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言從小山包的另一頭鑽出來時,遠處的山林已成一片火海,滾滾濃煙將天空染得黢黑如墨,恍如烈火地獄。
許言神情複雜地注視着火光,心裡百味雜陳。
從黑獄到絕空嶺,老侯像是一盞指路明燈,一直帶領着衆人往前。
如果沒有他,即便許言掛開得再大一點,也很難從黑獄那個吃人魔窟裡逃出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老侯給了自己新生。
可現在他正在跟黑蜥族的六轉強者拼命,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他心裡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彷彿喘不過氣來。
平復了一會兒後,許言打算再觀察一下。
有着穿牆術在身,就地躲藏的安全性是比一味逃跑要高的。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如果能拖到老侯跟黑蜥族六轉兩敗俱傷,說不定自己真的有機會能宰了那條臭蜥蜴!
默默地等了幾分鐘後,遠處的火海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隨之而起的是一道尖細如嬰孩、但滿含滔天怨氣的嘶鳴。
是那個黑蜥族六轉!
它的聲音仍是中氣十足,但聽上去像是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以至於惱羞成怒,但又隱隱透露出一絲驚懼。
不一會兒,一股狂風從遠處襲來,依稀能分辨出是活物。
許言心臟突然吊起——或許是受傷後的黑蜥族六轉往這邊逃了過來?
他的心裡頓時生出一股偷襲的衝動,但理智一下下地把他往回拉扯,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呼喊——
忍住!忍住!
就在他按捺下殺意,準備回小山包裡避避風頭時,侯長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小許,搭把手!”
許言豁然一驚,連忙跑了出來,只見侯長豐從天而降,落地的瞬間差點沒趔趄栽倒,渾身到處焦黑,圓潤的胖臉幾乎變成一個烤焦的大紅薯。
許言上前托住他的胳膊,好歹是幫他站穩了身子。
侯長豐有些喘不上氣,扯着喉嚨道:“背、背上我,往前跑!”
許言也不多問,將老侯背上就狂奔起來。
此時他也顧不得浪費不浪費了,當場就用了一張風行符。
在符法之力的加成下,許言如同化身一頭獵豹,在山林間一路疾馳前行。
“往左,往左,看到那個水潭沒有?跳進去!”
許言稍一猶豫,但還是選擇相信老侯,一躍扎進了水潭中。
剛入水感覺到一絲刺骨冷意,可慢慢下沉後,潭水也逐漸回暖。
在老侯的指示下,許言發現水下一個幽深不見底的窟窿,於是徑直划進窟窿中。
沿着窟窿裡的通道遊了三四十米後,終於是到了盡頭。兩人浮出水面,發現這裡面竟然別有洞天,藏着處風景別緻的鐘乳石洞。
“老侯,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難道以前來過?”許言不禁問道。
“當年我就是沿着這條路,從無憂城一路來到龍頭寨。本打算住半個月就走,誰知道碰上黑蜥人攻山伐寨,真是倒他奶奶的血黴!”侯長豐嘆氣道。
稍微歇了口氣後,老侯的臉色總算紅潤了些許。
見他狀態過得去,許言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個黑蜥族六轉,是已經被你打退了?”
“哪有這麼簡單?”侯長豐嗤笑道,“方纔我只是取了點巧,假裝用同歸於盡的方法驚退了它。”
“但只要它不是真的蠢,
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想要活命的話,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許言皺眉道:“我們?這事兒我能插上什麼手?”
侯長豐大有深意地盯着他,道:“你不僅能插手,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還會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許言聞言冷笑道:“老侯,別以爲你是六轉,現在你是落地鳳凰不如雞,要是敢消遣我,恐怕沒你好果子吃。”
侯長豐氣得吹鬍子瞪眼,瞪了他好一會兒,忽然擺擺手道:
“你小子也不必拿話激我,現在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聽我說完。”
見老侯沒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許言也不再講風涼話,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侯長豐深呼吸了好幾次,將氣息調勻後才緩緩講述起來:
“飛騎兵是黑蜥族精銳中的精銳,能帶着這麼一支隊伍來追殺我們,黑摩天在六轉強者中也不是泛泛之輩,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用常規法子對付它是行不通的。”
“從你擊殺那些黑蜥飛騎兵,到我逼不得已開啓六轉之力,其實這一切都在我計劃之中。”
“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趁亂取到黑摩天的精血, 第二便是試試你這個臭小子到底有沒有點兒良心!”
許言既震驚,又有些摸不着頭腦:“這話又是怎麼講?”
侯長豐緩緩道:“黑摩天擅長速度和爆發,對我尤爲剋制。再加上它性情隱忍,極少露出破綻,想要殺它就必須用奇招險招,讓它防無可防。”
“我之前跟你說過,符咒符咒,符法乃是小道,咒術纔是根本。”
“以我如今的狀態,唯一能威脅到它的便只有一門逆血咒,乃是以己身爲筏,以敵人精血爲引,通過咒術之力建立連接,在消耗自身的同時磨損敵人的本源,說白了,便是兩敗俱傷的邪道法門。”
“但逆血咒強就強在其不可抗性,只要我夠拼命,就能跟對手直接兌命。”
“倘若我舍掉這身六轉修爲,便能將黑摩天打落到六轉之下,到時你還用得着怕它嗎?”
許言聽完頗爲震撼,盤算道:“如果老朱跟我一起出手,一個黑蜥族五轉勉強可以應付,即便殺不了它,跑路總不是問題。”
侯長豐卻搖了搖頭:“我已經傳音給朱老弟,讓他帶着三狗去無憂城了。他在黑獄裡本就受了不輕的傷,如今又強殺一個飛騎兵,傷上加傷,很容易成爲黑摩天的突破口。”
許言頓時氣樂了:“老侯,這事兒可開不得玩笑。我是四轉,人家可是五轉,而且是從六轉跌落下來的五轉。”
“你憑什麼覺得我打得過它?”
“四轉打五轉,確實有些麻煩,可要是讓你也變成五轉,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侯長豐笑眯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