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帕子,便靜止在了兩人的手間。
穆雲錦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反倒是恭敬地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手上動作停了一瞬,瞬時,便鬆了開來,而後身形向後退了一步。站在穆天德的身側,格外尊敬的模樣。
隨着穆雲錦手中的力氣一鬆,穆天德用了力的手明顯顫抖了一瞬,神色卻是依舊沉重深邃,揚了一揚,將手中那方摺疊好的帕子,重新遞了出去。
“看看吧。”
賀瀟依舊坐在自己的位上,神色分外平淡,視線上也是蒙着一層淺淡的光,看不出何種情緒。
穆雲錦的纖白手伸出,終是將那方帕子,拿在了手上。
那帕子,正是昨晚兩個小賊從天窗位置扔進穆雲新所在牢房的那一個。
穆天德的身子又緩緩地靠回了椅背上,手擡起,撐住了下巴,視線裡的凌厲絲毫不淺,悉數都落在了穆雲錦的身上。
腳步略略退開了些,穆雲錦站在一旁,將手中的帕子緩緩打開了來。
那白帕紅字帶着些刺眼的光一般,入了穆雲錦的眼中。
那一直燒的紅旺的暖爐,竟是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
整個御書房,逐漸冰冷了下來。
穆雲錦端着那帕子,格外緩慢而又認真地將那上頭的血字一字一字看完。
末了,才擡眼看向穆天德:“父皇,這是三哥的血書。”
冷笑一聲,穆天德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朕自是知曉這是新兒的血書。朕是問,你如何看?”
血書二字入耳,賀瀟的神色倒是極爲適時地震驚了一瞬,起身走到了穆雲錦的身旁,格外自然地從他的手中將那帕子拿過,眉頭微微一挑,快速地掃過了那帕子上所寫的血字。
沒有絲毫的停頓,賀瀟的話已是落下:“三皇子心性向來無拘無束,從不參加太學殿的習課,四皇子倒是一眼就能確定這是三三皇子的字了?”
穆雲錦的眸子淺淺一眨,一個回眸看向賀瀟,笑意愈發淺淡了起來:“兄弟連心。雲錦倒不至於連三哥的字都是不認的。”
只一句話,就是將賀瀟的問題所回答完,再回眸看向穆天德,恭敬行了一禮:
“父皇,兒臣倒是覺得當下不該僅憑這一帕血書來斷定便是三哥所做。”
“你覺得,該如何?”
穆天德佈滿血絲的眼眸裡,厲光絲毫不減,反倒是愈發濃厚,盯着穆雲錦,低低道了一句。
“兒臣自覺,該是治好三哥,尋清事情的真相。”
“如今汀元各處皆是聽聞了此事,面上雖不敢高議,但就怕是人心早已惶惶。”
“加緊查出事情的真相,給天下一個交代,安定民心,纔是正理。”
話語落下的最後,穆雲錦又是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白衣飄然的模樣,直教人心頭恍惚安下了不少。
“嗬。”
半晌,穆天德才發出一道低低的聲音,似嘲諷,又似冷笑。
“錦兒,說的對。”穆天德的身子陡然一瞬間站了起來,對着面前的兩人笑了起來,“既然如此,調查的事情,便交由賀瀟去辦吧。”
賀瀟站在離穆天德較遠的位置,聽到穆天德的話語,還在看着帕子的他一個擡頭,沒有絲毫的驚訝,而是話語出口,徑直應聲:“臣,領旨。”
收回視線的一瞬,餘光依舊是瞥看向了那個白衣飄飄淡然不已的男子。
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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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微微的步子不快不緩,每一步踩在白雪上,離那四皇子殿愈發近了。
清雅的竹香,已是陣陣飄入了杜微微的鼻中。
女子的步子有着極爲細微的停頓,腦海中浮現而上的,便是那次聽聞孃親獨自一人入了宮,自己因擔心孃親竟也是貿貿然入了宮,而那也是她第一次,到了這四皇子殿。
如今,隔了這麼久,自己第二次來,卻還是對那第一次的印象格外之深。
紫蔻跟在杜微微的身後,明顯對那竹香味有些敏感,鼻子微微皺了皺,似是有着要打噴嚏的打算。
兩人的步子還未到那四皇子殿門口,殿門卻好似知曉有人來了一般,緩緩打開了來,而後,一道藍色的身形便出現在了杜微微和紫蔻的面前。
“喜鵲,見過王妃。”
女子的依舊如往常一般沉穩的模樣,從階上走下站定,對着杜微微行了禮。
隨着殿門的打開,竹香瞬時變得格外濃郁傳了出來。
杜微微不過深深看了一眼喜鵲,便再無停留,擡步向階上走去,聲音虛弱無力地響起:“我來看阿季。”
紫蔻跟在杜微微的身後,神緒明顯變得警惕了起來,餘光不離喜鵲,而後跟着杜微微一道,入了四皇子殿。
喜鵲始終都是恭敬的模樣,直至兩個人都是入了殿中,一直垂着的眸子才緩緩地擡了起來,看着早已是消失在殿門處的兩人,沉穩的目光裡,才逐漸泛上了冷綿的光。
腳步不停,杜微微徑直去了前廳。而事實上,杜微微也只知曉前廳的位置。
剛在前廳的椅子上坐下,喜鵲便端着茶水送了上來,極爲規矩地將茶盞放在了杜微微身邊的桌子上。
“王妃稍候,奴婢去將十三皇子請來。”
說完,身形就要退下去。
“慢着。”
杜微微的視線落在了手邊的那茶盞上,聲音清淺,喚停了喜鵲的腳步。
“四皇妃呢?”
她來看穆雲季是真,可是要與杜飄靈碰面也是真,她開口說要見穆雲季,這丫頭竟是真的只去通報穆雲季?
喜鵲背對着杜微微的身子很是細微地停了一瞬,很快便轉過了身子,依舊垂着頭:“四皇妃還在寢睡中。”
“寢睡?”擡起手,摸上了那茶盞,杜微微故意壓低的聲音泛着一股寒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還在寢睡?”
喜鵲是昨日祭祀禮後,被四皇子急匆匆從四皇府喚到了宮中,哪裡會知曉杜微微和穆雲錦之間已是有了協定,此刻聽到她詢問杜飄靈,只能是拖延一刻便是一刻。
因爲杜飄靈,一早便是被皇后娘娘木澄喚去了凌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