道人還多次爲此公開懲戒徒衆以示公允。
可至今此風從來不止,漸漸的天平道人連那樣子都不耐煩做了。而江湖各派礙於此乃國教,勢力龐大,誰也不願首當其衝去招惹,便皆自己解心寬,想天平教如此龐大的教派,難免有幾個害羣之馬,天平道人位高權重,一時失察也並不足爲奇!
可蓮無芯親眼見過了,當初本也想此事或許自己該有些行動,但之後連發事端也就漸漸忘了。如今再次見到,尤其此事還殃及了鍾家,他便再不能坐視不理!
三聖此刻尚有顧慮,但一來吸攝妖靈內丹終究是三界大忌,豢養妖孽惑人更加令人髮指,況且在此時此刻三界大劫前夕此風更萬不可漲!
當然,更重要一點是此刻有蓮無芯在,凡塵之中又有什麼人敢與他尋釁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