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傷得如何?”康王妃很是忐忑,整個事件竟似是被算計了。但適才若是任由羅昭容上躥下跳,且不談會引起宗室的反感,也不知羅昭容有什麼後續手段等着;可她們迎頭趕上了,卻又令得康王不能不違逆老皇帝此時,在先有樑王府造反,世子妃李氏一事懸而未決的情況下再引起老皇帝的反感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真是進退兩難。
宮人稟告道:“不過是被硯臺砸了一下,傷得不重?”“?。”
康王妃沉沉嘆了口氣,倚在美人榻上閉目不語。許櫻哥猜着康王妃一直在宮中,當還暫時不知康王父子的打算,便請王氏帶了華娘幾個避出去,自己坐下來給康王妃捶着腿,低聲寬慰道:“母妃也不要太擔心了。雖則對方惡意明顯,但父王深謀遠慮,被砸這一下,興許是心甘情願並會因禍得福呢。”
康王妃猛地睜眼看着許櫻哥道:“如何說?”
許櫻哥抿抿脣,輕聲道:“不過一硯臺,得的卻是金不換的賢名。雖然劍懸於頭上,但那把劍並不是永遠都會懸在那裡。”
那把劍自然指的是瘋子老皇帝,這話可謂是膽大之極,康王妃眼裡迸發出咄咄逼人的精光,一言不發地死死盯着許櫻哥。許櫻哥平靜地和她對視着,手下並不停頓,照舊捶得一板一眼:“昨夜,家父去了府裡,天要亮時才走。王家七娘也是說的三日內秘不發喪。”本想再提一提那密道的事情,話到口邊終是忍了下來,可以聰明。卻不能聰明得過了頭。那密道直通太極殿。便是康王想要利用那密道做什麼。也和她沒關係,她不可以關心,也不可以多嘴,只要謹記本分,不要多嘴就好。
康王妃將目光自許櫻哥身上挪開,閉目沉思良久方輕輕道:“我知道了。”
許櫻哥便不再出聲,低着頭繼續給康王妃捶腿。康王妃又靜默了片刻,沉聲道:“有件事。我沒來得及問你。今日我問了你,你要與我說實話。”
許櫻哥心頭由不得“咯噔”一下,不敢去看康王妃的眼睛,只垂着眼笑了笑:“母妃吩咐就是了。”
康王妃目光炯炯地道:“你可識得你那逝去的姑母?”
果然又是這事兒。許櫻哥無奈地輕聲道:“識得。”
康王妃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着,一張原本豐潤粉白的俏臉此時略透着些青白,原本挺翹的小肉下巴也比從前尖瘦了許多,想到她這些天來多有操勞,也算是盡職盡力,實在難得。心裡有些不忍,便又換了個方向:“我聽到一個傳言。有道是你那位族兄許扶,乃是你那位姑母流落在外的親生骨肉。可有此事?”
許櫻哥聽見自己心底深處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康王夜問,爲的雖是借她與許衡傳話,事後並未追究,但心裡想必也是很在意的,不過時勢所迫,所以抓大放小。康王妃這時候又旁敲側擊的問,可見心裡也是很在意。卻不能怪人,血脈傳承終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來歷不明的私生子莫名其妙做了受寵的兒媳婦,誰的心裡會舒服?即便從前張家起家再不光彩,但現在畢竟已是立在巔峰。
便是此時許衡已與康王達成了某種協議,將來事泄之時康王府不會追究她的身份問題,但也要看這事泄露的範圍究竟有多大隻是小範圍內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假作不知,但若是知情者衆多,她便再不能以康王三子正妻的身份在這上京城中呆下去了。不是私生子也是前朝餘孽,本是因爲窩藏了前朝皇子而犯下謀逆大罪,並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怎能堂而皇之的再做了親王府的兒媳,甚至於將來可能做了親王妃和王爵繼承人的生母?那倒要叫天下人怎麼看,還有誰能對這張氏皇權心生恐懼崇敬之心?便是情形與她雖有類似,卻完全不同的世子妃李氏也很明白自己前景堪憂,她實是不能心存僥倖。
既如此,又何必?許櫻哥的腦子越來越清明,心性越發堅定,擡頭看着康王妃堅定而清晰地道:“不是。我可以用性命擔保,我族兄許扶他絕不是我姑母留下的血脈。”
康王妃蹙着眉頭與許櫻哥對視片刻,微微鬆了一口氣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許櫻哥的手背,用不高,卻很肯定的語氣道:“我信你。既然如此,不該有的那些雜音就不能再任由它們發出來了。這對於兩府的名聲,乃至於你的名聲都不是小事。”
憑着康王妃知道李氏孃家謀反時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要弄死擺脫李氏這個累贅,而是憑着一己心意想要盡力保存李氏來看,她這態度可以理解爲,不管是不是,只要自己不認,許家不認,事情不露,康王府便可當它不是,也不許旁人提起,不然就是和兩府作對。這是安慰,也是一種隱晦的保證。許櫻哥心裡稍許舒服了些,微笑勸道:“時辰還早,此時也沒什麼大事,母妃睡一覺?興許醒來就有好消息傳來也不定。”
康王妃點點頭:“你也去歇歇,這些天你着實辛苦了。”
“兒媳不苦,大家都是有力出力,應當的。”許櫻哥替康王妃蓋上薄被,又召了伺候的宮人前來照應,起身行禮退下,自去尋了王氏等人找地方歇息不提。
康王妃閉了眼,消化着許櫻哥帶來的消息,細細將所有事盤算了又算。事到如今,她再不害怕了,她只想着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夫婿子女孫兒走到賀王府的那一步,她不想像賀王妃那樣死於非命、草草掩埋,更想要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來。
忽又聽腳步聲匆匆,長樂公主快步走將進來,康王妃忙屏退身邊所伺的宮人,詢問道:“如何?”
長樂公主冷笑:“咱們的福王殿下想做這清剿李氏叛逆的大帥,領了虎符帶兵去立大功呢。”
先有羅昭容人前扮演忠烈,後又有福王主動請纓,其間還有一個福王妃捨身成仁,這母子倆可真是能折騰,偏老皇帝就吃這一套,每次都是小打小鬧卻不曾傷筋動骨,倒叫那兩母子越來越猖狂,不知所謂。康王妃略微有些煩躁地道:“然後呢?”
長樂公主壓低了聲音道:“宣王也表現出想去的樣子……但我看他們的模樣,要是得不着兵權便想說動聖上讓四哥去。有人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李家這邊與四哥打交道夠多,四哥當對李家的兵力部署最是瞭解,且四哥早年便是猛將帥才,老二又是才從林州回來的,當然該由四哥父子幾個去。”如今宣王隱然有與福王抱成團的意思,壽王有想與康王府結盟的意思,而桓王府意向不明,穩重得很。還有一個雖然備受打壓,實際上經營多年,權勢實在不小,不能不小心提防的賀王動向不明。
現下康王是萬萬不能離京的,不然出去了只怕就難得回來了。康王妃輕聲道:“李家這一鬧騰,人心都活泛了,牛鬼蛇神全都出來晃盪,究其原因,不過是之前咱們顯得太軟弱了些,讓他們不知道害怕了!現下看來,想要平安順當地等着旨意下來是不太可能的,便是得到了那道聖旨,手裡沒有兵權,這般亂象,只怕也是岌岌可危,今日不知明日!”
長樂公主的目光閃了閃,嘴脣微動,卻終是不曾將那句話說出來,只緩緩道:“不然我讓駙馬去爭!”駙馬肖志,當年正是因爲打仗勇猛兇悍,屢立戰功纔會脫穎而出,尚了帝后愛女,這些年鎮守京畿,原也深得皇帝信任。若是幾位親王都不適合去,那便只有肖志最合適。怎麼也得爭一爭!
康王妃輕輕搖頭:“不,咱們不能爭,相反咱們就要表現出不想出去的樣子,但是背裡必須要緊繃。”隨即又笑了一聲,“其實咱們不過是杞人憂天,興許他們早有成算,只是咱們被留在這裡頭,實在不知道。”
二人便又坐着閒聊了片刻,各各散去。
將晚,又到了哭臨之時,當人們再次聚齊後,又一個消息傳來,康王受命做了徵西大元帥,將於兩日後率兵前往西線與王老將軍並肩作戰,迎戰西晉,討伐李氏逆賊。消息傳出,衆人表面上還算平靜,背裡卻是炸開了鍋。
宣王妃當衆恭喜康王妃,預祝康王再立大功,卻又含酸道:“我們倒也想去,奈何不能。想是在聖上心目中,還是四伯堪當大任。”
康王妃沒有放過宣王妃眼裡那一絲淡淡的喜悅,平靜道:“來日方長,五叔年富力強,總有他立下大功的時候,到時我也會來恭喜弟妹的。”
“承四嫂吉言了,日後還要請四嫂多多拉拔我們這些做小的。”宣王掩口微笑,眼神飄向前方的羅昭容,二人目光稍許一碰之後便迅速分開,各各又做回了那悲悲切切的模樣。
許櫻哥跪在人羣中,聽着耳邊的哀哀聲,心裡默默地念着,三日,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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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我只能說你們對我真的太好了,我很慚愧,良婿的故事和寫法不同於我之前的所有任何一個故事,算是一個全新的嘗試,我只能努力寫好一點,以便對得起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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