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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當此時,許櫻哥見到許衡由不得不激動興奮,又多了幾分踏實之感。
許衡先掃視了她一番,微笑道:“聽說你白日受了點傷,你母親很是擔憂,現下看來還算不錯。”
許櫻哥抿脣一笑,扶了他坐下,又到一旁斟茶:“不是一直都罵我野丫頭麼,野點還是有好處的。”
許衡笑笑,狀似無意地看了一旁站立的張儀正一眼。
張儀正忙道:“還請岳父大人稍坐,待小婿去瞧瞧父王那邊可閒了。”言罷恭敬退出,小心將門掩上。
許櫻哥聽這話,許衡果然是還不曾見過康王便被先請到這裡來與自己相會了,少不得追問一二:“爹爹可是還不曾見過殿下,辦了正事?”
許衡微笑道:“康王殿下太忙,好容易纔回府一趟,此時他房中還不知有多少人要等着他拿主意呢,老夫既已上門,少不得要等他一回。”
若非是她兄妹的緣故,想來許衡也不會如此低姿態,許櫻哥便有些心酸,低聲道:“都是女兒拖累了您。”
許衡上下打量了她一回,道:“不是爲了你的緣故。老父的爲人你不是不知,自來不會端着掖着,想好了便要去做,哪裡管得旁人怎麼說,怎麼看!”因見許櫻哥神色黯然,便又道:“當然,也是想見見你,怕你心亂害怕,讓你心裡有底。不要多想,有所爲,有所不爲。再來一次,我和你母親還是一樣的選擇。”
“還請父母親放心,我會好好的。”時間緊迫,許櫻哥顧不得多與許衡論親情,忙着把適才康王召見自己時說的話一一轉述了一遍。
許衡默默聽完,捋着鬍子一笑:“我知道了。”
話音才落,就聽外間腳步聲響。許櫻哥在康王府這些日子,早已學會聽音辨人,當下聽出不獨是張儀正的腳步聲。又有康王前來,於是心裡稍微踏實了些,康王禮遇並需要許衡,那件事的影響總會小些。纔要站起身來去開門,手就被許衡輕輕拉住。因見許衡一臉的決然,許櫻哥不解:“爹爹?”
許衡溫和地看着她低聲道:“櫻哥,你孤身一人在此,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千萬保重。”今夜,他便要與康王做一個大交易,若是能成。便可保得這世間一時安穩,若是能成,便能讓全家老小安然渡過一劫。
許櫻哥突然鼻子一酸,用力忍住了。微笑道:“爹和娘也要千萬保重,家裡人要一切都好好的。”因聽見腳步聲已到門前,便往前疾行前去開門:“女兒先告辭了,稍後不能送父親出門。請父親恕罪。再請父親替女兒問家中母親、哥嫂安。”
許衡點頭:“你去。”
門開時,康王恰好行至門前。許櫻哥沉默地行禮,再避讓到一旁,康王瞥了她一眼,快步入內,熱情與迎上來的許衡寒暄:“親家公來訪,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許櫻哥默不作聲地退出去,輕輕將門掩上。自行尋了個燈籠,沿着小徑自去客房尋王六娘與惠安郡主。行不多遠,便見張儀正從後匆匆跟了上來,由不得笑道:“你不留在那邊伺候,怎地到跟我來了?”
張儀正有些鬱悶:“不要我在跟前伺候。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想來時辰差不多。”
許櫻哥便挽了他的手臂,挨着他往前走,低聲道:“我還不回去,我要先去客房見六娘。適才問了父王,父王許她先將七娘送回冀國公府,卻暫時不能舉哀,要待三日後才許。你既暫時無事,便隨我一同去,有你在一旁,也顯得慎重些。”
張儀正嘆息一聲,接過燈籠好令許櫻哥走得更穩一些。
康王府西北角有桃園、荷園、菊園、梅園四個院子毗鄰而建,功用都是招待客人所用。早前盧清娘曾在梅園居住過,如今惠安郡主與王六娘便陪了死去的七娘住在荷園。
這四個院子本是依着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景緻而建,許櫻哥初始安置王六娘與七娘在此,本是想着此處涼爽清淨,方便安放遺體,但深更半夜入了水汽氤氳、冷冷清清的荷園,還是讓人少不得更多了幾分淒涼之感。再看停放王七娘處,更是燈火悽清,飄渺悲涼。
許櫻哥的心情好不起來,又覺着累乏到了極點,忍不住往張儀正身邊靠了靠。
張儀正以爲她害怕,也覺着她應該怕,忍不住怪責道:“既是要來這裡,便該多帶兩個人陪着,一個人形隻影單竟然就敢來!我若不追上來,此刻你倒是依靠誰去?”
許櫻哥靠着他強壯溫暖的胳膊,輕聲道:“我不是怕,是累。還替六娘難受。”在遠離父母親人的地方,父兄猶自還爲這個國家浴血,妹妹卻橫死在大街之上,清清白白的人還被潑了好大一盆污水,不但沒有任何說法,還要悄無聲息的,不許舉喪。即便是不得不如此,即便是知道後頭能報仇,也是人間慘事一樁,更是人間不忿不平之事。誰能忍?
張儀正默默地將許櫻哥往懷裡擁得緊了些,安撫道:“過了這些日子就好了。”
二人行至浮橋盡頭,便又默默分開,分別整肅了衣袖,端莊肅穆地往前而去。王七娘被停放在一間四面通風的水榭裡,水榭四周的槅扇窗放下來便可遮擋四周的視線,又因四面環水,室內氣溫便要比尋常房舍低了許多,又有幾大盆冰塊鎮着,更是陰涼。許櫻哥進去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住了,握住迎上前來的惠安郡主輕聲道:“如何?”
惠安郡主同張儀正低聲打了個招呼,示意二人看向裡間:“已經裝裹好了,就等你們的消息。”
臨時尋來的楠木棺材還未蓋上,王七娘裝裹一新,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頭,臉被上了脂粉,看着就似是睡着了一般。王六娘跪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妹妹,一動不動。又有馬婆子等王氏陪嫁來的僕婦丫頭在一旁邊垂淚邊忙個不休。
惠安郡主聽了康王准許王七娘回冀國公府,卻不許舉哀發喪,照舊要秘而不宣,等到三日後才能發喪的消息,忍不住也蹙起了眉頭,卻還是善解人意地道:“你們不方便去說,還是我來說吧。”
“不,我來說。”許櫻哥咬咬牙,跟了張儀正上前,先在王七娘棺前認真行了一禮,纔看向王六娘:“六娘?”
王六娘擡起眼來看着他二人,有氣無力地道:“你們來了。怎麼說的?”大抵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見過的殺戮悲歡太多,所以她已經接受了現實,語氣平淡得很,既無哀傷,也無忿恨,雖然無力卻冷靜。
許櫻哥正努力組織語言,王六娘便已經看出了端倪,淡淡地道:“直說吧,我都懂。”待聽許櫻哥轉述了康王的意思,便直截了當地道:“是不是這樣,就能殺了那些人替七娘報仇?”
許櫻哥看向張儀正,張儀正坦然道:“只能說是盡力。”
王六娘便點點頭:“既然有機會,總要試一試才能甘心。”起身對着張儀正與許櫻哥盈盈一禮拜將下去,沉聲道:“不必這樣爲難,總要多謝你們把七娘帶出宮來。不然只怕她死了我也不知道。”
許櫻哥忙將她扶住了,輕聲道:“準備什麼時候移靈,和我說一聲就是了。冀國公府那邊可有人去安排了?要不要我使人去?”
王六娘擡起紅通通的眼睛看向她,輕聲而堅定地道:“不必。”
惠安郡主忙道:“我四哥已經作了準備,這裡使人去說一聲,他立即便可帶人去安排。”
有肖令去佈置,自是最爲妥當。許櫻哥見王六娘憔悴得緊,似是隨時都要倒下,便道:“我替你守下半夜,你去歇歇。後頭要你忙的事還多,你不能這樣生生熬壞了。”又打發張儀正:“三爺先回去罷。”
張儀正皺着眉頭,本想讓許櫻哥也回去歇息,但看到王六孃的樣子,始終是沒將話說出口,便沉默地朝王六娘拱拱手,自去了。
“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怎能忍心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這裡?”王六娘便又在蒲團上跪坐下來,示意許櫻哥和惠安郡主也坐,自顧自地輕聲道:“都是我的錯。我嫌她任性不懂事,她不肯見我我也就沒管她,實在是沒照顧好她。將來見了父母親,叫我怎麼說呢?”
許櫻哥與惠安郡主被她說得心酸,勸也無從勸,便只能陪在一旁默默燒紙。
王六娘皺着眉頭髮了一回呆,突地掉下幾滴淚來,這一開頭便再控制不住,只是因着是在康王府中,雖則是政治需要,但停靈在此,給了她們最好的東西幫她們收斂裝棺,又許她們燒紙燒香,已是格外開恩,哪裡還敢如白日一般大哭出來?便只是死死憋着,一張臉都憋成了青紫色。馬婆子忍不住,用力拍着王六孃的背哭勸道:“六娘節哀,節哀,都是命!都是命!說來是平日在家中太嬌慣了,不是你的錯!”
許櫻哥呆不下去,便起身走到室外,半倚在欄杆上看着黑沉沉的荷花池子發呆。許久,室內的哭聲終於停了,惠安郡主走出來與許櫻哥並肩而立,看着天邊露出的一絲魚肚白輕聲道:“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