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強行將視線移開,對黑蜥族不由多了一絲心悸。
它們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詭異。
隱藏着能量波動的邪神石像,神秘莫測的黑蜥祭師……
許言的心跳驟然加速,渾身肌肉緊繃,已經做好了突然發難的準備。
“把犯人帶過來,綁在刑架上!”
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站在黑蜥人身邊,神情亢奮地下達命令。
刑場由一個深坑和一座鐵質的刑架組成。
坑裡堆滿了浸過火油的木柴,一個黑蜥人還在朝坑裡傾倒不知名的油脂,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味。
深坑中央立有一根鐵樁,上面裝有用來固定犯人的鐵環鐐銬,看樣子,是要把犯人活生生地烤死在上面。
這就是黑蜥人的火祭之刑。
深坑邊緣圍着八九個黑蜥人,平日裡兇惡殘暴的神態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敬畏和虔誠。
按照黑蜥族的傳統,在黑蜥神的神像前觀摩火祭,然後分食祭品,必定會受到黑蜥神賜福。
這在黑蜥族是極爲神聖的儀式,容不得半點怠慢褻瀆。
聽到人.奸翻譯的命令後,幾個身強力壯的奴隸催促着許言上刑架。
他們本都是些粗魯無知的莽漢,根本不懂得禮貌是什麼。
但或許是畏懼許言暴揍黑蜥老爺的事蹟,沒一個人敢動手動腳,只是示意他自己上去。
許言當然不可能乖乖聽話,見神秘組織到現在仍無動靜,不由得深吸口氣,決定直接動手。
就在這時,圍觀人羣中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管事大人來了!”
“侯老!”
“侯管事!”
原本混亂的奴隸們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往兩邊分開,一個面容和善的老頭兒朝他們微笑致意,慢慢向刑臺走來。
“站住!”
人.奸翻譯先是喝止,但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要吃人一般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一個黑蜥人站了出來,用生硬的人族語質問:“侯管事,你不去安心做事,來這裡幹什麼?”
侯長豐臉上掛着笑,眼裡卻殊無笑意:“老夫來就是爲了做一件正事。”
黑蜥人冷冷道:“你想要造反?”
此話一出,場中頓時一陣死寂。
剛纔還亂糟糟的奴隸們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不留神就惹禍上身。
“大人何出此言?”侯長豐絲毫沒有被嚇到,反而越發雲淡風輕,“老夫乃是黑獄的管事,所有人族同胞都由我管轄照顧,這是祭師大人定的規矩。
“這幾天各位以搜捕刺客爲名,大肆捉拿嫌犯,老夫一直是全力配合,沒有半句怨言。
“但是抓刺客歸抓刺客,總歸是不能冤枉好人的。敢問這位許言小兄弟是犯了哪門子罪,竟然要當衆處以火祭之刑?”
黑蜥人眼裡泛起綠油油的光,細長的信子“噝噝”地吞吐,這是它們那一族殺意顯露的表現。
“這是祭師大人親自下的命令,你有意見?”
侯長豐彷彿對殺意毫無察覺:“既然是祭師大人的命令,便請帶我去拜見它,老夫要當面請教。”
喀嚓!
黑蜥人的利爪倏地握緊,指骨在蠻力摩擦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死神的催命魔音。
它佈滿鱗片的臉上露出森然恐怖的表情,像是看牲畜一樣盯着侯長豐。
“擾亂火祭,一樣是死罪。就算我現在殺了你,
祭師大人也不會說什麼。”
侯長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它,悠悠道:“擾亂火祭是什麼罪,我不知道;但我非常肯定,要是因爲你殺了我,影響到黑獄的完工進度,祭師大人應該會把你身上的鱗片一刀一刀剮下來。
“不相信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動手。”
黑蜥人青黑色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雖然黑蜥族天生殘暴,獸性多過人性,但不代表它們就沒腦子。
它很清楚黑獄的建造進度在祭師大人心裡的地位,理智告訴它,侯長豐說的是真的。
但看着侯長豐貌似溫和、實則有恃無恐的模樣,它心中的戾氣不斷勃發,幾乎要壓制不住嗜血的本能了。
侯長豐彷彿完全沒感受到氣氛的詭異,微笑着道:“你覺得我是奴隸,覺得我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你手裡,所以有這種生殺予奪全憑一念的心態是很正常的。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在祭師大人眼中,你也只是個想殺便殺、想踩便踩的狗奴才。”
“如果你這個無足輕重的狗奴才,殺了我這個對它很有用的奴隸,我保證,你一定會死得非常難看!”
就在這黑蜥人騎虎難下之際,一道暗沉沙啞、包含着無盡威嚴的聲音傳來道:“侯管事找本座有何事?”
隨着話音傳開,一股陰瘮瘮、恍若無邊陰霾的氣息悄然蔓延開來。
許言呼吸凝滯, 真切感受到了六轉強者帶來的恐怖壓迫感。
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感覺,就像是自然界裡,弱小生物首次遭逢天敵,哪怕在之前的人生經歷中從沒遇到過,可真到了面臨的那一刻,那種源於血脈深處的戰慄感便會洶涌襲來,讓人連反抗的念頭都很難產生。
侯長豐的臉色也微微凝重,看向聲音源頭處,那道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身影。
有如從幽冥中降臨現世的鬼王。
“貿然驚動祭師大人,侯某惶恐。”他貌似謙卑地拱手行禮,但腰板卻挺得筆直。
“但我既然被任命爲黑獄管事,自然就得管好分內的事情。請問祭師大人,爲什麼要對這個小兄弟處以火祭之刑?”
祭師聲音淡漠,彷彿是沒有任何情感的神靈:“他身爲嫌犯,卻抗拒抓捕,打死了一個巡邏隊小隊長,重傷了一個黑蜥族人。如此喪心病狂之舉,不應該判處極刑?”
“但我聽說的卻不是這樣。”侯長豐笑着反駁,低垂的眉眼裡晦暗莫測。
“許言之前跟巡邏隊有過矛盾,在血案發生期間一直被囚禁看押,不可能涉案。
“但那位黑蜥族大人卻聽信讒言,在抓捕現場就要對他下殺手。許言無奈反擊,即使下手重了點,也罪不至死吧?”
祭師眼裡射出兩道慘綠色的光芒,宛如黑夜裡的兩團鬼火:“黑蜥族有黑蜥族的規矩,我們怎麼定罪,需要向你一個奴隸解釋嗎?”
它的聲音不算高,但卻像一記震天霹靂,讓圍觀的奴隸神色惶恐地低下頭,身體止不住地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