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來,天黑路滑,你跟我走,哎喲!”
鄭佳怡剛說完,自己就摔了一跤。
陰萌走上前,先伸手將她攙扶起來,然後“啪”一聲,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防水強光手電。
“萌萌,還是你考慮得周到。”鄭佳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陰萌有些無奈地看着她。
這是一個開朗善良、堅強明事的女孩,同時長得還挺好看。
來時路上,她嘴巴不是在“嘰嘰喳喳”的聊天說話就是在“呵呵”的笑着,把陰萌耳朵都聽累了,卻並不反感。
在陰萌目前爲止的人生中,過去她在看棺材鋪,來南通後身邊雖然有了夥伴,卻一直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閨蜜”角色。
鄭佳怡倒是很符合這一定位。
陰萌覺得,以後自己應該會經常和她來往。
當然,前提是她能活着離開這裡。
小遠分析過,吳胖子爲人太過圓滑市儈,這樣的人很難快速交到真朋友,而且其身爲輔導員的身份,也沒什麼能拿出來與“羅工學生”進行利益交換的。
因此,吳胖子這條線缺少一個具備觸發力的人物,譚文彬提到了吳胖子的漂亮對象,小遠就順勢對其形象進行了預測補充。
陰萌發現,小遠的猜測,幾乎全中。
不過,陰萌並未因此覺得這是小遠的神機妙算,少年的聰明體現在很多方面,不差這一個。
陰萌大概捕捉到這一思路,小遠這是用逆推的方式,“塑造”出一個能打動他們團隊的一個形象。
譚文彬會吃這一套,自己……也吃這一套。
“萌萌,我大伯家就在前面,很近吧,他家就住鎮頭,嘿嘿。”
許是陰萌在醫院病房裡的表現給了女孩極大安全感,她現在心情很輕鬆,認爲只要回到老家,找到根頭,那自己父母的病就能徹底解決。
“砰砰砰。”
鄭佳怡開始敲門。
“吱呀……”
剛被敲響,門就被打開了,彷彿這個人,就一直站在門後面。
鄭佳怡被嚇得一哆嗦,往臺階下退了幾步。
陰萌則將手電往上照,是一個婦人,穿着泛黃且不是很合體的白襯衫。
“大伯母,是我,佳怡。”
“佳怡啊……”婦人擡起手遮擋燈光。
陰萌將手電關閉。
“進屋吧,佳怡。”
婦人轉身,往裡走,她腳下穿的是塑料拖鞋,走路時會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屋內黑漆漆的,婦人將二人領進了廳堂。
廳堂內有張大桌子,但上面擺了雜物,繼續往裡是廚房,那裡擺着小桌椅,一家人平時都在廚房那裡吃飯,廳堂大桌子只有招待很多客人時纔會使用。
有木質臺階,貼着一側牆壁向上,樓上是臥室。
婦人拿出火柴,“咔嚓”一聲,將蠟燭點燃,廳堂裡出現了幽幽的光火,反而將她的臉映照得更加昏暗。
“佳怡,你爸媽呢。”
“我爸媽沒來,這次是我一個人回來的,大伯母,我想在你家這裡住幾天。”
“好,住吧。”
來時路上,陰萌對鄭佳怡吩咐過,她父母的病根需要慢慢調查,不能心急,鄭佳怡不是很理解,但選擇聽從專業的中醫。
婦人將蠟燭挪向陰萌,問道:“她是誰?”
“她是我朋友,叫萌萌,和我一起來的。”
陰萌點頭道:“阿姨好。”
“你好。”隨即,婦人又將蠟燭挪回,“佳怡,吃飯了麼?”
“我們路上吃過了,現在不餓,大伯母,你上去休息吧。”
“我帶你們上去。”
婦人端着蠟燭,走上樓梯。
鄭佳怡和陰萌跟在後面。
木質的樓梯,不斷髮出脆響,有幾節踩上去時明顯出現了鬆動,應該是很久都沒維護了。
來到二樓,經過主臥時,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誰來了啊?”
大伯母:“佳怡來了。”
“二弟他們來了麼?”
“沒來。”
鄭佳怡喊道:“大伯,我帶朋友回老家住幾天散散心。”
“好,吃飯了麼?”
“吃了。”
“嗯,早點休息。”
屋裡的聲音結束了。
陰萌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先前聲音傳出時,就幾乎是貼着臥室門。
現在,也沒聽到對方從門口往牀那邊走的動靜。
是因爲沒穿鞋赤着腳麼?
可這地板,哪怕是赤腳,也會踩出聲音纔對。
陰萌心裡只有狐疑,卻無法斷定,可惜了,要是自己有小遠那般敏銳的聽力就好了。
婦人繼續端着蠟燭,領着二人往裡走。
中途經過一間臥室時,依舊是貼着門傳出聲音:“是佳怡妹妹麼?”
“嗯,大強哥,是我。”
對話結束,似乎只是爲了對話而對話。
婦人將她們領到客房前,推開門後,將蠟燭放在了屋內桌上:“家裡電線燒壞了,沒來得及修,晚上起夜用蠟燭。”
“好的,大伯母。”
“早點休息。”
婦人往外走去。
陰萌放下揹包後,緩步退到房間門口,這個角度,藉着稀疏月光,能看見婦人走到主臥門前的模糊身影。
就在其即將開門時,婦人的身體忽然扭動回頭看向這裡,月光將其眼眸照出了些許光澤。
陰萌挪開視線,伸手關上門。
自己將門關閉的剎那,那邊也傳出了開門和關門聲。
陰萌看向鄭佳怡,問道:“你大伯母一直這樣麼?”
“嗯,我記憶裡,大伯家好像都是這樣,我媽爸來也是一樣的態度。”
“你大伯家就一個兒子?”
“對,就是大強哥,比我大五歲。”
“沒結婚麼?”
“沒有。萌萌,你先坐會兒,我去樓下打點水上來,我們隨便洗洗就睡吧,抱歉,現在太晚了,條件有限,今天洗不了澡了。”
“你坐在這兒,我去打水。”
“還是我去吧,要是竈臺熱水瓶那兒沒水,就得去院子裡打井水。”
“我在農村生活的時間比你多,你待着,別動。”
“蠟燭,你帶上。”
“不用,我有手電筒。”
陰萌打開門,往外走,經過鄭大強的臥室門口時,她略微停了一下,沒聽到什麼動靜,經過那對夫妻臥室時,也是毫無聲響。
順着樓梯走下樓,陰萌先來到廚房,廚房下方凹槽裡,擺着四個熱水瓶,兩個紅的兩個綠的。
正常來說,鄉下家庭會根據自己家每日用水情況來燒水,新燒的水用來喝,第二天的溫水用來洗用。
陰萌提了提那幾個熱水瓶,前三個都是空的,最後一個是實的,有重量,但有些過分重了。
拔出塞子,裡頭髮出“吱吱吱”的聲音,很多隻老鼠從裡面竄出,陰萌馬上將塞子塞回去。
至於先前跑出來的老鼠,這會兒已經不知道竄哪兒去了。
陰萌將熱水瓶側過來,下方沒破損,這就證明裡頭的老鼠都是被人爲抓進去的,抓老鼠是要做什麼?
竈臺早就冷了,陰萌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揭開了兩個大鍋中間的小鍋蓋,裡頭有水,卻也是涼的。
她拿起一個大塑料盆,走到院子井口邊,將鐵皮桶丟入,讓其浸沒後往上拉時,似是聽到了樓上的聲音。
二樓房間佈局,夫妻臥室與鄭大強的臥室都是朝陽的,也就是面對這院子,自己和鄭佳怡住的客臥則是背陰。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能看見的二樓兩處窗戶後面,就是這對夫妻和其兒子的房間。
陰萌不動聲色地將第一桶水打上來,倒入盆內,再次將鐵皮桶丟入時,陰萌打開了手電筒,照射向二樓窗戶。
右側窗戶後頭,照射出了兩道人影,左側窗戶後頭,則是一道人影。
等手電筒燈光再回拉重新照過來時,三道人影又都不見了。
但陰萌確定,剛剛自己不可能眼花,先前自己打水時,鄭大強和其父母,都各自站在房間的窗戶後頭,而且是緊貼着窗戶站着。
要是擱以往,這樣的房子自己是不會住的。
要是小遠在這裡帶隊,依照小遠的性格,他可能會直接下令讓自己和潤生衝上樓,把那三位全都抓出來,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現在,她不能這樣,因爲這次她的任務是把這條線索線給推完,所以不能做出太過出格的舉動。
打完水,提着盆,陰萌重新走上二樓。
在這裡,還有通往三樓的樓梯,應該是閣樓。
她沒上去看看,而是回到自己房間,推開門,鄭佳怡靠着牀坐着,閉着眼不停點着頭。
趕了這麼久的路,她既累又困。
“啊,你回來了。”鄭佳怡起身走了過來。
“就坐那兒吧,洗洗。”
陰萌從自己登山包裡拿出了幾瓶礦泉水和毛巾。
“萌萌,你是喜歡遠足麼?我看你揹包裡的東西,好豐富。”
“嗯。”
“我看它好像很沉的樣子,裡頭還裝着什麼?”
“一些書和一些工具。”
主要是撈屍器具。
兩個女孩簡單洗了洗,就躺上了牀,鄭佳怡睡裡面,陰萌睡外面。
屋子裡有點發黴的味道,牀褥也是一樣,但勉強還能蓋。
“萌萌,你老家哪裡的啊?”
“四川的。”
“蓉城好玩不?”
“我家距離山城更近。”
“怪不得你皮膚這麼好,這麼白還這麼光滑。”鄭佳怡伸手,抱着陰萌的手臂摸了摸,“我好羨慕。”
“你也不差。”
“比你差多了,對了,你有對象麼?”
“沒有。”
“爲什麼不找一個?”
“還沒這個打算。”陰萌扭頭看向鄭佳怡,問道,“你喜歡你的對象麼?”
“喜歡啊,他人真的很好,胖胖的,好可愛。”
“好吧。”
“而且,他也很有事業心啊,留校機會很難的,他爭取到了,他還說以後會繼續努力。
我們倆在金陵,都只能算是普通家庭,我這個人喜歡小動物,又喜歡小孩,會做很多在很多人眼裡沒意義的事。
他願意看我去做這些,他很包容我,我是打算以後和他結婚的,因爲一個家庭,有一個這樣的我了,另一個就得更辛苦更努力。”
“呵呵。”
“萌萌,你笑什麼?”
“你還想得很清楚。”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的?”
“沒考慮過這個。”
“那你平時經常接觸哪些人嘛,有沒有發展的機會?”
“不聊了,睡吧,明天我們會比較忙的,得去你家祖墳看看,還得……在這個家裡檢查一下,爭取早點找到你爸媽的病根。”
除此之外,陰萌還打算等天亮後,去詢問一下薛亮亮家的住處,小遠和潤生應該早就到了。
鄭佳怡說睡就睡着了,她像是小貓一樣,依偎在陰萌身側。
陰萌也閉上了眼。
但沒多久,她的眼睛就再次睜開,她有一種刺撓的感覺,沒辦法去具體形容,卻有點不舒服。
躺在牀上,目光在四周逡巡,最後,將目光落在房間門上。
木質屋子本就容易開裂,要是不定期修繕,那各處的縫隙就會越來越大。
房間門和旁邊牆壁之間的間隙,就很大。
陰萌一邊保持呼吸的平穩一邊將手探向放在身邊的手電筒。
“啪!”
手電筒打開,對着房間門照去。
兩個反光的圓球出現,然後快速消失。
這意味着,剛剛門口站着一個人,側傾着身子,讓雙眼可以透過門縫,對房間內,進行着偷窺!
……
“不是,胡哥,你到底認不認識她家啊?”
汽車只能停在主街,開不進兩側巷子。
二人下車後,就鑽進一條巷子,走着走着,就又出來了。
好,第一次,譚文彬覺得你胡一偉認錯了路,這很正常,畢竟黑燈瞎火的。
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都跟着胡一偉在這麼多條巷子裡,轉了快倆鐘頭了,還沒找到胡一偉前妻曾苗苗的家!
胡一偉很是歉意道:“其實,我這些年,就來過她家一次。”
“就來過一次?”
“她父母走得早,家裡有個奶奶,還有個姐姐。她姐姐本來結婚了,但婚後沒多久丈夫就死了。
wωω ▪тtkan ▪¢ 〇 她上大學時勤工儉學,過得比較辛苦。
我們結婚辦酒席時,她家裡親戚就沒來。
婚後第一年,假期時,還是被我爸媽催促說不去看看她家裡人不合規矩,我才和她一起回了趟她老家,也就是這裡。
她奶奶不喜歡說話,她那個姐姐,也比較冷淡,我們在這裡就留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了。
再之後,我們就再沒回過這裡,每次我主動提起時,都是她拒絕的。”
“那你就沒想過,她既然和家裡不親,爲什麼又忽然要辭了金陵的工作回老家,還相親結婚?”
“現在我是覺得奇怪了,但當時,我腦子裡很亂,真的想不了這麼多,全是被她拋棄的打擊和失落。”
“胡哥,你要清醒一點,真的,人生路還很漫長,回頭看時,這些都不算事兒了。”
“謝謝你,兄弟,幸好這會兒還有你在我身邊。”
“胡哥,你還是繼續找她家吧。”
“要不,我們回車裡對付一宿,等天亮了街上有人後,再找人問問?”
“來都來了,繼續找唄,反正都找了這麼久了,往剩下的地方再走走看看。”
“我是怕把兄弟你累着。”
“沒事,這不算什麼。”
譚文彬不怕累,怕的是趕不上進度。
他天亮後還得去找薛亮亮家,找到小遠哥,要是大家開碰頭會時,自己還沒找到目標處,那成績就太難看了。
終於,再鑽進一條巷子時,胡一偉激動地說道:“找到了,就是這家!”
“你確定?”
“沒錯,就是這家,你看這臺階上的缺口沒有,就是我那次和她一起回來,我尷尬的一個人在外頭抽菸時,用鞋底不停踹出來的。”
“你還真挺有先見之明。”
wWW ✿тt kǎn ✿¢O
“那現在……”
“敲門唄。”
“可是,這麼晚了,她們應該都休息了。”
“不是你說要直接來找她麼,別慫。”
“好,不慫。”胡一偉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敲門,結果一敲,門就自己開了,壓根就沒上門閂。
“這……”
“進去。”譚文彬推了胡一偉一把。
走進來後,胡一偉喊道:“苗苗,曾苗苗,苗苗!”
不一會兒,一樓傳來房間門打開聲,一個穿着白色背心,肩披一件長衫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個頭很高,體態略豐滿,年紀在三十五左右。
她肯定不是曾苗苗,而是曾苗苗的那位姐姐。
“一偉?”
“是我,茵姐,我來找苗苗,她在家吧?”
曾苗苗的姐姐叫曾茵茵。
“苗苗已經睡了。”
“茵姐,幫我叫苗苗起來吧,有些話,我想和她說清楚。”
“你們已經離婚了。”
“我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我還是得把一些事問清楚,要不然我不甘心。”
“你走吧,苗苗不想見你的。”
“茵姐,求求你,讓我見見苗苗,苗苗!苗苗!苗苗!”
這時,二樓傳來老太太的罵聲:
“瞎嚷嚷什麼,別驚擾了鄰居,先住下來,有什麼事天亮後再說,再嚷嚷,老婆子我就喊街坊四鄰,把你給打殺出去!”
胡一偉看向譚文彬。
譚文彬看出來,他又慫了。
“行吧,那就先住下來,明天說。”譚文彬覺得自己已經完成初步目標了,那就不用太着急。
“好,好吧。”胡一偉趕忙點頭同意。
曾茵茵指了指一樓對面屋子:“睡那間屋吧,有牀鋪,不準上二樓。”
“好。”
曾茵茵走回自己房間。
胡一偉和譚文彬走到那間房門口,推開門,裡頭倒是挺乾淨,老式牀,有蚊帳,足夠大,擠得下倆男人。
“彬彬,睡吧,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爲我的事跑這麼遠,等回金陵後,我好好請你吃頓飯。”
“兄弟間,不講這些。我去井口邊衝個腳。”
“那我也去。”
二人又走出房間,來到院子井口邊,這棟屋子的院子和一樓廳堂都很小,這是因爲在一樓開了兩個房間,擠佔了位置。
譚文彬彎腰去揭井口上的蓋子,發現上面被用鐵皮焊住了,這井,壓根就不能用。
“胡哥,你去廚房裡看看,有沒有熱水瓶之類的。”
“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前夫哥也是哥麼。”
“我……”
“行了行了,你回屋吧,我去找。倆大老爺們兒趕了一天的路,不洗個腳晚上睡覺不得把自個兒薰死。”
胡一偉點頭,回了房間。
譚文彬則穿過廳堂,來到廚房,一進廚房,就被擺在這裡的一座黑色棺材嚇了一跳。
“哦豁!”
廚房裡是土竈供竈王爺的地方,正常人家就算家裡要停棺,也不會擺在這兒。
譚文彬稍微觀察了一下,發現這棺材有點年紀了,而且沒上棺材釘,且棺材蓋接觸位置,有明顯的劃痕,也沒灰塵。
這意味着,這個棺材蓋經常會被打開。
他嗅了嗅鼻子,沒聞到屍臭味,而且棺材地上也看見了一些米糠,意味着這家人是把這口棺材當儲糧櫃用了。
但譚文彬還是沒有擅自開棺再檢查一下。
因爲按照小遠哥的逆推思維再結合自己的現實情況,他是不可能和胡一偉這樣的人真正交上朋友,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
所以能“觸動”自己的,大概只有是範樹林,而範樹林來“觸動”自己的先決條件,就是原本的胡一偉在一個月後來這裡出事了。
問題,不一定在這棟屋裡,但這棟屋裡,有發生問題的概率。
提了一個熱水瓶,譚文彬往回走,經過向上的樓梯時,擡頭向上看去。
樓梯通往二樓的位置,居然還有一扇門,那扇門現在閉合着。
這是什麼奇怪設計。
奶奶和離婚回家的小孫女睡二樓,大孫女一個人睡樓下,中間還有一扇門。
算了,明天跟小遠哥彙報去。
譚文彬回到房間,把門上閂。
熱水瓶裡的水是溫的,二人洗了腳後,就躺牀上開始睡覺。
胡一偉開了一天的車,先睡着了,開始磨牙。
譚文彬倒是不覺得吵,畢竟過去他和潤生一起睡李大爺家一樓時,每晚都和潤生比拼誰的呼嚕聲更大。
漸漸的壯壯也睡着了。
睡着睡着,壯壯就覺得眼睛有些發癢,像是有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附着在了上面,很黏人。
他擡起手,開始抓撓。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譚文彬馬上放下雙手,一動不動。
腳步聲由遠及近,讓譚文彬詫異的是,對方先前還在屋外,現在已經快走到牀邊了,可房間門是關着的,自己還上了閂。
難道,自己走陰了?
不是提前至少一個月的麼,這就開始出問題了?
譚文彬心裡有些慌,近期,大家都接受了特訓,可和另兩位不同的是,他的培訓是在嘴上。
要是有實體的死倒,他還能拿起黃河剷鬥一斗,可這種莫名其妙的玩意兒,他是真沒什麼辦法,倒是自書上看到過一些笨辦法流程,但那得開供桌擺壇,不實用啊。
因此,他只能再次祭出小遠哥教自己的遇到邪祟時的保命手段,心中默唸:我看不見你,我看不見你……
很快,牀尾傳來了動靜,像是有人爬上了牀。
譚文彬感覺自己右腳位置傳來涼意,然後涼意不斷上移,到小腿,到大腿,到小腹,到胸口……
要是接下來要到自己脖子的話,譚文彬肯定會睜眼不裝了,他兜裡可還放着破煞符呢,大不了拼了!
但對方並沒有去摸向自己脖子,而是將手放在自己右肩處。
右肩一片冰涼,對方似乎想要自己起來。
但自己就是不起來繼續“睡覺”。
然而,自己沒動,可自己身邊躺着的胡一偉卻動了,從動靜裡可以察覺到,他坐起身,下了牀,然後光着腳沒穿鞋,向外走。
“咔嚓……”門閂被打開的聲音。
“嗯?”接下來,譚文彬的意識出現了一陣眩暈,然後整個人產生了“快速上浮”的錯覺。
他猛地睜開眼,剛剛像是做了一場夢。
眼眶周圍的刺撓感消失,扭頭一看,旁邊的胡一偉不見了。
他趕忙下牀穿鞋,走到房間門口,門閂被拉開,門只是虛掩着。
“嘶……”
思考了一下,譚文彬還是覺得應該偷偷出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來推線索的,得挖掘出東西去和小遠哥彙報,可不能一味地當縮頭烏龜,必要的風險,還是要冒的。
將門輕輕再拉開一點,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來到廳堂,沒發現什麼異常。
譚文彬想到了廚房裡的那口棺材,可正當他打算躡手躡腳地再去廚房看看時,卻聽到了來自曾茵茵房間裡壓抑動靜。
嗯?
譚文彬踮着腳,一步一步來到曾茵茵房門前。
距離近了,裡頭的聲音也就更清晰了,是男女間有節奏的悶哼聲。
屋內沒開燈,但今晚天氣不錯,所以月光很足,月光從窗戶處透入,也給屋子裡帶來些許能見度。
譚文彬將眼睛湊到門縫邊,向裡看見,這個位置恰好能看見房間裡的牀。
兩具身體,正錯疊在一起,做着最原始的運動。
但這種事,光靠一方肯定完不成,女的應該是曾茵茵,那男的難道是……胡一偉?
他當然清楚胡一偉不是惱羞成怒到要拿自己大姨子當報復對象,剛剛分明是有髒東西進了房間,把胡一偉“喊”出去了。
而且很可能,那個髒東西原本是想喊自己的。
如果自己不會走陰,沒辦法抵得住,那豈不是說,現在牀上的那個男的,就會變成自己了?
這時,屋子裡的節奏變得高亢起來,男女的喘息聲夾雜着一些說話聲,也更大了。
男女互相喊着對方名字的同時,還夾雜有街頭混混打架時纔會飆出來的髒話。
如同兩位決鬥者,經過試探到鏖戰後,進入了刺刀見紅的關鍵時刻。
而且,雙方說的都是一樣的方言。
胡一偉只來過這裡一次,而且那次大部分時間還站在外頭,與臺階較勁,哪可能學會本地方言。
“啊~”
“啊~”
屋內同時傳來兩道結束音。
譚文彬默默地離開這裡,往回走,他剛進屋把門帶上,對門房間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譚文彬馬上上牀,裝作睡覺的樣子。
他的眼睛,又出現了先前的刺撓感,像是又有什麼玩意兒黏上了,這是又要走陰的趨勢。
門被推開的動靜傳來,緊接着是上門閂的聲音。
然後,譚文彬感知到身側有人躺下。
隨即,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但譚文彬沒有睜開眼,依舊躺着沒動。
心裡數數計算時間,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半小時。
當譚文彬覺得可以睜開眼時查看一下胡一偉情況時,屋內又傳來了腳步聲。
剎那間,他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媽的,那髒東西還沒走!
受到驚嚇後,腦子反而更清醒了。
是啊,髒東西要是走了,自己走陰會結束的,只要自己走陰狀態還在,就意味着髒東西還在附近。
譚文彬繼續撐着。
可問題是,他的走陰沒辦法維繫太久,而且對他的消耗很大,起初他還能有意識在裝睡,但很快,他就因精神過度透支,真的昏迷了過去。
等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陽光透過窗戶和房間縫隙照射進來,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嘶……頭好疼。”
譚文彬一邊揉着額頭一邊坐起身,他現在終於理解當初小遠哥透支到瞎時到底有多恐怖了,自己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已如此痛苦。
胡一偉居然還沒醒,依舊躺在自己身側。
譚文彬低頭看向他,只見胡一偉眼眶發黑,眼袋極爲嚴重,嘴脣發白,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
等再將目光往下時,譚文彬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見胡一偉的褲襠處,一片殷紅!
他趕忙推動胡一偉,胡一偉被推了幾下後,側過身,一邊繼續磨牙一邊說起了夢話:
“苗苗,苗苗,呵呵,你真好,我的苗苗……”
譚文彬舒了口氣,看來只是透支了,但沒生命危險。
“苗苗,我愛你,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譚文彬搖搖頭,這都要被榨乾了,還做春夢呢。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譚文彬馬上翻身下牀,來到自己登山包旁打開一側拉鍊,黃河鏟的鏟柄就在這裡。
門被推開,曾茵茵站在門口,她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胡一偉,又看向了站在那裡的譚文彬,問道:
“你不餓麼?”
“不餓,不餓。”
“但我已經把飯做好了,還是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