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
顧北點亮了一盞蠟燭，披了一件衣服坐了起來，看着窗外的樹影搖曳, 有點定定的。
昨晚兩個人從外面回來, 就起風了, 而且風還越來越大。
“怎麼這麼大的風……”林以南一轉身, 一胳膊砸在顧北的肚子上, 緊了緊，整個人都貼在顧北的身上。
顧北低頭揉了揉林以南的腦袋，“沒事, 繼續睡吧。”
“怎麼颳了這麼大的風啊，”林以南閉着眼睛呢喃, 顧北摸着林以南的頭, 沒說什麼。
半天聽不到林以南的聲音, 低頭一看，已然睡着的模樣。
顧北搖了搖頭, 吹滅一旁的蠟燭，整個屋子都陷入漆黑一片。
窗戶被風颳的吱吱呀呀，恍惚間感覺有雨落下來的聲音。
嘀嗒嘀嗒的聲音慢慢的從小變大，最後變成啪啪的聲音，顧北低頭看了看林以南, 輕輕的順了順頭髮, 林以南立馬舒服的哼哼了一聲。
有的時候, 覺得這個人就像貓一般。
顧北輕輕的拉過林以南的手, 掖了掖被角, 起身從一旁拿過一把傘，輕輕的推開房門, 風雨立馬就從縫隙中鑽進來，凍的顧北一機靈，嚇得趕緊一把拉上房門。
“你也睡不着了？”
老伯抽着煙站在房檐低下，菸圈混和在空中，分外的惹眼。
“恩，怎麼下了這麼大得雨？”
“年年都這樣，”老伯的煙抽的啪嗒啪嗒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雨水，“這雨下的挺煩人的，過幾日就要割地了，看來又要推後了。”
顧北走了過去，挨着老伯站着，“晚幾日不成嗎？”
“不成啊，咳，”老伯嘆了一口氣，拿着煙鍋往柱子上使勁的磕了磕，一大團的焰火落下來，“嗆死我了，這煙後勁真足。”
“少抽一些吧，阿婆總說您，”
顧北伸手放在老伯的後背拍了拍，老伯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就是這個時候揹着她出來抽一個，你快回去睡覺吧，我等我身上的味道散散再去睡。”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老伯一邊唱一邊吚吚啞啞的晃悠了兩下子，“借問君何故？君何故～”
顧北低頭看了看老伯的背影，低了低頭，輕輕的吟唱出來下一句，“君所不爲。”
雨嘩啦啦的一直落下，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顧北打着傘回屋，路過海棠樹下，突然的停了下來，“誰？”
“是我。”
一個老婆婆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從樹後走了出來，“本來看這樹有靈性，就在這裡避避雨，不曾想會遇到你。”
顧北看見一愣，隨即拱了拱手道，“瞎婆婆。”
瞎婆婆擺了擺手道，“甭行這虛禮了，我也不在乎這些，”
瞎婆婆白色的眼仁從上到下的掃了一圈顧北，頗爲驚訝的拉過顧北的手，摸了摸脈道，“你竟然入道了？可爲何會這麼亂？”
“因爲自斷經脈了。”顧北站在那裡恭恭敬敬的回答，瞎婆婆對他，雖然沒有什麼大的恩情，但是那個樹杈之恩，他仍然是一直的記在心裡的。
瞎婆婆放下顧北的手，頗爲驚訝道，“你修了魂修？”
顧北點了點頭，他本以爲魂修，就可以安安靜靜的，做一世的普通人了。
“天殺的顧遠朋，自己沒有用，竟然護不住你。”
瞎婆婆一邊憤恨的咒罵，一邊嘆氣道，“你也是一個不爭氣的。”
顧北點頭默默的受住這些話，站在一旁含笑道，“如今外面下了這麼大的雨，瞎婆婆怎麼會走到此處？何不進屋去避避雨？”
“不去，”瞎婆婆擺了擺手道，“我就要走了，只是這些年一直都是渡劫期都等不來飛昇，我就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已經渡劫期好些年了，有跟着她一年修仙的人，已經飛昇數年，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一點動靜。
之前她也懷疑是不是時機未到，只是這個時機，太難琢磨了。
瞎婆婆嘆了一口氣道，“人人都說神仙好，卻不知道，成神之路，何其之難。”
顧北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傘往瞎婆婆的那邊送了送，然後道，“阿婆莫急，說不定那日就飛昇了，這個東西，誰說的準的呢？”
“確實，”瞎婆婆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顧北道，“不過剛剛只顧着自己的情緒，一直未曾問你，是誰傷了你？”
顧北抿了珉嘴脣，笑道，“他說他叫輕寒，”
瞎婆婆點了點頭，復有譏笑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東西，還想要到處摻一腳，然後刷存在感，就是一個老不羞的。”
如今卻細細的想過來的時候，這些年的那些事情，沒有這麼一個噁心人的玩意摻和？
越想瞎婆婆越覺得噁心，拍了拍顧北的手道，“你如今筋脈盡斷，可想好，以後的事情了？”
雨越來越小，有不下的趨勢，風也漸漸的平息了，顧北笑道，“沒有什麼打算，就這樣挺好的。”
“你就甘願，只陪他一世？”
瞎婆婆看了看顧北，突然的笑道，“你別忘了，林以南，他是神，天生地養，享盡這天地精華，無窮無盡，無生無死。”
“只要他願意，這天下，又有什麼，能夠拒絕的了一個神的要求？”
瞎婆婆嘲笑的笑道，“神天生高貴，視萬物於無物。”
顧北聽着瞎婆婆的話，突然的就愣住了，然後想到，對啊，林以南，他是神。
他總是在自己的面前提到他是神，是九天之上的神君，提着提着，他就對這個詞免疫了。
甚至忘記了，他是神。
他一個普通的凡人，他遲早都是早死的，但是林以南不同，他永遠不會死。
他只能陪着他一世。
顧北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一樣，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通，
瞎婆婆看了看顧北的模樣，心下不忍，拍了拍顧北的肩膀道，“一切還來得及，況且如果你真的決定同他在一起，之後要面對的事情，還多着呢。”
“首先，你們兩個，是男人，反天道倫常。人人得以不容。你覺得，你能怎麼辦？”
顧北現在滿腦子都是林以南是神的問題，被瞎婆婆噼裡啪啦的問了一堆問題，頓時有一些反應不過來。
半響顧北看着地上積起來的水泡，已經沒有一點雨點落下的漣漪。
“那就，說服天下人，說服不了，那就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