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安小姐──妳還在啊!真是謝天謝地喔!』是寶妹,她激動的快要拜天了。『我一直打電話、按門鈴都沒反應,我還以爲你跟Jacqueline小姐一樣呢!』
「嗯……?」我三魂七魄只歸了一魂一魄,沒清醒。
「薛小姐在妳房間嗎?」寶妹繼續吱吱喳喳,我的意識還是矇矇矓矓。
老實說,剛纔我正夢到自己走在一條未見過的巷子中,前頭有個人拼命的跟我招手,仔細瞧,是蠟像館裡的小布。
晦暗的街道上有個路名,那兒的路很奇怪,不是立根柱子、在牌子寫上路名,而是把路名寫在磁磚上,鑲在路口的牆面。
叫什麼路還是巷的,我趨前纔想看清楚,寶妹就打來了。
「不在。」我瞥了一眼隔壁牀,空的。
「咦?薛小姐也不在啊?」寶妹不知道在跟誰說話,喃喃着,我不想聽了,就把電話掛回去。
我還想繼續睡,想一窺夢境中小巷的模樣,那兒死寂的像是永無日光的地方,瀰漫着絕對詭異的氣氛。
接下來吵我的是門鈴,我睜開雙眼,有點厭惡的嘆口氣。要不是米粒的聲音傳來,我可能會選擇破口大罵……。
破口大罵?奇怪,我最近脾氣怎麼那麼差?愈來愈容易生氣?
我起了身,牛步走到門邊開了門,看見米粒眉頭深鎖的打量着我,一閃身他就進來了。
「在睡覺?」他有點發笑的看着我一身邋遢的模樣。
「嗯……。」也顧不了形象,我把自己往牀上摔。
「別睡了,下午了。」他站在兩張牀的中間念着,「巧肥不見了。」
「嗯……?」我倏地清醒,瞬間坐直身子,「不見了?什麼意思?」
「不見了。」他用一種「妳的問題是廢話」的口氣。
「不是出去觀光嗎?或者跑出去吃東西……?」我疑惑極了,巧肥那個人會不見?真是神了。
「跟薛佳燕一起出去嗎?那真有趣。」米粒搖了搖頭,「老闆他們在請飯店調錄像帶,還有,薛佳燕早上說要幫我們買東西后就沒回來過。」
「問寶妹。她們一起走的。」
「寶妹說纔出去沒幾步,薛佳燕就說她有想買的東西,分道揚鑣;寶妹還以爲薛佳燕之前來過香港,很熟的樣子。」
唉,我皺起眉,不祥的感覺又來了,我匆匆的跑到梳妝鏡前梳理,抱着衣服往浴室去換。
出來時,看見米粒動也不動的瞪着角落的銀色大皮箱看。
「怎麼?」我梳理頭髮,準備扎個馬尾。
「那個是……?」他若有所思的端詳着,「薛佳燕的行李?」
「是啊。」我點點頭,髮帶繞個兩圈,紮好。
「妳沒注意到奇怪的地方嗎?」他兩手一攤,很疑惑的望着我。
我先是錯愕,然後認真的環顧房間,很快地發現到米粒所說的奇怪之處;但是我還是很認真的打開衣櫃、跑進浴室裡確認再三。
我現在才百分之百確定薛佳燕沒有用過這個房間。
牀是平的,完全沒有人睡過的模樣,衣櫃裡沒有吊掛任何衣服,浴室裡的杯子沒動過,我記得之前洗澡時,連洗手的肥皂包裝都沒拆、馬桶上的橫紙也存在。
她的行李就那樣運來,擱在角落,根本沒有打開過。
「她不是不舒服嗎?」我沉吟着,「昨夜回到飯店,並沒有休息?那她去哪兒?」
「那個行李我覺得,很有問題。」他鎖着眉頭,「非常的,令人不舒服。」
「要打開它嗎?」我握了握拳,有點緊張。
米粒看了我一眼,趨前率先把那隻銀色的行李箱給搬過來,讓它躺在地上;行李箱真的很重,不知道放了什麼寶,薛佳燕在上行李時我們就發現了,出來開個會,卻帶着一個去歐洲旅遊的超大行李箱。
行李箱有個密碼鎖,顯示「0000」,我雙手置在開關處,用力一扳──無效。
「她有設密碼……是細心的人會做的事。」米粒試了她的生日、排列組合後,依然沒有作用,只能宣告放棄。
電話又來了,Jason催我們下去,剛剛他們請人去巧肥房間看過了,她根本也沒有休息過,幾乎是上了樓立刻又下了樓。
錄像帶也確定她出去的身影,問題是:巧肥能去哪兒?她對香港熟到可以出去逛七、八個小時未歸嗎?總不會去跟蹤薛佳燕吧?
於是我趕緊重新收拾一下包包,米粒則趁空借了廁所,而我幾乎把所有護身符都戴在身上了:炎亭,拜託你跟着我啊!
我才背上包包,就見到窗外有東西一閃而過,我狐疑的來到窗邊,位在三十七樓的我們,在華燈初上時頂多只能見到漸燃的燈光,怎麼會有什麼東西?
不過我還是把窗戶扳下,往外推了開。
直覺,我往西側的地方望去,那兒果然是一片荒涼,而且正如米粒所說,那是一片墳地,它們貼着飯店,沒有次序的四散。
從樓上這兒俯瞰而下,看起來只有一小塊地方,但這是三十七樓啊,實際上下面或許是很大一片範疇。
但飯店管理者爲何沒有妥善的把這片墳地處理乾淨……?這個地點也相當奇怪,因爲這是聚陰之地,更別說飯店說不定原本也是建築在……咳!
我稍稍再探出去一點。電光火石間,有股力量忽然圈住我的頸子,將我向下拉去!天哪!
幸好我及時扳住窗戶的邊緣,但是那股力量好大,彷佛有人由下圈住我的頸子,拼命的意圖把我向下拉!
我的手根本撐不住,上半身幾乎整個人都要翻出去了!
就在一瞬間,我瞧見了與我面對面的那張臉。
是那個粉紅女孩子的臉,她血流滿面,臉龐像經過強烈撞擊,慘不忍睹,長長的馬尾巴隨風飄揚着,她伸出一雙手,正圈着我的頸子。
『嗨……』她開口說話,嘴裡發出惡臭,幾乎沒有牙齒,僅存的都已斷裂,『妳也想跟我一樣嗎?』
「不。」我使勁的攀住窗沿,死也不鬆手!
但是她的力量更大,霎那間,我感覺到我的手被扯離了窗沿──天,我往窗外翻出去了!
緊閉上雙眼,我應該要在這時候尖叫的,但是我的恐懼感依然極端缺乏,我叫不出聲。
突然,有人搭住了我的肩膀,輕而易舉的將我向後拉。
一切都只在剎那間,圈着我頸子的力量消失了、女孩的臉消失了,應該摔下三十七樓變成一攤爛泥的我,此時此刻跌在自己的牀上。
「妳在幹什麼!」米粒責備般的喊着,與窗戶保持距離。
我吃力的半坐起身,望着窗外,「剛剛……那個女孩想把我拖下去!」
我下意識撫上頸子,旋即衝到鏡子前看,我的頸項雙邊,真的有一片紅。米粒不悅的擰起眉心,小心翼翼的走到窗邊,我則跟在他身後,深怕他也會被扯下去。
「陰魂不散。」他冷冷地對着外面說着,「安跟妳並沒有過節,別找錯人!」
「洪麗香也沒有。」我幽幽應着。
「天知道?」他向來不妄下論斷,依然認定那鬼女孩不會亂找人。「我們下樓吧,老闆他們等很久了。」
我點點頭,接着我們都聽到清脆的聲響,自窗外響起
有個東西似乎摔在外頭,發出鏗鏘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花盆、玻璃什麼的。
我們互看了一眼,知道那聲音不平常,但也絕對不能忽視。
最後米粒同意由後環抱着我,讓我探身出去。
我的窗戶下有一個窄小的屋檐,上頭躺了一塊灰泥色的磁磚,我在米粒的支持下才得以構到那片磁磚,翻過來,我愣了一下。
那個……就是我在夢中看見的路牌名,它的的確確是片磁磚,鑲在巷子口。
那片長方形的磁磚有着白色的底,以寶藍色的線框起長方形的外圍,再由左至右的將長方形橫向劃分成上下兩塊,成爲上下兩個長方形;兩個橫條長方形的內側四個角,都有些可愛的花邊,不是的藍色直線。
上面寫着中文巷名,下頭寫着葡萄牙文,畢竟澳門曾是葡萄牙的屬地。
映如眼簾四個中文字,卻讓人不寒而慄。
爛鬼樓巷
※※※
夜燈在河岸的兩旁,繁若星辰,香港的夜景是以炫彩的霓虹燈與雷射光組成,五彩斑斕、目不暇給;雖然是人工打造的夜景,但卻不得不讚嘆她的美。
我們坐在船上,冬夜的冷風刺骨,我只能裹緊圍巾與外套,站在甲板上,遙望着愈來愈遠的繁華香江。
船上的人不少,都是要回去澳門的,因爲這是今夜往澳門的最後一班船;澳門與香港是兩座島,距離相當的近,因此港澳的往返算是頻繁。
入夜之後,我們確定薛佳燕未歸,巧肥失蹤,也確定了她們離開飯店之後就沒有回來,由於我們是觀光客,她們失蹤也未超過二十四小時,所以無法報案。
香港公司方面要我們別擔心,說她們也許只是結伴去遊覽。這個想法很荒唐,巧肥跟薛佳燕?該說是巧肥拿薛佳燕當奴隸使喚,提自己的戰利品還比較合理?
我在出發前拾到的磁磚,是澳門的某條巷名,寶妹一瞧見就興奮莫名,說她知道那兒──「爛鬼樓巷」是條專賣古董的小巷子。我跟米粒相信心底的直覺,那塊標示着路名的磁磚,絕對有涵意。
老闆問我們怎麼有那塊磁磚,我沉默以對,總不好說是有個想把我拖下去、大家又恰巧認識的粉紅厲鬼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