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建國一聽,有戲。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他這個女兒,自從獲得了陸虞城的青睞之後,陸氏總裁的位置坐的穩穩當當,連口氣都不一樣了。
可下一秒,尹流蘇扯了扯冰冷的嘴角,清麗精緻的臉頰上掠過一道淺淺的弧度:“八千萬是不多,不過不好意思爸爸,陸虞城不喜歡我干涉他工作上的事情。”
看似在笑,實則面無表情。
尹建國眼中有些驚訝,仍耐着性子,腆着笑道:“流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你的爸爸,要是遠洋宣佈破產,別人只會說你這個做女兒太薄情,對陸氏的聲譽也有影響,你說是不是?”
尹流蘇聽出了一絲威脅的意思。
“爸爸,您要這麼說,那我們的談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你要借錢,直接找陸虞城,我醫院裡還有事,先走了。”
尹流蘇肅着臉起身,她剛剛完全可以利用八千萬的事情來要挾尹建國,可尹建國藏的那麼深,未必肯吐露半分。
“慢着!”
尹建國厲聲喊道,面色隱隱發黑,“流蘇,你當真那麼絕情,連父女親情都不顧?”
那麼多年,他對這個女兒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尹流蘇和他不親近,懂事省心,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關鍵時刻,卻拒絕了他。
顯然尹流蘇的行爲在尹建國的認知中,是屬於忘恩負義的,再怎麼說,他都是她的父親,他養育了她。
所以,她必須回報他!
否則,便是大逆不道!
“親情?”尹流蘇側臉繃得筆直,嗤道:“呵呵,這種東西我很早就沒有了。”
“等等!”
尹建國再次阻止道,壓低了聲音,幾乎咬碎了一口些許泛黑的牙,從他身體的發顫與起伏可以知道他此時的怒氣翻涌。
見尹流蘇的腳步停頓住,他幽幽的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親的下落嗎,我告訴你,前提是,必須弄八千萬給我。”
尹流蘇咯噔一下,轉過頭,卻見尹建國此時的表情冷漠,陌生,猙獰,他已然撕破了僞善和敷衍的面孔,徹底露出了本性。
“王奇是你殺的嗎?”
尹流蘇緊緊地攫住他的臉,大腦完全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果然,下一秒,尹建國的面色露出一抹驚訝,而後是一種懊惱,恐慌,最後變成了氣急敗壞的陰沉。
他否認道:“什麼王奇,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尹流蘇凝眉,勾起犀利的脣:“你不要再狡辯了,王奇認識我媽媽蘇眉,他被人推下海的那天晚上,來找過你,並且上了你的車……之後第二天就死了,你覺得你脫得了干係嗎?”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王奇去找過你?”
尹建國盯着她的眼睛,神情兇惡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糾纏過來,“剛剛沒想起來,他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混的不大好,問我來借錢,同樣的話我已經跟警察說過很多遍了,我可沒有殺他!而且我有不在場的證明!”
尹流蘇絲毫不懷疑他是在狡辯,她胸口翻涌着怒火,一字一頓的道:“你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就是陳美麗和尹白露嗎?只要讓她們說實話,你的謊言就會被拆穿!”
“你說什麼?”
尹建國步伐沉重的走到她面前,撰住了她的手腕,瞪大的眼珠,似是要吃人。
尹流蘇蹙眉吃痛,眼神依舊凌厲不減,分毫不讓:“王奇告訴我,你和我媽媽還沒離婚就和陳美麗勾勾搭搭,而且他幫你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你纔會給他一筆錢讓他遠走高飛,現在他的錢花光了,自然是要找你這個債主來討錢。王奇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他是一個定時炸彈,所以你就殺了他,一了百了,永絕後患,對不對?”
“閉嘴!”
尹建國壓低了聲音,氣急敗壞地將尹流蘇拉出了咖啡廳。
因爲動靜鬧的比較大,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卻無人上前阻止。
一直拐到了咖啡廳旁邊的小巷子裡,尹建國才鬆開了她。
尹流蘇因爲身體的突然承重和失重,整個人輕飄飄地撞到了旁邊的牆壁上,發出一陣淺吟聲,面容微微皺起。
尹建國已經全然失去理智,下手毫無輕重,尹流蘇對他本就所存無幾的親情忽然間消失殆盡。
她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斷和王奇的說辭,尹建國真的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用得着你時便好顏相待,一旦你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者損害到他利益的時候,他就會完全暴露貪婪自私的本性。
尹建國瞪大了眼睛,咄咄逼人:“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我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樣把你的親生父親想象成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嗎?”
尹流蘇跌靠在角落裡,一時分辨不出他究竟是被揭穿殺人事實惱羞成怒,抑或是純粹的生氣,憤怒?
她定定道:“我要是有證據,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嗎?”
“你——”尹建國喘着粗嘎的氣,眸光中迸射出一股殺氣,下一瞬,他寬厚有力的手指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呼吸,在一瞬間,變得急促,令人窒息。
尹流蘇感覺心臟重重一沉,雙手和雙腳使勁的掙扎,卻是石沉大海,她睜着一對清透的眸子,死死地瞪着他,裡面並沒有多少恐懼和害怕,有的只是一種空洞的倔強,嘲諷。
尹建國用的手勁很大,尹流蘇當時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都在逆流,只要再過一下,她真的會死。
在這場力量懸殊的對峙中,尹建國褐色的眸子忽然一錯,似想到了什麼,漸漸地鬆開。
一得到自由的尹流蘇面色發白,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頸部的血管因爲受到的擠壓,向大腦傳遞着各種的不適。
“我最後說一次,我沒有殺王奇。至於你媽媽蘇眉的下落,拿八千萬來換,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要不然我們大家一起完蛋好了,誰也別想活得痛快!”
尹建國慌亂的四處張望了一下,惡狠狠地撂下幾句話,便匆匆隱入了巷子的出口,消失不見。
尹流蘇半靠着的身子,一點一點地滑了下去,直至跌坐到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她想哭,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原來一直覺得尹建國是因爲母親的緣故所以對她很冷淡,或者是因爲繼母陳美麗的緣故,但現在她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尹建國根本沒有把她當作是他的女兒,他隨時都可以捨棄,作爲威脅的籌碼和工具。
到底喊了二十多年的爸爸,竟然狠心的想要殺了她?
她在他眼裡,或許連八千萬都不值。
呵呵。
尹流蘇嘴角勾起了一道自嘲的弧度。
尹流蘇,那麼多年,原來,你什麼都不是。
她沒有多餘的心情感懷傷秋,尹建國給她兩天的時間,八千萬,她要如何跟陸虞城開口?
萬一尹建國是誆騙她的,那該如何?
這種情況下,她不願意和陸虞城拿錢。
她將藏藍色襯衫的第一顆鈕釦給扣上,遮住了剛剛被尹建國造成的痕跡,身體木然的,一步步走回了醫院。
腦子亂糟糟的一團,她像是迷路的小孩,不知道最正確的路是往哪邊走。
一走進大廳,許默焦急的身影竄了出來,“夫人,您怎麼不接我電話啊,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你了!”
“你有什麼急事嗎?”尹流蘇取出手機一看,黑屏自動關機,大概是沒電了。
“來不及了,我們一邊走,我在路上給您解釋吧。”
尹流蘇在一樓服務檯給吳媛打了電話,讓對方給她請個半天假,匆匆被許默給拉走了。
在車上,許默大致和她說了些情況。
一個上午,網絡上對陸氏集團,陸虞城和尹流蘇的負面新聞就炸開了鍋,更有不少網友評論,他們是騙子,一對作秀的騙子。
爲了挽回陸氏的面子,一記抨擊那些不實的報道,陸虞城臨時決定參加一個安慶市電視臺舉辦的,時下最火爆的真人秀訪談節目,全程在陸氏大樓的巨大顯示屏裡,以及所有移動電視等等公開視頻上進行現場直播。
尹流蘇聽完後,暗暗爲陸虞城的高智商和機智應對而讚歎,拍手叫好。
“夫人,這個您拿着。”
緊接着,許默遞給她一本小冊子。
“這是什麼?”
尹流蘇接過,有些莫名其妙,懵了一頭。
許默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來,“夫人,這個是我們準備好的劇本,您現在抽空記一下,一會兒到了現場,主持人發問,您照本宣科就行了。”
見她的表情發怔,許默補充道,“夫人,畢竟您和總裁是這兩個月纔好起來了,過去的兩年時間裡彼此並不熟悉,但是普通市民不知道,所以……”
“許助理,你不用解釋,我明白。”
尹流蘇容色淡淡,面無表情。
許默感覺怪怪的,張了張脣,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夫人那麼聰明,該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尹流蘇打開小冊子一開,眸光微凝,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