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
他是好人嗎?
他怎麼可能是好人。
古澤坐在牀邊,喃喃的問着孟復,“我一直把你當成惡人,你是不是也把我也當成惡人?你的弟弟說我是好人,我自己都覺得好笑。”
然後,他斜眼看着孟毅一直專心的在玩手機遊戲,便放心的將手掌覆在孟復的手上。輕輕的捏了兩下,只覺得這手一點肉也沒有,再看向孟復的臉,更是消瘦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因着昨夜一直呆在孟復公寓的浴室裡一夜未眠,古澤便不知不覺的趴在牀邊睡着了。
連續三天,孟復一直沒有轉醒,古澤便呆在醫院三天,醫生囑咐可以多和病人說一些溫馨的話語,增強病人的求生意識。
古澤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孟復說溫馨的話語,有時候會斷斷續續的說一些聽到的事情,會說自己的不好的地方。
卻是怎麼也不會說出喜歡孟復這樣的話。
傍晚的時候,孟復終於悠悠的轉醒,因失血過多,他的身體很虛弱,半天才吐出了一個字,“水。”
只這麼輕輕的一聲,古澤便醒了,他急忙鬆開孟復的手,給孟復倒水,還細心的用紙巾先沾溼孟復略乾的嘴脣,再用勺子一點點的喂他。
整個過程,孟復都十分的安靜,好似古澤就是照顧他的親人一般。
等他重新躺好之後,古澤便趕緊出去叫醫生過來。
孟復這才後知後覺,醒來的時候牽他的手的是古澤,喂他水的是古澤,去喊醫生的也是古澤。
他有些茫然,他不是應該死了嗎?
天堂裡也有醫院?這裡的古澤和人間的古澤全然是不一樣的,可是,爲什麼他會上天堂,他以爲自己一定會下地獄的。
醫生簡單的看了孟復情況,表明孟復已經脫離的危險期,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好好的靜養,手腕的經脈因爲割斷了,所以以後左手腕都不能用力,也不可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了,只能乾點輕活。
孟復只是靜靜的聽着,什麼表情也沒有。
醫生走後,古澤看着他,他也只是低垂着眼看着潔白的被褥,然後閉上了眼睛,似乎重新進入了睡眠。
原來自己還沒死啊,難怪手腕還在痛,可是爲什麼會活着,是古澤趕來救了他,爲什麼要救他呢?
輸了營養液,孟復
的精神有些恢復,晚上八點鐘多的時候,他再次醒來了。
入眼,便是趴在牀邊的孟毅,“孟孟,你終於睡好覺了。你這一覺睡得可真長啊。”
“嗯。”他應道,“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是葉延哥哥。不過,他現在不在這兒,他回家找姑姑了。”
“哦,那……爲什麼古先生會在這兒?”
“大哥哥自己來的。孟孟,既然你醒了,陪我玩好不好,我打電話給葉延哥哥,他也不接。”孟毅說着便如往常撒嬌一般的扯着孟復的胳膊。
疼痛迅速的從手腕傳遞到大腦,孟復覺得整個人都好像陷入了天旋地轉之中。
“小毅,別搖。”
他正有氣無力的說着,古澤已經先一步制止住了孟毅,“你的孟孟現在正在生病,要玩自己去玩吧。”
孟毅害怕的看着古澤那張陰鷙的臉,轉身委屈的自己呆着無聊的玩手機,孟複本想安慰孟毅的,卻是虛弱的無暇顧及孟毅。
“你醒了,要喝水嗎?”古澤問道。
這樣的古澤真叫人不適應,沒有那種習慣性的嘲諷,沒有那種冰冷的殘忍的語言,只是這樣平常的好似朋友一般的關心他。
“爲什麼?”
不是巴望着他死嗎?不是勸他早點死嗎?不是覺得他可悲的該死嗎?
“突然不想你死了。”
你如果死了,我一定會後悔,因爲我發現我喜歡你了,可這話這時卻是不適合說出口的,因爲孟復不會相信。
因爲他的喜歡突兀的就好像狼愛上了羊。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
“因爲覺得還不夠嗎?因爲覺得我死掉不是最好的結果?”因爲覺得我活着,纔有更大的樂趣,才能想到更好的折磨?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古澤希望他活着的理由。
“不是這個原因。”
“古先生,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明白吧,如果愛情可以搞明白了,他就不會喜歡他了,他就不會對他的喜歡發覺的姍姍來遲。
古澤又餵了孟復喝了一點水,“不明白就不明白,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了。更何況是你。”
“古先生,從地獄裡這麼走了一遭,我怕我以後捨不得死了。我原本其實就捨不得死,現在更是了。”
那種缺氧,絕望,無處安生的境地,他不想再來一遭了。
“別死,你好好養傷吧。”
孟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古澤,然後,忽然間釋然了,像是看透了什麼一般的,淡淡的笑了,孟復,想那麼多幹什麼,你都死過一回了,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
“別這麼笑,孟復。”
他收斂了笑容,古澤讓他不笑,他便不笑。
古澤驀地感覺眼前的這個在鬼門關走過一回的孟復不一樣了,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就是覺得讓人特別的不忍心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那些他原本習以爲常的嘲諷孟復的話語,現在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不想看到孟復那樣的笑,那笑裡像是蘊藏了大量的悲傷。
孟復不笑,不說話,便是靜靜的望着天花板,或是望着正在玩手機的小毅,抑或是閉上眼睛假寐。
古澤也靜靜坐在椅子上,削蘋果,也許是無聊,也許是太執着,古澤執意要一刀削好這個蘋果。
他平常看電視的時候覺得挺簡單的,但是水果刀到了自己的手裡就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怎麼使用怎麼不靈活。
削了第五個水果的時候,都已經到了十分之九了,勝利在望,可還是斷了。
孟復有時候會好奇的撇一眼,默默的不說話,看着桌子上四個削壞的水果,他很想提醒古澤不要再浪費了。可是,他又不想和古澤說話。
終於,看着古澤笨拙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道,“別浪費了。”
“哦。”古澤拿着水果刀忽然不知道該向哪裡放,他看着終究沒有削好的第五個蘋果,問道,“你要吃嗎?”
“我不吃。”孟復淡淡的回答道。
“以前有人告訴我,蘋果皮削成一條線,兩個就能走一輩子。”古澤想起了那年何漫雨對他說的話,那個女人在蘋果皮快削成功的時候斷了,爲此還哭了很久,“我很想試一試,找一個人過一輩子。”
古澤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是望着蘋果的,他覺得自己和何漫雨是天生的沒有緣分,對孟復的情感更是來的不可思議。
一輩子,真是個遙遠又陌生的詞。
“古先生一定會找到的。”
“是嗎?”古澤擡起頭,目光從蘋果轉移到孟復蒼白的臉上,“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