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之前
你當然是我的唯一
只要你不走遠
你在我的心中``沒人能代替
*
“喂？”
“藍雨, 很久沒見了，最近還好麼？在忙些什麼？”
電話那頭的聲音溫溫朗朗，遊離在疏淡與親切之間, 動聽, 卻又不失卓雅。
那是簡紹, 和藍雨有過兩夜情緣的男人。
藍雨微微一笑, 垂眸遠眺窗外道：“挺好的, 最近交了個男朋友，過得挺美。”
電話那頭的人也微微一笑，道：“是嗎？那很好啊, 真是恭喜了，改天帶你男朋友出來一塊兒聚聚。”
微微含笑的聲音, 聽不出聲音主人倒底蘊藏了怎樣的思緒。他說恭喜的時候, 很自然, 令人感覺很舒服。
藍雨嘴角揚起笑紋，微微挑眉道：“當然可以, 過兩天我給你電話，只要你不忙。”
簡紹有禮溫笑，開口道：“只要你打電話，我會盡量不忙。”
再略作寒暄，結束通話。
合上機蓋, 藍雨望着窗外一棟接一棟的高層住宅, 想：如果沒有葉寧, 她和簡紹應該會是情人。但, 也只會是情人。
那麼葉寧呢？葉寧又是什麼？
她微微垂着眼眸, 覺得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似乎整個世界都將隨她一起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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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週末的傍晚, 在北京，每個星期五的晚上似乎都是一個狂歡的節日。
葉寧揹着一把吉他，費了很大勁才從人潮中脫身而出，找到等在酒吧門口的藍雨。
“人太多了，這地鐵擠得我，吉他都快被擠壞了。”
葉寧無奈地抱怨。
藍雨問：“吃完飯了沒？”
葉寧說：“吃完了。”
他今晚是跟客戶吃飯去了，帶着把吉他，看起來很怪。
因爲藍雨今天一早就已經跟他說好晚上要帶他來酒吧，說要看他賣唱。
爲此葉寧狂汗了一陣，跟她說：“姐姐，我從來沒在酒吧裡彈過吉他，你是想讓酒吧老闆對我狂扁吧？”
藍雨無視他說：“你在學校不是演過嗎？還說是從小學的，睡着了都會彈。你那是在跟我扯淡？”
“當然不是扯淡，可我不是內斂型的嗎……”葉寧撓撓後腦勺，對着自己上看下看：“我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唱歌……啊不習慣。”
藍雨看了他一會兒，不由得笑了起來，無奈道：“你不覺得咱倆天天悶屋裡很不健康嗎？我是帶你多認識點人，多見見世面，土老帽。”
葉寧小聲嘀咕：“你帶我見的世面也太三級跳了，我白天是一給人打工點頭哈腰的土老帽，到晚上就變潮流新仔時尚酒吧小歌王，我接受不過來啊我。”
藍雨說：“你這嘴皮子怎麼越來越溜了？接受不過來也給我接受，你直接跳我牀上還不算三級跳嗎？別在那跟我裝。”
於是乎，繁華夜色中葉寧看着一身黑紗短裙的藍雨，覺得今晚的她分外豔麗妖嬈。
酒吧的名字叫月影之側，進了酒吧門葉寧就想：藍雨這樣的，真是適合這種地方啊。她就同這酒吧一樣，帶着一種靡亂的、墮落的、菲麗的美。
可以將人誘惑得無可救藥。
在認識藍雨之前葉寧不是沒去過酒吧，不過他上學那地方遠不及北京的繁華，而那個時候的葉寧雖然也曾因自己的音樂特長而想過來酒吧唱唱歌，但後來還是由於種種原因而作罷。
葉寧的媽媽是音樂老師，他身上的音樂素養也算是從小培養。葉寧拿手吉他、電子琴，鋼琴也學過，但那些一直是他從小長大的業餘愛好，並未成爲主業。
藍雨爲此曾經和他調侃：“你那個信息管理的專業這麼差，還不如轉業幹音樂呢。”
“轉業幹音樂？”葉寧一臉肌肉抽搐，很誇張地做愁苦狀看着藍雨：“你想讓我去當歌星嗎？還是去當個……鋼琴家？去組個樂隊？這不是拿我開涮麼。”
藍雨瞥他一眼，涼涼地說：“那真是可惜，有人成天抱着個吉他在那得瑟，真浪費你小時候那些學琴費了。”
葉寧嘿嘿一笑，說：“不浪費，我唱給你聽就行了。寫的歌也給你。”
酒吧裡，正是光線微暗，既靜寂，又處處透着那麼一絲喧鬧。來到這裡的人們已經三三兩兩各自爲聚，喧嚷在自己的小空間裡面，只等迷醉。
藍雨果然曾在這裡混得很熟，很快就給葉寧一一介紹了這酒吧的大老闆Aertary、二老闆兼調酒師老袁、還有一個在這裡駐唱的歌手蒲笛。
一陣寒暄過後蒲笛拍着葉寧的肩膀說：“葉寧，今晚是我們幾個充滿好奇的一晚上，那邊的演唱臺就交給你了。藍雨從來沒這樣對過一個男的，你今天可一定得讓我們開眼。”
蒲笛一頭長髮，瘦長臉，墨黑眼鏡，怎麼看都是個搞藝術的。葉寧再看自己，心想是啊，我一會兒肯定會讓你們“開眼”。（= =||）
喝了幾杯酒，酒吧裡的人們的情緒開始騷動起來，有人開始聊天，有人開始玩骰子，更多的人似乎來到這裡就已樂在其中，無人知道他們對着一杯酒，倒底會有什麼樂趣。
藍雨在吧檯前撐着胳膊，鞋跟敲地，饒有興味地瞥了又瞥演唱臺前那個高大的椅子，對葉寧說：“去吧，我在這兒聽你唱歌。”
葉寧倒也沒怯場，嗯了聲，揹着他那個大吉他就坐上了演唱臺。
有一些人，也許真的很適合吉他這個東西。藍雨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
葉寧當然知道酒吧是要正常營業的，他今天在這兒過癮唱歌，可不能給人家砸了場子。一轉頭，正看到吧檯邊的蒲迪爲他遞了個“V”的手勢，葉寧笑了笑，深吸一口氣，十指微動，樂聲揚起。
寧和安靜的純聲吉他曲，在微暗燈光下，就像浮動着的記憶，流淌入心。
葉寧唱：忽然落下的夜晚，燈火已隔世般闌珊，昨天已經去的很遠，我的窗前已模糊一片……
這條路究竟是要去哪？
大風聲，像沒發生太多的記憶，又怎能放開你的手？
時光真瘋狂，我一路執迷與匆忙。
依稀悲傷，來不及遺忘，只有待風將它埋葬。
待風將它埋葬……
…………
藍雨單手撐桌，嘴角含笑，半倚在吧檯上靜靜聆聽。
十六歲，那個彈吉他的少年，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中不耐等待。那時的陽光很美，白色的，就像這舞臺上散落於地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
那時的風，帶着暖洋洋微醉的感覺。
那個人，已離她遠去。
她在原地等待，找到了另外一個人。
她笑，舉杯而飲，爲歌聲所感觸，覺得自己也有點犯傻。
一曲終了，葉寧立即又換上了一首輕快些的曲子，很認真的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在那彈，非常自得其樂。酒吧老闆Aertary在旁看得打個響指，笑笑地對藍雨說：“得，我本來還有點怕他怯場或放不開，現在看來多慮了。”
藍雨嗤笑說：“你別看他表面上老實，其實內心澎湃得很。他自己會寫歌，不過不會寫詞，就只會哼哼。”
“哈哈~~”蒲迪也看得饒有興味，說：“你這個男朋友真有意思，他真是第一次來酒吧唱歌？你瞧他那樣子自得其樂的，看來也憋很長時間了吧？藍雨，拿我們這兒當KTV，也就只有你有這個本事。”
Aertary也嗤笑說：“沒關係呀，隨時來，藍雨以後我這兒就是你們倆的KTV。”
藍雨說：“KTV？今晚我們倆是上這兒來賣唱的，不給錢可不行，就拿這個酒錢就抵了吧。老袁，再給我調兩杯。”
老袁看着藍雨，深深點個頭。
“藍雨，葉寧不錯，你要珍惜。”
老袁語重心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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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入深，但月影之側裡依然喧譁迷醉。
人們的興致正高，歌臺上抱着吉他自彈自唱的青年也正樂在其中。
藍雨拿着酒，眯着眼，倚在吧檯上淡淡地看他。
這傢伙，唱一首，還拿起身旁的酒瓶喝上幾口，都唱了兩個小時了，越唱越high啊1……
她笑了笑，一擡眼，看見剛剛從門口走進的簡紹。
簡紹也正立在不遠處看她，向她微微頷首，緩步而來。
兩個人坐到了一塊，藍雨指了指正沉醉在自己歌聲裡的葉寧，笑道：“那，他就是我男朋友。”
簡紹靜靜聽了一會兒，微笑着說：“你男朋友歌唱得不錯。”
藍雨說：“嗯，我也沒想到他能唱成這樣。”
簡紹頷首，以一個專業經紀人的眼光冷靜評價：“他的聲音很清，沒有那麼多世俗的味道。”
“也可能是……他的腦子裡沒有想那麼多世俗的東西，所以纔可以寧靜。”
“這樣的人，已經很少有了。”
簡紹含笑看着葉寧，最後轉過頭來對藍雨說：“你這個男朋友真不錯，呵，我已經有點嫉妒他了。”
藍雨託着下巴磕，想了很久，垂眼笑道：“是嗎？可你不覺得他那樣的人，有點太不適合我了麼？
簡紹看着她，也是隔了很久才說：“如果你問適不適合，我覺得我更適合你。但是藍雨，你並沒有什麼地方配不上他。”
藍雨睫毛眨了眨，自己對着自己笑了一笑。
終於葉寧唱累了，過癮了，抱着吉他走下歌臺。酒吧裡倒是有不少人爲他鼓掌，葉寧衝臺下靦腆一笑，鞠躬走下。
來到吧檯卻不見藍雨，只見一位面色溫和的氣質帥男坐在剛剛藍雨的位置上，對酒自酌。
他揹着吉他在那“呃……”了一聲，簡紹聞聲擡頭，對上葉寧的目光：
“嗨，葉寧？”
簡紹含笑點頭，伸出手，對葉寧道：“我叫簡紹，你好。”
葉寧莫名其妙與之握手，聽得他道：“藍雨她正在後臺，你的歌唱得不錯，剛剛我們都在誇你。”
葉寧靦腆笑笑，在簡紹身旁坐下，有禮地說：“呵呵，謝謝，偶爾娛樂一下而已，希望沒把你們給嚇着。”
看着對方那樣爽朗的笑，簡紹忽然有種想要狠狠嫉妒的衝動。想自己自從來到這個城市以後，那樣發自內心的笑，是在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他不由得暗暗自嘲，微微一頓道：“怎麼會？今晚這裡的歌很有特色，結束前那幾首沒有歌詞的哼唱，是你自己寫的？”
葉寧有點不好意思了，撓頭道：“是啊，我無聊時隨便瞎寫的……呃，我實在不會寫詞，那些你情我愛或抒發情感的東西怎麼寫怎麼彆扭，乾脆就直接哼哼，咿咿呀呀的倒也挺好玩。”
“好玩？”簡紹失笑：“你是覺得自己在玩嗎？”
“當然。”葉寧聳肩，輕鬆笑道：“挺好玩的。”
簡紹呼一口氣，不由得低頭一笑：“好。”他從口袋裡掏出名片，把它遞到葉寧手裡：“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他看着他，誠摯相邀。
葉寧看着名片——星誼娛樂公司經紀人總監簡紹？——這是要幹嗎？拉他去當羣衆演員嗎？
正想着，忽聽周圍一陣騷動，卻很快又安靜下來。葉寧擡頭一看，不由得當場呆在原地——藍雨，着一件閃耀着片片光華的金色貼身小禮服，帶着一頭藍色的蓬蓬假髮，款款步向舞臺。
她重新化了妝，此時的藍雨是一臉深深的煙燻妝，眼睫淡垂，站在臺上，遠遠地就能看到臺上微暗的燈光在她眼角照出點點炫光。
她緩緩地向這邊看了一眼，目光迷離、飄忽，懶懶的似乎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身後的蒲笛面對臺下衆人，說：“各位，這是今天晚上的最後一首歌。”
話落，全場安靜。
緊接着燈光熄滅，只餘臺上那一抹幽藍。
藍雨閉上眼，輕撫麥克風，用低低懶懶的嗓音低靡哼唱：
——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天真溫柔的我變了
——摸索的雙手不再緊握——忘了該爲誰迷惑
——我要收起天使般的笑容，太甜蜜
——用我邪惡的心，自私的對待你
——在黑夜之前——你當然是我的唯一
——只要你不走遠——你在我的心中沒人——能代替
一片迷離幻美的空間裡，葉寧聽着那樣似乎將在窒息之前的低聲吟唱，恍恍惚惚彷彿又看到了那個藍色翅膀的天使，眨着她長長的睫毛，飄飛墜落地來到他身邊，然後，從他的指縫中滑走。
葉寧忽然感覺到，或許總有一天，她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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