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帶着我走向一面山壁,這裡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乍眼一看,彷彿以爲自己進入了千年冰封的雪洞之中。我不禁喃喃說道:“我一直以爲你在雲遊。沒有想到你居然住在雪山之上!”
丹增頜首說道:“一半一半吧,我有時候也會下山走走,當在山下走累了就會上雪山來躲幾日清淨!”
我不禁失笑:“活佛也怕人吵鬧嗎?難道不應該在如身在無垢中,心懷大慈悲心嗎?”
丹增笑而不語,只是指着那一面雪壁對我說道:“你看!”
原本潔白的雪壁就好像被太陽的光芒照射一樣,變得七彩絢爛起來,接着,慢慢出現了一副景象,竟然就是昨夜我抱着小希騎着黃驃馬奔逃的情景!
就好像看着一幕啞劇一樣,我看到無數的蠍子從石頭縫裡,砂礫裡爬出來。向襲擊我的人身上爬去,我又看到他們丟棄了小希,看到小希雙手雙足並爬,背上的翅膀無力地撲打,卻無法飛翔起來!狀介畝才。
我的眼淚再一次落下,感到深深的心疼!
孩子,我的寶貝兒子!是媽媽給你帶來了不幸,是媽媽讓你遭到這不該承受的噩運!
好在丹增說了,所有的磨難都會過去,等待我的將不再是痛苦和折磨。
可是我的小希,我怎麼會捨得將你留在多吉扎寺呢?
漆黑的夜裡,小希一個人趴在沙地上張着嘴巴哇哇地哭着,我看得心都要碎了!
不過我的小希可不是隻會一味哇哇哭的孩子,哭累了之後,他就自己抹乾了眼淚。獨自在地上玩耍起來。
沙地上的蠍子就是他的玩具,在他指手畫腳的手勢下,那些蠍子居然自動自覺地排兵佈陣,一會兒形成方形,一會兒形成長矛狀,就好像一個個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
我不禁看呆了!
丹增在我身邊長嘆道:“你看,這樣一個孩子。你能放心讓他隨便呆在人羣中嗎?”
我立即反駁他:“那又怎樣?他在我身邊我肯定會好好教導他的,他不在我身邊我纔會擔心了,再說了,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一直在寺院裡長大,你就能擔保他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嗎?寺院裡那麼多的大小和尚,五個手指頭還不一般長短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看到一匹快馬出現在視野裡,接着,快馬靠近了小希。竟然是須雲的喇嘛朋友桑傑。
正在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希立即遣散了蠍子,好奇地看着馳近的馬匹。
我驚訝地說道:“是桑傑。他怎麼會知道小希在這裡呢?”
桑傑來的方向是須雲的帳篷方向,難道說昨天晚上桑傑一直在須雲那裡,並沒有返回?
他下馬對小希說了什麼,然後一把抱起了他,向着多吉扎寺的方向前進。
“原來是這樣!”
我心裡不禁感到慶幸,感謝桑傑在那樣孤寂寒冷的夜裡前來找到了小希,免他擔驚受怕,免他孤苦伶仃!
我轉頭對丹增說道:“所以,你才說要把小希留在多吉扎寺嗎?”
丹增點頭笑道:“他和多吉扎寺有緣,既然進去了,理當修行一段時間,再出來方爲大善!”
我嘆氣搖頭:“我知道藏族人都信佛,甚至還以把孩子送進寺院修行爲榮。可是,小希那麼小,連路都不會走,也不會很好的表達自己的喜惡,我真的是很擔心,一羣和尚怎麼帶得好他啊!”
丹增笑着搖頭:“你多慮了,你放心吧,這樣,10年,10年之後,會還你一個優秀的孩子的。”
我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道:“10年,我擔心到那時候,我兒子變成了一個只會唸經的小和尚。”
丹增笑得更愉快了,眼尾隱隱有幾絲笑紋:“那不更好,到時候和我一樣不好嗎?”
他突然這樣說,我倒是有了幾分懷疑,我上下看了一眼他問道:“老實和我說吧,既然你我都有前世,那麼小希的前世是什麼?爲什麼要說他殺孽重?爲什麼要讓他進寺院做小和尚化解戾氣?你全都告訴我吧!”
丹增搖頭說道:“不行,我不能告訴你,天機不可泄露!”
“你就說吧!……”我苦苦哀求了丹增好久,軟硬兼施加威嚇,可是他就是不鬆口。
我垂頭喪氣地說道:“那算了,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走?我想下山去多吉扎寺看我兒子。”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再休息兩天吧,等你的身體完全恢復了,你就可以去看望他了!”
我點頭答應。
我在雪山上和丹增度過了兩天,在這兩天的時間裡,丹增一直在辟穀,而我也完全沒有飢餓的感覺。
丹增說,他這一世修行圓滿,到時候就可以飛昇迴歸天界。
他還說,因爲我和閻摩的情緣未了,所以當初我醒來的時候,如果逃避的選擇了回去的答案,那麼我又會陷入一個惡性循環,繼續和閻摩彼此猜忌。
可是,正因爲我放下了一切,反而得到了冥冥中的寬恕。我既寬恕了別人,也寬恕了自己!
我陽壽未盡,和閻摩也還有情緣未了,紅塵萬丈,始終斬不斷這一點牽掛。
他在火勢最旺的時候救走了我,可是金鉞卻以爲我已經葬身火海!
而經過了這許多的艱辛,我對於金鉞,對於我和他之間,反而沒有了任何期待。
沒有期待,也就不想再繼續。
我已經想好了,而今的我,既然小希在多吉扎寺,那麼我就住在多吉扎寺附近吧,那樣的話,我可以時常見到我的孩子!
丹增對於我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倒是不介意,對於他來說,我和金鉞在不在一起,命中早有註定,他也用不着多說。只要我不違逆天意就夠了!
兩天後,我來到了多吉扎寺。
我找到了桑傑住的地方,敲響了門。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人走過來開門。
門一打開,桑傑淳厚的臉龐出現在我面前,看到我,他十分驚訝,指着我說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我微微笑道:“誰說我死了?這大白天的,難道你還以爲你見了鬼呢?你還不請我進去?”
這時,院子裡有人問道:“桑傑,是誰啊?”
桑傑側身,露出空隙,我一看,竟然是須雲。
他看着我,也十分吃驚,指着我說道:“呀。是你,你怎麼,你怎麼沒死?”
他說完,還揉了揉眼睛,吃驚地看着我。
我抿嘴一笑,故意沉下來臉說道:“那你說我是人是鬼呢?須雲,你害得我好苦!”
他立即變色,急忙說道:“沒有,我不想害你的。我不是已經讓桑傑去找你兒子了嗎?後來我也想過用別的辦法搭救你,可是都不管用。事情發生得太快,誰也沒有想到你的那頂帳篷好好的爲什麼會爆炸。”
這時,我看到須雲的左臂用白色的繃帶吊着,不禁問道:“你受了傷?”
須雲說道:“是啊,後來來了一個奇怪的人,他有一雙黑色的大翅膀,他殺了好多人!這人,你是認識的吧!”
這時,一個童音高高地喊了我一聲:“媽媽!”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我的小希聽到我的聲音,從房間裡面跑出來了!
他穿着單薄,揉着眼睛,顯然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
看到我,他急忙伸出小手,趿着鞋子跑向我,撲在我懷裡,扁着小嘴哭了出來:“媽媽媽媽,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我也想你!”
我百感交集地抱着小希,突然意識到我的小希已經會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了!
須雲說:“你來了也好,這兩天,寺裡的長老見到小希,看中了他,說他頗有慧根,想讓他進寺修行,我正愁找不到你的人,也不好代你做主。這下你拿個主意吧!”
我抱着小希,說道:“還是讓小希自己決定吧,我就不幫他做這個決定了!”
須雲和桑傑都點頭說好:“沒錯,小希這麼大了,也應該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桑傑說道:“那麼,我建議最好帶着小希在我們寺裡走一趟。你同意嗎?”
我自然同意。
原本我就是做好了小希留在多吉扎寺的準備的。於是,由桑傑抱着小希,帶着小希在多吉扎寺走了一圈,並且對他講解了藏教佛宗的起源和宗義。
從前的我是井底之蛙,並不知道,原來做和尚也是要博學多才,博聞強記的。小希如果能留在這裡學習,倒的確算得上是好事了。
我通過桑傑向多吉扎寺要求,在小希未到10歲之前,不能強求小希出家。小希在這裡,只是一個學習的身份。名義上不屬於出家人。
我想,至少將來,小希可以自己做主,而不是由我們幫他決定了一切。
參觀完多吉扎寺後,桑傑和寺院裡最德高望重的大喇嘛問小希,願不願意留在多吉扎寺。
小希似懂非懂地看了我一眼。
我垂下眼眸沒有說話,其實從內心來說,我很矛盾,很希望小希可以搖頭。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十分清醒地知道,小希還是會留在這裡。
果然,小希聽了桑傑和大喇嘛的話後,笑嘻嘻地指着牆壁上五彩斑斕的藏畫對我說道:“媽媽,好看!”
嗯,傻兒子,難道一副壁畫就能讓你留下來了嗎?
那是一副六道輪迴圖,色彩斑斕,筆觸細膩。整個輪迴圖被巨大而兇猛的閻羅法王支撐着。我不禁看了看小希。
六道輪迴!?
難道正如我猜到的,小希的前世也是天界八部中的部衆嗎?他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