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媛戰戰兢兢的道:“病人血壓急降,心跳……停止……”
身爲一名醫生,最害怕聽到的就是病人的死亡,會帶給醫生極大的挫敗感,摧毀自信心。
當然,最懊惱的是,他們無力迴天的自責。
“吳媛,把手機放下,對病人進行電擊心跳復甦。”
相對於吳媛的畏畏縮縮,尹流蘇冷靜的發號施令,當機立斷。
吳媛剛開始真的慌了,手忙腳亂的,只是尹流蘇那個時候沉穩若定,像極了一個勇敢無畏的女戰士,很多年以後,一直在停留在她腦海中。
她一直讓吳媛引以爲傲。
吳媛不知道的是,尹流蘇當時只是假裝強迫自己鎮定,她把失落,打擊以及重新建立搶救的自信心儘快的調整過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救活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救活她。
她渾身都被自己的冷汗熱汗溼透了,一邊又一邊,連雙手都在冷熱交疊着。
經過了一共四個小時的搶救,周霆琛活了下來。
“流蘇姐,心跳血壓都恢復正常了,我們成功了。”
吳媛激動得熱淚盈眶,在第一醫院的婦產科診室和手術室裡,從未有過的亢奮。
她看見尹流蘇眼角露出了一記釋然的表情,正準備給予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可她卻在一瞬間軟軟的傾倒下去。
“流蘇姐——”
吳媛失聲喊道,一臉驚慌。
尹流蘇眼前模糊,直至全數昏暗之前,依稀看見了吳媛擔憂的臉龐,以及一張精緻分明的五官。
是誰?
她竭力想要張開,發現眼皮子太沉重了,最後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陸渣——陸總,這裡是手術室,你不能亂闖!”
吳媛驚悚的發現,陸虞城居然找來了,而且來的那麼快,就在平安夜的晚上。
“人給我。”
陸虞城強硬而不容置否的抱起昏迷着的尹流蘇,吳媛條件反射似的抽開自己的手。
看見陸渣男一臉寒霜卻拽的二八萬五像是要吃人的俊容,她頓時迫於對方的威嚴,悻悻道:“我剛給流蘇姐檢查過了,她就是太累了,休息不好有點低血糖,沒事。”
陸虞城回了她一個冷冷的“嗯”字。
手術是做完了,可後續的動作得有人做啊,吳媛繼續照料病患。
給病人擦乾淨了臉孔,吳媛略略吃驚,居然還是一箇中年美大叔,她剛剛貌似一直叫老頭來着。
這個大叔和流蘇姐是什麼關係?剛剛陸渣男看大叔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有殺氣。
吳媛從手術室裡走出來,正好看到了許默。
“小助理,你們陸總是怎麼找來的?”她記得今晚的平安夜活動,自己並沒有發朋友圈哈。
“只要我們陸總想知道的,想做的,沒有辦不到的。”
許默看着她,意味深長的道。
吳媛腦海裡依稀浮現馬屁精幾個字,不過陸虞城確實有過人之處,否則豈不是辜負了許默的腦殘崇拜。
吳媛想,他肯定是問了艾倫醫生,丈夫獲取妻子的行蹤,合情合理。
“你是想繼續待在a市,還是跟我們回安慶?”
“當然回去啊。”
吳媛前腳剛剛擡起,後腳遲疑了,“不對啊,我和流蘇姐都走了,留着大叔一個人,不好吧?”
她咬牙,期期艾艾的想,流蘇姐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人從鬼門關救了回來,現在人活了,反而撒手不管,豈不是功虧一簣?
最關鍵的是,現在a市兵荒馬亂的,別到處都是官商勾結神馬的要抓人,那又是白搭!
可是,她一個弱小女子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剛剛看陸總的樣子,肯定是不願意把大叔一塊帶走,而且病人才做完了手術,不能挪動啊。
吳媛把心裡的顧慮告訴了許默,許默瞧着她爲難的樣子,完了手術,甚至連衣服帽子都沒有脫掉,臉上的妝亂七八糟的,卻是情不自禁的道:“其實,你挺善良的。”
“我……”
吳媛窘,臉上一熱,道:“我本來就很善良的好麼,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遇事不冷靜,這一點是她的致命傷,如果流蘇姐醒着,會怎麼辦呢?
一籌莫展的時候,司機叔叔又出現了,他貼心的道:“兩位不必擔心,艾倫醫生得知你們的情況,建議你們把病人留下,他會代爲照顧,畢竟,他也是一個醫生。”
“太好了,司機叔叔,謝謝你,謝謝艾倫先生!”
吳媛激動的,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許默面色閃過一抹異樣,心道,這個女人怎麼一點男女大防都不懂,隨便就摟摟抱抱的,有傷風化。
思及此,他不耐煩的催促道:“我們陸總是付了酬勞給艾倫先生的,吳醫生,你再不走的話,就一個人留下來吧。”
許默的語氣有些重,吳媛回神的時候,看見他清雋的背影,鬱悶了一下,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司機叔叔,再見了,我會來看你和艾倫先生的。”
司機笑笑對她揮手:“小姑娘,趕快去吧,你男朋友好像吃醋了。”
吳媛面頰一紅,否認道:“你弄錯了,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隨即,三步兩跳,追上了許默。
直到上車的時候,吳媛奇怪,“咦,怎麼我們流蘇姐和陸總坐的不是一輛車?”
許默睨了她一眼,發動了車:“你平時不是挺機靈的,不知道自己的燈泡伏特有多亮嗎?”
“哦哦。”
也對,陸渣男和流蘇姐好像又冷戰了,來了一天多,沒見流蘇姐提起陸渣男一下。
究竟是陸渣男狀況太多,還是流蘇姐玻璃心,這個問題很難判斷。
畢竟女人的玻璃心都是男人沒給她們足夠的信任。
凌晨六點鐘。
天方未大亮,朦朦朧朧的一層青鴉色的光暈,上空中雲霧繚繞。
離此不遠的市區主幹道路上,一輛賓利行駛的緩而穩,車內的人,幾乎感覺不到移動。
尹流蘇在昏迷的時候,看到的那張臉,她覺得是陸虞城。
到底是來了,抑或是她的幻覺。
在夢裡,一會兒是樑輝樑如猙獰兇狠的臉孔在交疊,一會兒是周霆琛滿身是血的停止了呼吸,一會兒又是陸虞城失望透頂的眼神。
尹流蘇,我千辛萬苦救你,你就是這般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輕賤自己的性命嗎?
他生氣了。
她不斷的向陸虞城解釋,可他卻挽着安茜的手,側臉冷酷又決絕的說,尹流蘇,我不會再去找你了,你滾吧。
那一刻,她像是別尖刀利刃狠狠地扎進胸口,萬劫不復。
“不要離開我……”
她失聲痛叫,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好像密不透風的被人禁錮着,四周溫熱,她不疊一陣冷汗。
她感覺到有人用紙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液,熟悉的味道纏繞在發間,呼吸之間。
“陸虞城,不要離開我……”
她嘶啞的喊着,手憑着本能抓住了什麼東西,死死的不肯鬆開。
一晃,上半身微微仰起,睜開了眼睛。
不偏不倚的,對上了陸虞城深沉濃郁的星眸。
“你……”
爲什麼來了?
尹流蘇相信,面前的男人,是真的。她迫不及待的解釋:“我這次來a市是爲了工作,沒有故意躲開你。”
說完她尷尬無措的發現,自己依舊是被陸虞城打橫抱着,睡在他的腿上。他的外套很大很寬敞,將嬌小的她一塊攏在了同一個封閉的空間裡,怪異,身體的一股熱潮竄了上來。
“我知道。”
他緩緩啓脣。
脣上的血液流動加速,形成了很好看的鮮豔欲滴的顏色。
他不生氣不發怒,順着她明白事理的時候,尹流蘇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吳媛和周霆琛呢?”
尹流蘇摒除了繾綣的溫存後,大腦迅速運轉,捋清昏迷前發生的生死時速,急急忙忙的問。
話一出口,她發現陸虞城眼底的一抹陰鷙轉瞬即逝。
周霆琛,在陸虞城這,可是一個敵人。
誰知道陸虞城會怎麼對付他!
越想越是着急,她衝動之下脫口而出:“周霆琛是爲了救我才中的子彈,你不要……”
他的臉龐在窗外灑進來的些許柔光中,忽明忽暗,俊挺的鼻樑是一個分界線,兩邊的輪廓完全沒有一絲差別。
她從來不懂陸虞城的想法,猜不透,摸不着。
但有些情況,她知道,她一定會惹他生氣。
“他爲什麼要替你擋槍?”
一句話,就可以嗆死她。
他僅僅是漫不經心的,眸光深邃的似要滲透進入她的靈魂之中,尹流蘇在這種眼神下,潰不成軍。
“我……”難道她要告訴陸虞城,是自己首先冒着生命危險救的周霆琛,然後周霆琛出於感激,擋的子彈?
越發聽起來,像是生死相依的情侶口吻,任誰聽了都會誤會吧。
“尹醫生下次打算騙人的時候,組織好語言,因爲你的老公,是一個非常聰明,又小心眼的男人。”
最後,陸虞城終是放過了她,將她攬入肩頭,用力收緊了雙臂。
她懶懶的窩在他懷裡,突然不想問了,陸虞城應該不會對周霆琛下手,畢竟是她費盡心思救回來的,凡事他想的比她遠。
車窗外漸漸淌過的街景,商鋪的櫥窗裡,俱是聖誕節的喜慶氛圍。
她輕輕的道:“陸虞城,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