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如初面帶笑意,可能因爲生病,少了平日裡的雷厲風行,開口的聲音倒是溫溫和和的“沒什麼大事,當時是情緒衝動了點,人不知道怎麼暈了過去。”
管家有些氣憤的說“什麼叫沒什麼大事,怒火攻心,敢情是太太福大命大,否則興許那會兒直接氣死了”
“不要在孩子們面前胡說八道”韓如初突然間厲聲的打斷了管家的話,可能因爲激動,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媽”
“許伯母”
蘇沁和許嘉木同時伸出手,去拍了拍韓如初的後背,韓如初捂着胸口,喘息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語調仍舊柔柔的“我沒什麼事,年紀大了,難免會生個命,今天不過是巧了。”
管家倒是帶着幾分心疼的說“太太,您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什麼遮掩着什麼那個雜種打電話過來,明顯是爲了氣您,他是虎視眈眈小少爺的家產,他整一個白眼狼當初我們小少爺不該救那雜種的命”
管家一口一個雜種,聽的蘇沁眉心緊皺,有些詫異問“救什麼命啊”
“小蘇小姐,這事您可能都不知道,三歲那一年,那小雜種得了病,血癌,是我們小少爺捐獻的骨髓救的他,如果不是我們小少爺,他死了當時說好的,沒有許家財產的繼承權,也不能認祖歸宗,也不能進許家大門,結果那雜種倒好,現在竟然直接動手搶了”
靳奈三歲那一年,竟然得過血癌,是許嘉木捐獻骨髓救了他命
難怪這麼多年,靳奈一直都不曾回過許家,她學的時候,還很納悶,許家家大業大,爲什麼靳奈看起來很清貧的樣子,她雖和許嘉木關係交好,但是關於這些家族,她卻一直都不知道。
她從不知,靳奈幼年的時候,竟然有過這樣的經歷。
蘇沁心底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夾雜着一道說不出來的心疼。
管家似乎很氣憤,還在那裡喋喋不休的斥責着靳奈“真是什麼樣的賤胚生出來什麼賤種”
雖然這些話罵的是靳奈,可是蘇沁卻聽得心裡十分的難過,彷彿是有無數個針紮在她的心尖一樣,泛起刺骨的疼。
蘇沁突然間有些不太想聽他們在這裡談論關於靳奈的的事情,便站起身,找了一個洗手間的藉口,從臥室裡出來,關門的時候,蘇沁還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管家憤憤不平的聲音“小少爺這些年白白對那個雜種那麼好了”
蘇沁去的是樓下的洗手間,進洗手間之前,恰好聽見許家一個較年輕的女人正在打電話,好像是跟自己的老公約好了今晚回去過七夕情人節,她老公在家給她準備的晚飯,問她想吃些什麼,她拿着手機,一臉幸福的抱着自己想吃的菜名。
蘇沁特意留意了一眼那個傭人,發現她編了兩個漂亮的辮子,還化了淡妝。
蘇沁走進洗手間,完廁所,站在洗手檯前洗手的時候,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精心做過的髮型和妝容,襯得她本完美的容顏越發的動人精緻。
她想起,自己之所以這樣用心的打扮,是爲了今晚和靳奈吃七夕情人節的晚餐。
她還想起,美容師明明已經給自己打理的很完美了,可是她偏偏卻還吹毛求疵的追求更完美。
當時她的心情,是那麼的複雜,不安,悸動,期待,緊張,還夾雜着絲絲的甜蜜
蘇沁心不在焉的洗了手,回到樓,還沒推門,聽見臥室裡,傳來韓如初的聲音“當初我跟你說,不要讓你跟他走太近,是你非要跟他走太近,現在好了吧,你什麼東西都沒了,那些年他之所以看起來跟你是親兄弟,實際是爲了落井下石你,他是一直在等着看你笑話的這一天這肯定是他那個下賤的母親教給他的,那個賤女人搶不過我,讓他兒子搶我兒子的東西”
“夠了”一直沉默的許嘉木,突然間有些暴躁的開口“你們兩個到底說的有完沒完了,靳奈他媽都死了快二十年了,怎麼蹦出來教他做這些事情再說,他不也沒做的那麼絕嗎好歹我還留在了許氏”
隨着許嘉木的話,臥室的門猛地一把被拉開。
蘇沁感覺到迎面衝來了一股風,然後看到許嘉木一臉低沉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嘉木哥”
許嘉木無動於衷,沒有任何的反應,直接邁着步子下樓,離開。
蘇沁又喊了一聲許嘉木的名字,下意識的想要跟,許嘉木卻停了腳步,靠着樓梯的扶把,轉過頭,有些頹廢的說“蘇蘇,我心裡有點煩,我想一個人出去吸根菸待會兒。”
蘇沁想到這裡,忍不住掏出了手機,看到沒有來電也沒有電話,心底忍不住變得有些沮喪。
她真的是無心之失,可是他卻那麼憤怒,她一路追到他地下停車場,他都不肯聽她的解釋,到了現在,也都沒有聯繫她的意思是還在生氣嗎
愛了十三年,好不容易要過一次情人節,在這麼生氣下去,今晚的晚飯,豈不是要泡湯了
蘇沁想到這裡,心情頓時變得有些堵得慌。
雖然他下午脾氣大了點,但是她也說錯了話,要不然她主動道個歉,示個好吧等到吃飯的時候,她在好好地問問他,爲什麼要那麼做,如果真的是因爲父母的恩怨,她可以試圖勸說他,對許嘉木道個歉,然後還可以讓他們兄弟重歸於好
要不然,真的有點不甘心,她期盼了一天的晚飯,這麼沒了。
蘇沁想着,下意識的點開了手機,找了靳奈的電話號碼,編寫了一條短信,先打了一個“喂”,然後卻又覺得不夠誠意,怕靳奈不原諒自己,無視了短信,於是刪掉,然後歪着頭,認真的想了想,完全忘記了一旁的韓如初。
蘇沁走了大概一分鐘的神,才組織好了語言,低下頭,對着手機開始敲打了起來“下午是我太激動了,對不起,你說今晚約我吃飯的,我們到時候好好談一談,可以嗎我現在回家等你”
“蘇蘇。”
蘇沁後面的“好不好”還沒打出來,韓如初突然間出聲喊了她的名字。
蘇沁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手卻仍舊在手機屏幕戳了兩下,然後胳膊被管家輕輕地拍了拍,她猛地回神,望向了韓如初“許伯母,怎麼了”
“沒什麼事,是口渴了,想讓你幫我去倒杯水。”韓如初神情溫和的笑了一下“如果你忙的話,先忙,我讓你雲姨去。”
“沒,我來吧。”蘇沁急忙將手機鎖屏,塞進了兜子裡,拿起了一旁的玻璃水杯,快速的下了樓。
蘇沁倒了一杯溫水,在樓折回臥室的路,腦海裡還想着自己剛剛打了一半還沒發出去的短信,有沒有什麼問題。
許家的樓梯要折一個彎,面被樓道的牆壁擋住,蘇沁端了水杯,所以沒扶扶手,踩到拐彎處的時候,管家突然間從牆壁後面拎着大包小包衝了出來,不偏不倚,直直的撞了蘇沁。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蘇沁的手端了水杯,腦海裡又想着自己的心事,壓根沒注意到牆壁後面有人,管家力道很大,速度很快,她準備樓梯的腳一下子被他撞得踩空,人毫無徵兆的衝着樓梯下滾了下去。
蘇沁被嚇得驚呼了一聲,伴隨着耳邊隱約的傳來的一道管家呼喊聲“小蘇小姐”,腦袋重重的撞到了地板,兜子裡的手機躥了出來,落在了她的手邊。
蘇沁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覺得人有些輕飄飄的,貼着地板的面頰,黏糊糊的,散發着血腥的味道。
她的大腦很清醒,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逐漸的流失,連帶着意識都跟着越來越薄弱,她的心底浮現了一絲恐慌,體內只剩下一個念想,是把給靳奈把那條還沒寫完的短信發送出去。
她想,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跟他說話了。
蘇沁努力地擡起手,想要去抓一旁的手機,可是在她手指動彈的那一剎那,刺骨的疼痛在她全身的每一處都叫囂了起來,她忍着疼痛,費了很大很大的力氣,才終於夠到了手機,可是她連拿起手機的力氣都使不出來,最後只能將手機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剛剛按亮了屏幕,她的眼前一黑,人徹底的沒了意識。
隨着蘇沁的昏迷,有連續三聲短信的提醒聲,叮咚叮咚的響起,她亮着的手機屏幕,出現了靳奈發來的三條消息。
對不起。
蘇蘇,今晚吃飯的時候,我們好好談一談。
麗景軒,我等你。
有兩個傭人正在廚房裡做飯,聽到外面傳來的尖叫聲,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看到管家扶着腳腕坐在樓梯處,撕心裂肺的喊着“小蘇小姐”,而蘇沁手按在手機,躺在樓梯前的血泊裡。
地板是白色的,配一片鮮豔的紅,畫面看起來觸目驚心。
兩個人傭人足足愣了三分鐘,其一個反應快的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衝着站在外面的許嘉木驚慌失措的喊道“小少爺,小少爺,不好了,小蘇小姐從樓梯摔下來了”
許嘉木手指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將手燃燒着的半根菸直接扔在了地,衝着屋裡衝了進來,因爲喊他的傭人站在門口,擋了他的路,他直接一把把那傭人推開,然後看到躺在一片紅的蘇沁。
許嘉木的面色瞬間蒼白,他發瘋了一樣衝着另一個傻站的傭人大聲的吼了一句“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然後幾乎是用撲的姿勢,衝到蘇沁的面前,手指顫抖的將蘇沁一把從地抱了起來,什麼都顧不的衝着門外衝了出去。
韓如初望了一眼管家,管家立刻明瞭的擡起手,撐着地面站起身,一瘸一拐的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