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調皮的不僅是老薛,曾家鄭家的祖墳也都興奮地裂開了。
雖說這仨師兄弟現在是死後無憾,但李追遠總不能放着他們曝屍荒野。
衆人只得花費了不少時間,給他們重修了一下祖墳,裂開的棺材蓋用陣法旗杆當釘子重新釘好。
李追遠更是三座山頭都跑了一遍,給每家都添了把土。
完工後,衆人就準備下山回民安鎮。
譚文彬拄着鏟子往山坡後方掃了一眼,直接被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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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六個學生被傻子一屁崩醒後,居然到這會兒了還停留在原地,有的在哭,有的在發呆,有的在爭吵。
要是普通人經歷了這一段噩夢旅程,精神崩潰了也屬正常,可這六人好歹是個探險隊,而且是主動不聽勸選擇去的正門村,眼下都被救出來了,卻依舊還是這個樣子,就真的是有點滑稽可笑了。
這裡距離鎮子已經很近了,隨便找個高點就能瞧見鎮子輪廓,要是在這兒還能再出意外發生狀況,那也是他們自己活該。
李追遠懶得再搭理他們,帶着大傢伙徑直下了山。
回到鎮上時,已是下午。
說評書的老人正拿着樂器和小凳往長廊那兒走去,看見了這一行人後,老人眼睛一瞪,立刻快步過來,先盯着李追遠看,再盯着潤生看,然後是陰萌,最後是譚文彬。
老人很急,用力抓着譚文彬的手,緊抿着嘴脣,一副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卻壓根記不起來的樣子。
最後,還是譚文彬勾着老人肩膀,陪老人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讓老人迷迷糊糊地往長廊走去。
李追遠走到小賣部,看見小賣部的大嬸正和送貨的嚷嚷:
“我就要了一批貨你直接給我來了三批,你這讓我賣到猴年馬月啊!”
李追遠示意自己要打電話,大嬸點點頭,然後繼續和縣裡送貨的掰扯。
先打給傳呼臺,再由傳呼臺幫忙呼了薛亮亮。
放下電話後,李追遠看了看櫃檯上放着的糖果,把盤子端起來,整個遞給傻子。
傻子樂呵呵地上前,把糖果往口袋裡塞,一邊塞還一邊往外落,很快就將附近的孩子吸引過來一起撿。
電話響起,李追遠接了。
“喂,是小遠麼?”
“是我,亮亮哥。”
薛亮亮那裡沉默了,沒再主動說話,在事情還不明朗時,身處外地什麼忙都幫不上的自己,最好不要說任何多餘的話。
“亮亮哥,家裡沒事了。”
“呼……”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呼,然後大口大口地喘氣,最後說話時,帶上了些許哽咽:
“謝了,小遠。”
“亮亮哥,你們鎮上有個傻子,你知道麼?”
“知道。”
“你讓你爸媽,把他養在家吧。”
“好。”
薛亮亮沒問爲什麼,直接答應了。
李追遠掛斷了電話,把話費和糖果錢都結了。
隨後,他轉頭對夥伴們說道:
“我們今晚不在這兒過夜,直接趕回金陵,有什麼還想辦的,抓緊時間辦了吧。”
衆人分開。
陰萌和鄭佳怡回到老鄭家。
老鄭家大房的一家三口,都已經炸了。
他們是無辜的,包括鄭佳怡的父母,誰能想到好好地活着,居然能遭受到來自三百年前先祖師父的魔手。
不過,陰萌回來也不是爲了祭奠他們,而是上了二樓,進入臥室,把先前自己裝菜的缸給砸了。
剛下樓走到院子,就瞧見那位之前借自己廚房用的鄰居,她正站在門口往裡頭張望着。
鄭佳怡問道:“嬸子,你這是……”
“我來問問,那個缸,用好了沒?”
陰萌:“我打碎了,錢之前留你廚房裡,包括那口鍋的。”
做菜的鍋,陰萌端菜走前也故意戳了幾個洞。
“錢收到了,收到了,呵呵。”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數倍賠償過了,但農戶人家,也不算叫佔便宜吧,只是想着能節省就節省。
陰萌牽着鄭佳怡的手離開。
譚文彬回到了老曾家,出乎預料的是,院子裡被打掃得很乾淨。
通往廳堂的臺階上,胡一偉鬍子拉碴地坐在那兒,手裡拿着照片,面前擺着很多個酒瓶以及酒罈。
聽到動靜,胡一偉擡起頭,他眼裡全是血絲。
“兄弟……你回來啦。”
老實說,譚文彬與胡一偉的關係並不深厚,所謂的“幾十年兄弟”更像是特殊情況下的各取所需。
不過,看着胡一偉現在這個樣子,譚文彬也是覺得他有些可憐。
譚文彬:“我還以爲你已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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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偉擺擺手,眼神裡滿是落寞:“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學會放下吧,需要時再拿起來,別總是揣着,容易累,可能苗苗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留下這段安慰人的話後,譚文彬走到井口處,探頭往下看了看。
井壁和井底都是一片發白,像是撒上了一層石灰,應該是功效在那一晚都用光了。
從揹包裡拿出工具,譚文彬把井口四周的紋路給拓印下來。
小遠哥沒吩咐自己這麼做,大概小遠哥也瞧不上這小小的護宅陣法。
譚文彬是打算拓印下來,帶回去自己看看,畢竟自己親身體驗過這陣法傷害,也算是能更好地理論聯合實際了。
“看來,得搞臺照相機了。”
做完這些後,譚文彬對胡一偉揮了揮手,走出宅子。
李追遠回到了薛家。
薛爸坐在院子裡抽着悶煙,薛媽也沒去打牌,坐在薛爸對面,摸着自己手指發着呆。
明明院子裡的壽聯和壽字貼得滿滿的,一副喜慶的氛圍,但二老卻是愁容滿面。
“薛伯伯,薛伯母。”
當聽到李追遠的聲音時,倆老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全都跑來,薛伯母更是伸手在李追遠身上捏了又捏,似乎是要確認少年是否全須全尾。
薛爸:“孩子,你可算回來了,我們還擔心你去了……”
李追遠走時留下了字條,但很顯然,二老並未完全相信,都在心裡猜測少年是否也去了正門村。
“薛伯伯,我怎麼可能敢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嘛。”
薛爸輕輕推了推薛媽:“快去,給孩子做飯去。”
“哎,好。”薛媽馬上笑着點頭。
“薛伯伯,薛伯母,我這次出來時間太長了,現在就得趕回金陵學校去,要不然老師要給我掛科的,就不吃飯了。
臨走前,特意來給你們道個別,感謝伯伯、伯母這些天的照顧。”
“都是自家孩子,用不着這麼客氣。”
“就是,亮亮這一年,去了不知多少次你們南通,次次不都是你們照顧的嘛,我們可是欠了你家好多人情哩。”
亮亮哥確實經常來南通,但來太爺家的次數並不多,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一來南通,就急不可耐地跳江。
“對了,薛伯伯,還有一件事,我剛和亮亮哥通了電話,亮亮哥讓我先轉告你們,把傻子收養在家。”
李追遠將傻子拉到面前。
薛爸、薛媽聞言,都皺起了眉。
平日裡有餘菜或者逢年過節辦事時,給傻子點吃喝,這沒什麼。
但真要把人領進家裡照顧……絕大部分人都是無法接受的。
這可不是收養一個勞動力,也不是多雙筷子的事,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在家,你得花費多少心思去照看?
不過,哪怕是在一個家庭裡,個人地位也是根據生產收入來決定的,這也是薛爸薛媽沒辦法像其他家長那樣,對薛亮亮強行催婚催生的原因。
“那就……先住家裡吧。”薛爸打算先把傻子留下,然後再去和兒子電話聯絡,問問兒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李追遠當然知道,照顧一個傻子有多麻煩,但他這般做,可不純粹是還傻子的人情。
傻子可不是普通的守村人,留他在家裡,不僅能保家宅平安,連運勢都能給你帶起來。
這種人,就是人形祥瑞,別人求都求不來。
“那我就先走了,不用送了。再見,薛伯伯,薛伯母。再見,傻子。”
李追遠走到院門口,和站在門口的潤生一同向巷子裡走去。
傻子一邊剝開糖紙把糖塊放入嘴裡,一邊流着哈喇子笑着嘀咕道:
“呵呵呵,龍王爺,呵呵呵,龍王爺……”
……
五人先是坐着給小賣部送貨的卡車回到縣裡,然後又找了輛黑麪包車,連夜趕回金陵。
到學校時已是中午,大家在老四川吃了飯後就各自散開。
李追遠和譚文彬回宿舍,潤生和陰萌回商店,鄭佳怡則去輔導員辦公室找吳胖子,順便幫譚文彬銷假。
去洗手池洗了個冷水澡,回到寢室裡後,譚文彬琢磨着要在屋裡搭建個簡易淋浴間,仿照李大爺家的那種形式,上頭吊個桶,下面再接個淋噴頭,腳下再搞個大盆站在裡頭洗,四周再拿雨布圍一圈。
最後再讓陸壹幫忙接個線,這樣就能在寢室裡用熱得快燒開水了。
反正新宿管阿姨他已混熟,不用擔心人來檢查。
在徵求到李追遠的同意後,譚文彬說幹就幹,他先去店裡取東西,順便把也是剛洗好澡的潤生以及在櫃檯收銀的陸壹一起喊過來幫忙。
李追遠則收拾好東西,揹着自己的書包,來到柳玉梅家。
秦叔回來了。
他此時坐在院子角落裡的一張凳子上,身子前傾,雙肘抵在膝蓋上。
劉姨左手端着一個海碗,右手持一雙頭部尖銳的銀筷,正在將秦叔身上嵌入的東西一個個取出。
每取出來一塊,就丟進海碗裡,發出清脆的“叮咚”。
“小遠。”秦叔看着推門而入的李追遠,臉上露出笑容。
劉姨關心地問道:“小遠回來啦。”
“嗯,回來了。”李追遠應了一聲,走了過來。
劉姨的海碗裡,全是指甲和牙齒,一個個漆黑如墨,指甲很長,牙齒也很尖銳,帶倒鉤。
而在秦叔體內,還有很多的殘留,有些嵌入的位置,深得可怕。
更有一些位置,正泛出紫色的膿水,可謂是老傷新傷共同聯動。
被處理傷口時,秦叔面色如常,十分平靜。
劉姨眼裡流露出玩味的笑容。
李追遠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就識趣地進了屋。
秦叔的身體也不再緊繃,忍不住對身邊的劉姨提醒道:“你下手輕一點。”
“你剛剛強繃着做甚,死要面子。”
“這不是面子,這是規矩。”
“奇了怪了,以前怎不見你提起這些規矩?”
“以前家裡沒新柱子。”
劉姨聞言,點點頭,也就沒再細究,轉而提醒道:“可不能再這般使了,再這樣下去,你這身體得廢了。”
“職責所在。”
“老太太不是說了麼,這次回來後,你就多歇一歇,暫時別再出去了。”
“該出去還是得出去,家裡在立新柱子,外頭不能沒有自家人的跑動。”
“那照你這說法,我是不是也得把圍裙解開,出去跑跑?”
“老太太是家裡的房樑,你得留在她身邊照顧。”
“行了,我說不過你。”劉姨看了看屋門方向,“話說,咱小遠出門和你當初出門,感覺還真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以前每次都是風風火火地出門,然後一身是傷的回來,我還得抹着淚給你治傷,可你看看小遠,真就像出個差辦個事就回來了。”
秦叔笑道:“怎能拿我和他比,我倆要真一樣,那老太太現在豈不是得茶飯不思地整天擔憂牽掛?”
“老太太當初牽掛你還少了?”
“我不是這意思,小遠和我,到底是不一樣的,同樣的年紀,我比小遠差遠了,我這個年紀時……”
秦叔頓了頓,有些疑惑道,“我像小遠這個年紀時,老太太只准我打基礎,不准我練武。”
“小遠現在不也一樣麼,身子沒長開呢,他也不急,心裡一直有分寸。”
“可惜了,要是小遠現在是二三十歲,甚至只是十七八歲,哪怕就十六歲出頭,把長開的身體好好打磨,一些功夫給練上。
那這出門,甭管去哪裡,無論面對誰,都能順暢輕鬆得多了。”
“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能讓你完全準備好的事呢?那天的事你又不是沒看見,燈既然未點先亮了,意味着……”
劉姨擡頭看了看天空,
“大概是上頭覺得,小遠已經夠格出門了,或許連它也怕,要是真讓小遠安安生生地把基礎繼續打牢固,日後怕是整條江上,就再也沒有能攔得住小遠的浪了。”
李追遠進屋後,先去了阿璃房間。
他進女孩房間從不用敲門,因爲女孩能早早感應到他的到來。
推開門,女孩正躺在牀上睡覺,被折迭得很整齊的被子蓋在肚子上。
李追遠笑了。
因爲上次自己說過,自己來時你可不可以裝睡,讓我也能體驗一下當初你來我房間找我時的感覺。
但現在是下午,女孩的覺就算是在夜裡也很少,什麼時候會睡起午覺來了?
李追遠將書包放到桌上,對阿璃輕聲道:“我剛回來,現在去和奶奶打個招呼,然後再來與你說話。”
關上門,來到二樓。
柳玉梅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拿着一本書,正在看着。
走近一瞧,發現是《紅樓夢》。
老太太自是早就察覺到少年來了,將書往下一扣,反問道:
“怎麼,老太太我年紀大了,就不能看這個了?”
“哪能啊,您有這種閒趣那當然是最好的。”
“倒是有許多年未曾看它了,也就是近幾日忽又想起,這才讓阿婷給我找出來再翻翻,你小子猜猜,我看這書時,代入的是誰?”
“那我可猜不出來,縱觀這書中‘繪聲繪色’的諸般人物,真沒哪個能有老太太您這般智慧的。”
“呵呵呵,你這小子,不走心時反而最是容易讓人開心。”
李追遠走到茶几邊,開始泡茶。
柳玉梅指尖輕點書面,感慨道:“我這個年紀,現在倒是代入賈母多些了。她是個蠢的,卻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只是做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也就認命,有一日算一日稀裡糊塗地過了。”
“奶奶,喝茶。”
“小遠,你說,咱家阿璃,像是裡頭的哪個人物?”
“書裡沒您這老太太,又哪裡可能有您這孫女呢?”
“我是覺得,咱家阿璃像那林黛玉。”
說着,老太太就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少年的下顎,玩味道,
“家裡人走得早,最後連人帶家產,都便宜給了那賈家。”
“奶奶,我再不濟,也不至於被比作那不經事的寶玉吧。”
“那寶玉自是比不過你,人家好歹先提一嘴‘這個妹妹好像在哪見過’,再借口摔個玉發個癲。
你小子,當初是直接走過來把阿璃牽走陪你坐一塊兒看書去了。”
“這不一樣,阿璃我是真的夢裡見過的。”
“好了好了,與你玩笑的。”柳玉梅轉而面露關切地問道,“這趟順利麼?”
“順順利利。”
“瞧出來了,精氣充沛,這趟確實沒怎麼吃苦。”
“還遇到一位先人。”
“家裡擺着的?”
“嗯,您本家的。”
“去樓上取來,我與你說道說道。”
“好,您稍等。”
李追遠走上三樓,來到擺放供桌和阿璃收藏箱的房間,目光在諸牌位上掃了一眼,將柳清澄的牌位取下。
回到二樓,將牌位遞交到柳玉梅面前。
柳玉梅看了一眼,表情皺起,竟是沒伸手去接,反而揮手,示意少年拿開。
李追遠:“有故事?”
柳玉梅:“有事故。”
“您講講?”
“不想講了。”
“那咱們兩家,就沒詳細記載諸位生平的族譜或者書?”
“我們兩家不用自己記的,因爲別人家會幫我們記得很詳細。”
李追遠有些無奈道:“您也真是的,起了個話頭,卻又不往下說。”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這也是爲先人諱。”
“好的,我知道了。”
“不用再陪我這老太婆了,你去找阿璃頑吧。”
李追遠走出房間,在樓梯口,看見正在走上來的阿璃。
阿璃看着李追遠手裡拿着的牌位,伸手想要接過去。
“阿璃,選其他人的吧,這個留到下一批再用。”
李追遠和阿璃重新回到三樓,等阿璃選了五個牌位拿下來後,李追遠再把柳清澄的牌位放回去。
兩人回到一樓房間,把牌位放下後,李追遠後背靠着牀邊,坐在地毯上,阿璃也在他身側以同樣的姿勢坐下。
李追遠將這次的經歷原原本本地講給阿璃聽,尤其是最後大魚將玉虛子一口子吞下的畫面,做了很詳細的描述。
他知道女孩是要畫的,這是他認爲這次最適合畫出來的畫面。
阿璃聽得興致盎然。
講完後,李追遠就將那根魚刺取了出來,晶瑩剔透,質地勝過翡翠。
“阿璃,玉石你會雕刻麼?”
女孩點點頭,伸手接了過來,指尖在上面輕撫,做了幾個切割動作後又虛畫了幾條線。
李追遠看出來了,阿璃這是準備拿魚刺給自己做一面陣法旗,這種特殊材料製作出來的陣法旗很適合當作陣眼。
“我那些陣法旗夠用了,而且打造方便,不回收也不心疼。”李追遠將手伸到後面去,摸了摸阿璃的髮髻,“這樣吧,我去畫設計圖,然後你來雕刻一根簪子。”
女孩聞言,眼睛裡流露出希冀。
“本來應該我雕好了再送給你的,但沒辦法,我手是真的笨。”
少年能就着魏正道書裡的插畫和簡單描述,就能將器具給手搓出來,這手工能力自然是不差的,但和女孩比,那是真的有極大差距。
阿璃從自己牀下,拉出一個大木盒,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巨大且精美的畫本框。
“真好看。”李追遠一邊讚美着一邊伸手撫摸着這個歷代祖先智慧的結晶。
打開它,第一頁就是餘婆婆,已裝訂完畢,接下來還有很多空餘位置,等着一個個去填充。
李追遠將一頁一頁的空白翻閱,女孩在旁邊很認真地陪着他一起看。
雖然上面仍是乾淨無物,
卻是少年未來將要走去的路。
……
簡易的室內淋浴間建造並未花費太長時間,弄好後,譚文彬又去打了四瓶開水放在寢室裡備用。
然後,離開宿舍去商店挑了些水果。
“咦,怎麼多了個書攤?”
陸壹說道:“我建議弄的,以前只是弄些複印文件這些,我覺得還不如把配套給弄全,那些雜誌和小說賣得都很好。”
書攤最上層是報紙,中間是小說,而且以言情小說爲主,這會兒仍有不少學生在選租。
書不貴,但誰叫大學生看書時間富裕呢,有些課上,你哪怕拿本小說書擺書桌上看,在老師眼裡都是態度端正的好學生,比坐在後兩排睡覺打呼嚕得要好多了。
譚文彬簡單巡視了一下,然後把陸壹拉到身邊,小聲問道:“你有沒有進那種,攢勁的雜誌?”
“攢勁?你要多攢勁?”
“當然是越攢勁越好。”
“有的,有不少學生提過這個要求,但那些雜誌和書,不能擺在外頭賣,我都是派給男女寢室的租售代表。”
“我艹,陸壹,你行啊,會做買賣。”
“嘿嘿,我是挺喜歡做生意的。”
“成,這家店你好好運營,營業額上去後,我們給你算股。”
“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不是圖這個。”
“嗐,只要你能做起來,那都是你應得的,我是沒精力搞這些正好交給你了,加油!”
“好,我會的。”陸壹用力點頭。
譚文彬去醫務室看林書友去了,他左手提着一透明塑料袋的水果,右手提着一黑色塑料袋的攢勁雜誌。
這會兒天色漸黑,走進病房,沒在裡頭看見林書友,譚文彬就去了範樹林的值班室,伸腳輕輕一推,門開了。
林書友正坐在範樹林面前,聽範樹林講述自己讀大學時的愛情故事。
說是愛情故事,但也不過是兩段單相思,一段對學姐的,一段對學妹的。
連表白都沒有,女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範樹林喜歡自己,但沒關係,不耽擱我們範大醫生給自己腦補出一場百轉千回的曠世絕戀。
也就是沒開臉的林書友,纔會願意坐在對面,很是配合地聽着範樹林的講述。
“彬彬哥。”
“彬彬啊你來了。”
譚文彬將水果放在辦公桌上,黑色塑料袋則丟給了範樹林。
“什麼東西?”
“錦旗。”
“哦……哦。!!”
範樹林打開袋子,一看雜誌上的封面,馬上嚥了口唾沫,然後將雜誌放入自己桌子最底層抽屜。
林書友好奇地問道:“彬彬哥,你們這次出去了,事情順利麼?”
譚文彬聳了聳肩:“那是當然,畢竟有我在嘛,我這次可是出了大力做出大貢獻的。”
“彬彬哥,那下次可不可以……”
“今兒月亮不錯,適合月下漫步。”譚文彬瞥了一眼範樹林,問道,“範哥,你打算啥時候結束單身啊?”
“還是先要緊着工作吧,工作重要。”
“範哥,我是擔心你領導繼續這麼重視培養你,你這夜班再繼續值下去,頭髮怕是得先禿了,你看看你的髮際線,明顯後撤了。”
“真的麼?”範樹林吃了一驚,伸手去摸自己的頭髮。
“所以,範哥,趁着年輕,花期還在,能找就找吧。”
“這是說找就能找到的?你現在有對象麼?”
“沒有。”
“那你有沒有跟女孩子表白過?或者是女孩子跟你表白過?”
“沒有。”
“那你還好意思說我。”
這時,林書友很是悲傷道:“我彬哥喜歡的女孩,已經不在了。”
譚文彬:“……”
範樹林愣了一下,馬上道歉:“對不起,彬彬。”
“神經病啊。”譚文彬一巴掌拍在林書友後腦勺上,“你小子傷好了沒有?”
“基本好了,明天就回學校上課。”
“明天週末,上哪門子課?”
“上午團支書來看望我,跟我說明天班上有聯誼活動,還是和外校的,範哥聽到了,剛就在以他的故事,來勸我去參加呢。”
“聯誼?”
譚文彬這才當了幾天班長就出差去了,這聯誼自然不是他安排的。
一些專業,男女比例容易失衡,本班本系本院壓根無法內部循環解決,甚至一些大學本身,就存在着嚴重失衡的情況。
這時候,和外校的聯誼活動就必不可免,屬於和尚廟去找盤絲洞。
一般這種聯誼普遍高頻發生於大一階段,這個時期男女學生荷爾蒙分泌高,大家都對愛情充滿着嚮往。
“對啊,彬哥,你也來吧?畢竟,忘記一個人的最好方式就是重新開啓一段……啊!”
林書友被譚文彬揪着頭髮拉起:
“你給我正常點!”
“好的好的,我不說了。”
譚文彬拍了拍手,沒好氣道:“聯誼你們去吧,我就不參加了,不過飲料零食這些,可以從商店裡拿一些去,當我這個班長贊助的,不過得打兩條贊助橫幅,你找陸壹去弄。”
“哦,好。”
這時,範樹林似乎纔想起正事,問道:“彬彬,既然你回來了那胡一偉也回來了是吧?”
“他沒有。”
“沒回來?那他的事情,解決了麼?”
“他前妻被解決了。”
“哦,那就好,解決了就好,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等他什麼時候能走出來,也就回來了吧,哦,對,應該快了,那車還是他借的,他得回來還車。
好了,範哥,你繼續忙你的,我先走了。”
譚文彬剛走出辦公室後頭林書友就穿着拖鞋追了上來。
“彬哥,你之前給我拿的陣法,我有些地方沒看懂,我能不能問問你?”
“你問我還不如自己拋硬幣靠譜。”
“可我總不能去問小遠哥吧,我怕他嫌我笨。”
“別怕,孩子,因爲你早就暴露了。”
“那我……”
“你把你想要問的,整理成書面的,我再拿去幫你問。哦,對了,你家起乩的一些法門,一同寫下來給我,我看看。”
“啊,小遠哥他不是會麼,而且比我更厲害……”
“我遠子哥那裡的東西太高級了,我看不懂,我覺得你家那套,更適合我一些。”
“也對,是這樣沒錯。”
林書友倒是沒有絲毫家學受辱的感覺,當你的家傳絕學在人家手裡輕易實現翻倍時,你同樣也會如此認爲。
譚文彬回到寢室時,看見小遠哥正坐在書桌前畫東西。
“我回來了,小遠哥。”
“彬彬哥,淋浴間很好用,辛苦了。”
“好用就好,我待會兒睡前再洗個熱水澡。”
簡單聊了幾句後,譚文彬也在自己書桌前坐下,先翻開魏正道的書,又將自己從曾家拓印的井口紋路拿出來仔細揣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彬彬哥,我先上牀睡覺了。”
“晚安,哥,我再看會兒書。”
譚文彬揉了揉眼睛,繼續看下去,別說,他還真看出了一點感覺,拓印紙上的紋路,好似在他面前活了起來,居然在動。
打了個呵欠,他覺得這應該是自己的錯覺,自己大概眼花了。
沒事兒,繼續看,繼續鑽研。
反正聯誼這種事,和自己寢室無關。
譚文彬一直看到了後半夜,看得腦袋發脹發暈,終於決定放下,洗個澡睡覺吧。
去摸熱水瓶,發現四個瓶全是滿的,這意味着遠子哥洗完澡後,又去一樓開水間把熱水瓶都打滿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譚文彬拿着一個蘋果,上了牀。
一邊啃着一邊望着窗外星空。
有時候,他也曾想象過,要是沒有遇到小遠的話,自己現在在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但每次都是起個頭後,就馬上對這種思緒發散感到索然無味了。
因爲,他是真的喜歡現在的生活。
回不去了。
……
昨晚睡得早,使得李追遠起得也很早。
窗外的天邊泛起微白,正驅趕着那幾顆爲數不多還沉迷在眷戀中的星星。
彬彬還在呼呼大睡,有時候,少年挺不理解這種晚上強打睏意用功白天補覺的學習習慣。
洗漱完回到寢室,把昨晚畫好的設計圖放好,背起書包,走出宿舍樓時,天上已看不見星星了。
不過還好,地上有一顆正等待着自己去找。
……
“這是橫幅,這是剩下的飲料和零食,我都給拿回來了。”
林書友把東西放下,用手背擦了擦汗。
潤生丟來一條帕子,他接住了,重新擦了一下。
陸壹笑着問道:“聯誼怎麼樣?”
“人挺多的,在大階梯教室裡,不少人上去展示才藝呢,還有各種遊戲,玩得很開心。”
陸壹:“那你表演了什麼?”
林書友靦腆道:“我哪有什麼才藝。”
陸壹:“哪個學校的?”
“金陵審計的,女生很多。”
“有好看的麼?”
“有啊。”林書友笑道,“怎麼可能沒有。”
“我的意思是,有你喜歡的類型麼?”
“還真有一個,我留下來收拾東西時,她還特意過來問我是幾班的,還問我班上的事,她好溫柔,長得也很漂亮,說話聲音很細膩。”
陸壹打趣道:“動心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動心,但她確實讓我感到好親切。”
“既然有好感,就去嘗試嘗試。”陸壹以過來人的身份建議道,“勇敢去接觸,寫寫信什麼的,表達你的態度。”
“寫信麼?”
“嗯,叫人幫忙送就是了,你知道她名字麼?”
“知道,她叫周云云。”
“那你就給周云云寫信嘛,約她去圖書館或者逛公園,慢慢熟悉瞭解。”
“真的麼?那我……就真的寫啦?”
站在邊上原本一邊聽一邊喝水的潤生,在聽到“周云云”這個名字後,默默地放下水杯,說道:
“別寫。”
林書友不解地問道:“額,爲什麼啊?”
“因爲寫了你會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