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相對無言。
三人坐着杜微微來時的馬車回府。
車內,木黛緊鎖着眉頭端坐着,自己的女兒入宮,定是不像她說的這般簡單。
杜微微坐在一邊,眼見着孃親的臉色並不好,乖巧地沒有開口說話。
“微兒,你今日入宮,所爲何事?”原想着她會自己說出來,卻見她只是低着頭,遲遲未開口。
心底一驚,杜微微意識到原來孃親是因爲自己入宮才這般臉色,卻是不想娘誤會,直接說了自己去的目的:“娘,因爲今日去送吃的給您,聽到林伯說您被請進宮來了,所以我才找了個由頭入宮的。”癟了癟嘴,杜微微表情有些委屈。
木黛怔住,完全沒有想到女兒是擔心自己纔會如此。
面上表情舒展開:“傻孩子,我入宮有什麼好擔心的。”
狠狠地扭過頭,杜微微發起了小孩子脾性。
木黛眉眼笑意晏晏,卻也不多說什麼。
回到相府時,天已是全黑,相符門口的燈早早地便亮了起來,遠遠地看着,溫馨不已。
林若站在門口,已是有了兩刻的時間,今日大小姐知曉夫人去了皇宮一事,急的趕忙也出府入宮,讓他擔心不已。
遠遠地,便看見了小姐的馬車,趕忙讓下人又點了一盞手燈。
車馬停住,木黛先行下車,林若有一瞬愣住,隨後眉眼展開帶了笑,夫人同小姐一起回來的,真好。
“夫人。”
木黛點了點,笑意淡淡。
杜微微隨後下了車,輕快地喚了聲林伯。
“夫人,小姐,回來了。”語氣裡,是極爲地尊重。
點了點頭,木黛先入了府,杜微微衝着紫蔻擺了擺手,示意她將車馬停好。
“夫人,老爺在正廳布了膳,您……”雖說夫人入了宮還不知多久能回,但老爺卻是早早地便將膳食備好,想着能與夫人一同入餐。
卻沒想,木黛直接擡起手止住了林若要說的話:“我去微兒院裡。”
杜微微跟在木黛身後,眼眉低垂,並不說話,這麼多年,母親依舊還是未原諒父親。
“可是……”林若還想說些什麼,卻是見着木黛已經是走遠了。
回過頭,林若看向大小姐,杜微微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向着木黛的方向,也走了。
深深地嘆了口氣,想着等會兒回稟老爺時,老爺又會是一副落寞的神情,心中就一陣可惜。
紫蔻跟着杜微微,眼瞧着夫人走了挺遠的距離,才壓低了聲音:“小姐,沉木半路收到信號,去據點收情報了。”
眉眼輕挑,杜微微心下推算着,是有多急的消息,讓沉木半途去了據點。
“無妨。等他回來再看。”杜微微對沉木做事一向放心,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便繼續往院子走去。
入了院子,木黛徑直去了屋子裡躺着,一下午的時間,她的神經都是繃得緊緊的,許久都未有這般費神的時刻,已有些心力交瘁了。
眼見着孃親疲憊不堪,杜微微邁入屋子的一隻腳又退了出來,原本想着,細細問下今日孃親在宮裡的情況,看這情景,今天怕是不行了。
回過身,小聲地將紫蔻拖走,神秘地指了指廚房:“做些粥吧,娘累壞了,得稍微養會兒神。”
紫蔻抿嘴笑了笑,跟着杜微微輕手輕腳去了小廚房。
杜微微從小生活在相府,生活瑣碎之事都有專人打理,也是在母親離開自己之後,由於萬分想念孃親做的菜,纔開始下廚的。
杜微微天資聰穎,什麼東西自己琢磨一次,第二次就能做的像模像樣,也是因爲這樣,也能做好些可口的小菜。
這邊,杜微微和紫蔻已經是擼起袖子開始忙了起來,另一邊,木黛睡在杜微微的房裡,雖未沉沉睡去,但腦中早已放下了各種思緒。
眼見着快要入睡,一道沉穩的男聲在門口處響起:“小姐。”是沉木。
回府時,沉木一直是暗中跟着小姐的馬車,一路都是輕功走的高處,以便看清四周的情況。
卻在經過一條稍顯空曠的街道時,眼神極好地看見東街茶鋪高高掛起了紅色的布招牌,心下一沉,嘴裡學着鴿子的聲音打了一個哨,給紫蔻留下信號,便幾個騰身,往東街趕去。
暗閣中,根據情報的重要性將信號分爲緩,平,急三種,分別對應藍,黑,紅三色。而茶鋪此刻掛起了紅色的信號,表明事情該是十分緊急。
果不其然,沉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神情就沉了下去,離尊王不是向來都不問這爭權奪位之事,怎麼會來買關於穆雲古的消息,越想越不對勁,都未跟茶鋪的人多說任何一字,便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向小姐彙報情況。
回了院子,見着屋門開着,只跨進一步,站在了門口處,隔着屏風和紗簾,沉木看見屋內牀上有人,以爲着是小姐,便喚了一句。
木黛的心緒頓時清明起來,微微清了清嗓子,提了半個調,輕輕地嗯了一聲。
沉木未加多想,也確實並未聽出這並非小姐的聲音。
“小姐,剛剛東街鋪子來消息,離尊王花一萬兩黃金買了關於大皇子的消息。”一句話,便一個不落地將自己收到的情報說了出來。
木黛猛然坐起身,臉上笑意全無,寒意從心底生出,隔着紗簾和屏風看着外面筆直站着的人影,眼裡是說不出的肅穆。
半晌,沉木都未聽到小姐的迴應,想着會不會是小姐睡着了,又嘗試着喚了一聲:“小姐?”
木黛步子輕柔,幾乎聽不見聲響,一步一步,緩慢而又有力的往外走去,沉木眼神好,木黛站起身的一刻,心下猛地一沉,不對,這不是小姐。
再也顧不上其他,沉木一個大步往裡去,剛饒過屏風便生生止住了腳步:“夫……夫人……”
“你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聲音輕柔,眸子裡卻滿是寒意。
木黛作爲上一代當家的親手選了紫蔻和沉木作爲杜微微的左右臂膀,此刻聽着她沉沉的語氣,沉木絲毫不敢說謊:“回夫人……是真的……”
猛地背過身去,拳頭狠狠地攥起,木黛心緒已是無法平靜:“去,把小姐叫來。”
沉木低着頭,腳步未動,他並不知曉夫人此刻爲何情緒如此之差,但卻知道一定與小姐有關,私心裡,他不願意小姐受到責罵。
見沉木遲遲未有動作,木黛猛地一個甩袖,眼神刺向沉木:“怎麼,我這個你家主子的孃親還使喚不動你了?”停了停,語氣更沉,“給我把小姐叫來!”
“怎麼了娘?”話音剛落,杜微微便端着一盤清炒木筍走了進來,她聽到的便是那句怒氣沉沉的給我把小姐叫來。
入了屋子,便看見,沉木低着頭,孃親怒目看向自己,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是沉木給孃親彙報了什麼消息?
努力扯起一個笑,杜微微上去摟住了木黛的臂膀:“娘,怎麼了嘛?”
紫蔻也端着一盤菜走了進來,原本笑嘻嘻的臉上卻在感受到屋內氣氛時,猛地收了起來。
木黛並未吃杜微微這一套,脫了她的手轉身在桌前坐下,好似淡然一般拿起筷子吃起了她們端來的菜。
杜微微明白,孃親這是,真的生氣了。
向着沉木使了個眼色,希他能暗中告訴自己一些原因,便聽到母親的聲音響起:“微兒,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暗閣不得涉政。”
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沉木和紫蔻,杜微微應了聲:“是,孃親說過。”
“那你告訴我,爲什麼,暗閣會將皇子的消息賣出去?”木黛聲音平靜,又夾起了一筷菜。
聽言,杜微微第一反應便是反駁:“娘,我沒有!”
“啪!”筷子被木黛狠狠地扣在了桌上,“還說沒有?!你自己問問沉木!”
眼神猛地轉向沉木,杜微微心底一片焦急。
感受到小姐和紫蔻的眼光都聚在了自己的身上,沉木艱難地開了口:“小姐,剛剛得到情報,離尊王買了大皇子的消息。”
瞳仁猛然聚起,杜微微一個扭頭,盯住了母親的背影,深深地呼了幾口氣,纔開了口:“娘,離尊王府世世代代均爲守護君主的一個角色,從暗閣買去的消息,定不會對朝政有何影響。”
站起身,木黛心裡全是對這個女兒的不爭氣:“微兒,你又怎麼能確定,這一代離尊王沒有狼子野心呢?”
猛然怔住,心底好似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一般,攪地一團亂,杜微微眼神空着,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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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趕在城門要關的一刻,一輛格外低調的黑色馬車入了京都,侍衛們原本想着這最後一輛車可以趁機訛一筆,卻在看到來人出示的腰牌時,後背發涼,立馬將人放了進去。
關上門,留下兩人看守,別人都回營地休息。只聽到留下的兩人中其中一個說道:“看到那腰牌沒,離尊王府的人啊。”
另一個壓低了聲音:“肯定也是個厲害的角兒,少惹爲妙。”
行了約摸又一刻的時間,馬車在離尊王府門口停下,駕車的黑袍男子冷着臉,去敲了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一個披着盔甲的男子伸出頭:“什麼人?”
黑袍男子並不作聲,臉色依舊冰冷,拿出腰牌遞到了男子的眼前,盔甲男子揉着眼睛看了一眼,猛地將門打開,極其恭敬地說道:“無雙公子請進,王爺已恭候多時。”
黑袍男子將腰牌收起,重新走到馬車邊,替車內的人撩起了車簾,只見一隻黑布描金靴先入了眼,隨之,是一身灰色亞麻衣料,最後看見的,便是一個樣貌清秀俊朗,頭髮卻是完全披散下來的男子。
男子笑的開心,看了看黑袍男子比往常更冷的臉,笑的越發明朗:“冷麪,別僵着個臉。”
說罷,撫了撫右手的玉扳指,笑着進了離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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