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遠何等耳力勁,輕笑道,“芳兒姑娘說錯了,你應該稱呼在下姑爺!”
雖然他在那麼遠的地方站着,聲音卻像在每個人耳邊炸開一樣,震得憐娘有點措手不及。
他怎麼會來此?莫大哥雖然說過,他會過來,可不至於她們纔剛剛抵達,他就到了,而且還能出門迎接,這……
憐娘忙彎腰行禮,“憐兒代芳兒賠罪!還請不要介意。”
公孫遠當然查清楚憐娘待這芳兒極好,拿了芳兒的錯處,最是好牽制憐娘。
莫傾遠遠將馬交給下人,幾個跨步走到憐娘身邊,對公孫遠道,“幾時到的?怎麼纔來就學着立規矩了?”
公孫遠這千年冰封臉,難得地又笑了,“大哥,規矩得時時立,不然還不得讓人忘了禮數啊?你說是不是?”他難得遇到這樣的機會,大哥居然將一家老小丟給他,只帶着憐娘先下南城,他很火,好不好。恰巧他又比大哥早到,總要讓他吃點虧才行。
莫傾料到二弟必是受了那位公主的氣了,纔想着借什麼人來發火,可巧被芳兒撞上了,算她倒黴,可芳兒到底是憐孃的人,因他的緣故讓她受委屈,他做不到。
“二弟!適可而止!”說完便擡了憐孃的手臂,讓她起來,“別往心裡去,沒見他笑着說話麼?他胸襟廣大,不會在意這繁文縟節的。”
憐娘微微擡頭看公孫遠,他臉上的笑意都不達眼底,分明是一副氣火上揚的樣子,哪裡像是不在意的樣子?她心裡發急,這位公孫公子不知是否同他爹一樣,滿肚子壞水,可他明明不開心,她拿不定主意他是否要懲戒芳兒,正要彎身再向他賠禮,那邊公孫遠開口了。
“好吧,既然大哥這麼說了,我也不好計較,今朝晚飯你得歇了。”話是對着芳兒說的,從來,他府上,他要說一不二,可這一次結親,他被人擺了幾道,讓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何況讓他吃鱉的是他父親同大哥,他着實惱火。可拿不了他們的錯處,這一兩個僕人丫頭的,他還是有權利處置的。
憐娘張張口,想爲芳兒求情,芳兒連忙拉住她,對她搖頭。心裡念道,“這公孫府的人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小肚雞腸?老的如此,小的也如此,當真蛇鼠一窩了。”
其實她們誤會了公孫遠,他只不過莫傾放下一大推子人獨自跑了,他只是要打趣下莫傾,偏巧芳兒湊了上來,纔有了上面的話。
莫傾擡了擡嘴皮子,“越發像個公子哥兒了,”言下之意是,我罩着的人,你倒是敢來挑刺,可是做了幾日的公子哥兒,連兄弟的情誼都忘了?
公孫遠必是明白他話裡眼裡的意思了,嘴角微微一揚,“這可是跟大哥學的。”我就不信壞不了你的名聲!看大哥只護送憐娘,他就是想要刺激他。你可記得你的兄弟情誼,將兄弟丟到一堆不熟的人中去?
莫傾眼中火光微閃,“我可不記得我有教過你!”開玩笑,那是他們公孫家的人,他可不是免費的勞工,要不是看在憐孃的面子上,他才懶得管這些瑣事。
公孫遠看了看天色,懶是同他大哥鬥,轉向那站在莫
傾身手的總管喝道:“朱總管,你個沒眼力見的,還傻站着做啥?趕緊將東西往院裡搬,還要不要歇息了?”
憐娘被他一嚇喝,暗自思量,這人怎麼四處點火,又不見着是真心想罰人的樣子。從剛纔他跟莫大哥對話中可以聽出來。雖然有氣惱,卻無埋怨。
那朱總管也在心裡大呼冤枉,要不是公子爺都擋在門口,他不敢擅自作主麼?一個鬧不好,主子又要說他,都不將主子放在眼裡了。“是是是,小人馬上去辦。”對後面一招手,下人們便忙起來了。
莫傾實在看不去了,“行了,進府上再說,”轉眼示意芳兒扶憐娘一同進去。“難爲你居然能將千年寒冰臉拿掉,可又是誰惹你這麼暴躁?”這話是對他拉着的公孫遠說的。
公孫遠被莫傾拉着走,到底有幾分不舒服,拂了莫傾的手,道,“我能自己走。”說着便在前頭領路。
過了大堂門,便有下人們上來上茶,公孫遠見憐娘跟芳兒纔跟上來,也不難爲她們,“你們且在這好好住下,有什麼需要的,只管找朱總管,豐院雖比不上京都裡,但也算是極樂的住處。你且隨着朱總管下去安置,這前頭不用你們伺侯了。”轉頭對朱總管道,“且帶你們少夫人下去休息,可要仔細了伺侯,要是我聽聞你們欺上瞞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公子爺請放心,奴才有幾個膽子也不能做出欺主的事來。”朱總管摸了摸額頭的汗,好在一路上,他都是當睜眼瞎子,回頭還得去提點提點那幾個不張眼的,免得以後吃了苦頭。
公孫遠的話,隨侍的朱總管聽了全部,自是不敢怠慢,聽聽,剛纔公子爺可是親口說的,“少夫人”。這公孫府裡的少夫人,目前只兩位,眼前這位明顯不到少夫人的位分,公子爺這麼稱呼,必是相中的。
又轉身對憐娘行了一禮,“少……夫人,請這裡走。”朱總管差點咬到舌頭,之前在府上被大總管耳提面命,一定要叫“少姨奶奶”,可到了公子爺這兒,又是“少夫人”,還好他改口得快。
憐娘微微欠身避過,她自問那公孫老爺沒有飲下那杯茶,她也當不得什麼“少夫人”,還是早前“少姨奶奶”更能提醒她的身份。趁着欠身的工夫,眼角瞧見莫傾已經坐在大廳裡吃茶飲酒了,眼神都沒往她這兒瞟一下,心下微微失落。收回目光時驚見公孫遠一臉審視她的表情,她嚇了一跳,他在審視什麼?不及多想,忙起身後才輕聲對吳總管道,“好。”
朱總管聽得一聲嬌嘀嘀宛如黃鶯般清靈嗓音時,不同一顫,心下暗道,難怪公子爺不顧世俗要將她迎進門了,光是這聲音都是一種享受。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面拿了眼角掃過她的面,當真是芙蓉面,桃花臉,美麗異常。“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虛傳”這是他看過後的心聲。
憐娘心裡想着莫傾,他自進了府裡之後,好似變了一個人,又同以往一樣,對她逐漸漠視,她當這幾日的相處,他會改變些,可他……算了,當她沒有那樣的命與相愛的人一起生活吧。
芳兒陪伴在她身旁,自是對她的情緒波動最瞭解,一時半會也找不到
語言安慰她,且前面帶路的又是公孫家的,他們家的人,個個小心眼,她都不敢說話,免得又惹來一些麻煩,又要讓主子她難做。
不多一會兒,她們便行至一處院落前,憐娘擡頭,院門在燈籠的燈光下顯示出“長樂園”三個字來。
呃……長樂?也好,長長久久地快樂,喜慶。
朱總管站在院門外,對憐娘道,“少夫人,奴才將您領到這了,回頭,內府裡的大管事會打點些丫頭婆子來,裡面都是纔將換過的,您先歇息一晚。”
芳兒看了憐娘一眼,很是聰明地拿了包東西遞給朱總管,“謝謝朱總管提點!這是請您喝茶的,多得你一路上對我們的照顧。”
朱總管忙推託,“不敢當不敢當,伺侯主子是奴才們的本分,姑娘這麼見外,倒是見外了。”
憐娘本向着院裡走,聽了微微轉過面,笑道,“朱總管不必介懷,芳兒孝敬您的,您放心用就是,往後她多得你提點。”還是那一句,能拉得大總管,往後芳兒在園子裡也能吃得開些。
朱總管見憐娘發話,纔不再推託,忙收起袖袋裡,“那奴才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往後姑娘有什麼需要,差人去前院找奴才,奴才能幫得上忙的,定不叫主子失望。”
憐娘笑笑,“有勞了。”然後不再多話,往院裡走。芳兒對朱總管行了大禮忙往憐娘方向而走。
朱總管心下暗自嘆息,這位少夫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不聲不氣地,動作行爲都是大家風範,卻少有胭脂味兒,難得京都裡的樓子裡還能出這麼標緻的人兒。
感嘆有餘,忙收回心神,纔回到南豐,得打理的事兒多了去了,又是新近提上來的總管,得凡事操心,哪有多餘的工夫想主子們的事?想着便往了前院去了。
芳兒隨憐娘逛這長樂園,大嘆這南豐別院的風采。“姑娘,你看這院落清新自然,你細細聽,還有水蛙在呱呱叫呢。”
憐娘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個小丫頭,才注意到麼?都說這南豐別院是休身養性的地界兒,自是最親近自然的。別說那池裡的水蛙了,即便是你右手邊的這一株海棠,都是特意從深山林裡取的最好幼苗,再經人特別注意培育,方挪到這裡來。哪一樣不是耗費人工的事兒?”
芳兒輕揉了額頭笑道,“且不管那些,單單這些景色,那都是極美的,難怪這裡取名叫長樂呢,住在這仙人般的院子裡,哪能不開心呢?”
憐娘笑笑,有錢人當然不會顧忌勞神傷財的事,早年,她家也算是大門大戶,她應該是看開了。聽芳兒這麼一說,突地開懷起來,“可不是麼,既然前人都已經建好了,要再是負了這景緻,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那是,總有人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沒有就算了,有了咱們好生享受就是。再說了,您現在是少夫人,身分不同,理該你的,總不能推出去,要讓你住丫頭們的通房,那才叫一個沒了禮數週全呢。”芳兒跟在憐娘身邊輕輕道,也是勸她,早早放開,這姑爺也是認了她的身份,又親自接她,想來,也是在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