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格一動不動地坐在地毯上,臉色慘白,緊捂着嘴脣,眼中也充滿了驚恐與震驚。
她知道杜枷辰的脾氣一向不好,但是,自己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盛怒過。
此刻,她煞白煞白的面容和他手上綿延的流出的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心好痛,爲什麼自己的心會痛,夏青格的手捂住自己起伏不定的心口,一股巨大的壓抑感襲來,壓得她幾乎難以呼吸,心好痛?杜枷辰剛剛的舉動,受傷的眼神,爲何讓她產生一種……心痛!
破碎的鏡子中映射出杜枷辰挺拔高大的身影,只是這樣,也會讓夏青格產生心痛的感覺。緊接着,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再看她一眼,絲毫沒有感覺手上的疼痛。
起身,打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嘭”巨大的關門聲一下子震醒了夏青格的呆楞的神經,如夢初醒,她立刻跑到門邊,卻發現,門已經被關得死死的,像是在述說着此刻的憤怒一樣,不留縫隙的死死關上。
夏青格癱軟的身子似乎要失去力量般,下一刻,身子無力地順着門扉滑落到地板上。
夏青格的視線落在了破碎的鏡子上,她無力地走過去,臉上帶着莫大的悲哀和心疼。
輕輕拂過鏡子的破碎處,鋒利的玻璃碎片上還沾染着杜枷辰的血……
他一定很疼吧!夏青格一雙水眸突然淚光閃動。
杜枷辰,他在氣自己的離開嗎?夏青格的心彷彿被人凌遲般,閃爍着難以言喻的痛楚。房間裡還清晰的充斥着杜枷辰冷硬的男性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熟悉得令她心悸。她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似乎想通過這個舉動尋找一絲安慰的力量。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寶寶,你說是不是?她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這個寶寶的存在,因爲她還不確定他知道後會做出什麼事。如果他傷害他們的寶寶?夏青格不敢想象她將會以怎樣決絕的方式與之對抗。但是,她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它的,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這一點,在她的身體裡感應到這個小東西的存在的時候就根深蒂固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杜枷辰沒有發現之前,離開這個地方,要不她怎麼也不會心安。可是,今天看來,杜枷辰是死活不會放她離開了,該怎麼辦……怎麼辦?
夏青格昏昏噩噩中,又陷入了糾結的境地,她一定會保護肚子裡的寶寶的,母性的光環讓她在這一瞬間,特別的柔美,堅強。
杜枷辰的到來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那以後,這個房間就彷彿被人遺忘了般。時間彷彿也失去了它原本存在的意義,透過落地窗,她可以看到白天黑夜,可以知道東昇日落,又過了一天。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肚子裡的小傢伙有時候調皮的踢踢她,那時候,她整個人都是幸福的,好像全世界的光暈都照耀在她的身上。
今天早上醒來,她脫下睡衣的瞬間,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腰身粗了一圈,但因爲她本身太過纖細,一穿上衣服就看不出來了。這段時間她故意忽略杜枷辰在她心中的影像,卻發現每當她想要忘記的時候,自己記得反而越清楚。
他的手狠狠的砸在鏡子上,玻璃碎片上滴落的血跡,他盛怒的眼神……思緒翻轉,她一個起身,像是急着逃避洪水猛獸般,急切的踉蹌着起身,拋卻心底那份兒柔軟。
房門應聲而開,她的頭順着落地窗向下看,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個方向可以看見當初她種下的一整片的薰衣草,惠風和煦中,蕩起一排排花海。
站在這裡,她似乎都能聞到那些薰衣草凝神的香味兒,就像當初,她和他在普羅旺斯,聞到的一樣。不同的是,那時她可以自由自在的縱身花海中,而現在,透過這個窗子,只能和它搖搖相望,即使這樣,也是很幸福的不是嗎?
聽說薰衣草的花期很長,那樣,她的寶寶不是也可以陪她看一整季的花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眯成一條線,笑眯眯的樣子,好像很滿足。
“少奶奶?”夏青格的笑容凝在嘴角。又起風了,吹亂了整個花海,讓人分不清吹亂的到底是薰衣草花海,還是吹亂的是人心。
張嫂以爲她還會像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那樣震驚,震驚到打翻了所有的飯菜。沒想到,聽到這個稱謂的時候,她也可以如此平靜,平靜得沒有一點兒漣漪。
“少奶奶,吃飯了,別老是站在風口,身體會吃不消的。”張嫂一邊說着,一邊走到窗前,關上了窗子,一切十分嫺熟自然,好像這樣的事她已經做了不下幾百遍,早已經輕車熟路了,而夏青格靜靜的站在旁邊,看着她把她的世界關上。
那個開着的窗子,夏青格把它當成自己的世界。
“別愣着了,少奶奶,趕快吃飯,看看你瘦的,一陣風就能颳倒似的。”張嫂拉着她坐到沙發上,自己則站到一邊。她本來就很瘦,現在,就剩下皮包骨頭了,張嫂看着都忍不住心疼。一個人瘦成這樣身體怎麼會好?
“張嫂,我……”夏青格欲言又止。
“少奶奶我知道你不願意聽,可是,這是少爺吩咐的,以後都要這麼叫。”張嫂苦口婆心的說完,其實,她也不明白,怎麼一時之間少爺讓所有的人不叫夏小姐,都改叫少奶奶了。她們這些下人也是糊里糊塗的,但是看少爺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夏青格知道在說下去也不會改變什麼,她閉上嘴,安靜的享受着她的午餐。突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捂着嘴,跑到衛生間,開始嘔吐起來。爲了不讓張嫂發現什麼端倪,她下意識的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杜家的門每一扇都是特製的隔音玻璃,關上門,一點都聽不到裡面的聲音。
她本來吃的就少,現在一個勁兒的嘔吐後,勉強扶住牆才能站穩身體。
“少奶奶,你沒事吧?”張嫂看到她搖搖欲墜的模樣,急急的奔來,想扶住她。
“我沒事,這些你端出去吧,我沒胃口。”夏青格及時的制止住了她的步伐,她不想被她看出什麼異樣,要是被杜枷辰發現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
他那麼恨她,又怎麼會輕易的饒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張嫂推門而去,夏青格就像全身力氣被抽乾了一樣,軟軟的倒在了地毯上,還好這個位置離牀並不遠,她可以慢慢的爬過去……
少奶奶,他竟然讓所有的人改口叫她少奶奶,爲了把她禁錮在身邊,他還真是可以不折手段啊!她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甚至現在連家庭都不完整的女人,竟然飛上枝頭變鳳凰。
她應該開心不是嗎?應該欣喜不是嗎?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杜枷辰是整個s市的黃金單身漢,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偏偏落到她的頭上,她怎麼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他以爲給她這樣一個名分,她就可以,就必須乖乖的待在他的身邊嗎?
他給她這樣一個名分,不過是因爲她想離開,而他並不打算放她走,難道他真的眼睜睜的看着她的生命在這個地方耗盡,衰竭嗎……像那一大片薰衣草花海一樣,在冬天來臨之前,衰敗的一塌糊塗,零落成泥,碾作塵!
爲什麼不肯放過她呢?這個問題她想的幾乎頭腦爆裂也毫無結果。那個男人的心,誰也看不清,摸不透,謎一樣的存在。從初識到再次見面,再到這段日子的相處,不知不覺中,竟然兩年半的時間了。
兩年半是個什麼概念,不多不少的二十四個月,再加上還差半個月之久就滿的六個月,整整30個月,這個數字在夏青格腦海冒出來的時候,嚇了她自己一跳,他們之間,竟然不知不覺的共同度過了這麼多的日日月月。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嗎?她還以爲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呢,原來已經這麼久了。仔細想來也應該是這麼久了,畢竟,他們確實一起經歷了大大小小的許多事。難過的是,每一件事情,她都清清楚楚的記得,就像是時間默片刻在腦海中的一樣。
一幕一幕,格外清晰,反反覆覆的在腦海中放映着。她越想逃避的時候,反而,愈加清晰。從始至終,杜枷辰在她心裡都不是無所謂的存在,所以,她的記憶中才會有那麼多的他!
迷迷糊糊中,她的思緒也漸漸遊離,不一會兒,房間的大牀上傳來均勻平緩的呼吸聲。睡夢中她的眉毛糾結在一起,好像有什麼解不開的憂愁。
“連夢裡都那麼辛苦嗎?”一雙大手撫上她的眉梢,撫平她的眉毛。初見時,和現在躺在他身邊時一樣,她清麗如水的眸子依舊憐人倔強,只是現在,她的眸子裡多了一份叫做憂傷的情愫。而這樣的情愫,不出意外,應該是他帶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