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做朋友,給彼此機會,瞭解對方。當然你可能並不太想要了解我,主要是我的願望,希望你能允許我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邊。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你……可能你會有點喜歡我了,能不能請你對我說出來?當然你也不要太篤定,太自信,沒準有一天,我發現你跟我想的不一樣,那我會先放手的。不過不管將來的結果如何,我們都還是朋友,你看,這樣好嗎?”
她如此直接,他還能拒絕嗎?
言語暖這樣的好姑娘,難道還用得着祈求誰的愛慕?她如此放低姿態,他怎麼還有立場拒絕。
谷飛鳥很想告訴她,我就是擔心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愛錯了人,耽誤了時間,浪費了感情,會失望,會後悔,所以纔沒辦法拖累你。
如果你知道我的工作有多危險,未來有多少不確定性,知道我的腦子裡有塊隨時會讓我瞎掉的彈片,知道我的家庭是那麼奇異的構成,知道我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我如此自私而懦弱,你還會喜歡我嗎?
就算心裡還是喜歡,但你能忍受現實的種種殘酷嗎?
他想對她說,你這麼好,其實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感情,我怕我會辜負你。
但是他又不想說。
他捨不得說。
言遇暖身上那種樂觀向上的氣場令他心動,他生命裡沒有過這樣溫暖的人。他是塊石頭,但心已經悄悄融化了。
“言老師,其實我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如果太過了解我,我怕你真的會後悔。”
“谷飛鳥,你的話我沒太聽懂,不過你沒直接說不行,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她輕輕笑了聲,“沒準我想跟你做朋友只是在伺機報復你,等你哪天愛上我了,我也會學你昨天那樣毫不留情的拒絕你,滅一滅你的威風!”
“恩,我等着你來報復我。”他聽見她笑聲的輕快,心思隱隱的鬆動,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再樂觀積極一點,何必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任何事都有兩面性,他可能是太過極端了。
這次的情緒是真的,他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大石也被搬開,輕鬆了不少,豁然開朗的感覺。
做朋友,給彼此機會深入的瞭解嗎?
其實是個不錯的建議。
只是不知道,茫茫未知的前路,言遇暖你光憑着一腔熱忱,究竟能夠走到哪裡呢?
言語暖長長的嘆了口氣,“谷飛鳥,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打你的電話,可是一直不通,我只有一隻手操作,拿不住電話,摔了好幾次,我剛纔本來想再打最後一次,如果還是不通,那我就認了!”
“我在執行任務,纔剛開機。”他解釋。
“哎……其實我都最後一次好幾回了,如果這次再打不通,我明天肯定會接着打的。其實我最大的有點就是很有韌勁,認準的事就一定會堅持到底,不撞南牆不回頭,這點你應該要有心理準備,這回我認準你了,你肯定跑不掉的,你就準備接招吧!小樣!”
谷飛鳥腦海裡浮現她故作輕鬆的臉孔,也許睫毛上還帶着淚,鼻尖紅紅的,內心慚愧又負疚,他憑什麼讓人家爲他掉眼淚?
“你的手腕怎麼樣了?”
“好疼,疼死了。”她哀怨。
“……沒有吃止疼藥嗎?”
“吃了,不管用,還是好疼,我手要是殘廢了怎麼辦,都怪你,把我推倒了!”
谷飛鳥沉默,是啊,都怪他,爲什麼受傷的不是自己呢?“對不起,我應該先提醒你一下,當時太急了。”他心裡覺得萬分抱歉,有心想要補償點什麼,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
“我要是殘廢了,你會對我負責嗎?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不想負責?就算不負責,負罪感總得有點吧?我下半輩子怎麼辦,我殘廢了,嫁不出去了!你就不想對我做點補償?”
言遇暖連珠炮似的發問,越說越不嚴肅,連哄帶騙的非要谷飛鳥答應她個條件。
“要不,你欠我的這次我先記下了,以後等我什麼時候有需要了,再找你還!你要記着,你答應了的事可不能反悔!你看過天龍八部吧?沒準我就學趙敏,在我同意之前,你要是敢娶別人,我就去你婚禮上鬧,哼哼,怕了吧?!”
谷飛鳥提醒她,那是倚天屠龍記,不是天龍八部。
言語暖一會哀傷一會高興,把谷飛鳥唬的團團轉,完全跟着她的情緒起伏,三句真摯裡夾了一句誇張,上一句還委曲求全下一句又威逼利誘,谷飛鳥已經分不出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情真哪句意切。
他有心補救,順着她的意思簽訂了不平等條約,差點就把自己便宜賣了。還賣的很開心。
“谷飛鳥,我覺得你不像自己說的那麼不喜歡我。可是你好像總有許多顧慮,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我會用實際行動打消你那些顧慮的。如果我們之間的距離有一百步,我就朝着你的方向走一百步,你退一步,我就走一百零一步,你退一百步,我就走兩百步!你要是忍心看我累死,就繼續退!要是不忍心,那,那你就站在原地等我好了,我不需要你來找我,因爲我會去找你。你別誤會,這不是表白,這是行動之前誓師大會上的動員令,我只是在給自己加油鼓勁,跟你沒關係,所以你不用表態。”很明顯言語暖又哭了。
谷飛鳥一陣心疼。
朝我這裡走一百步嗎?
可是單純的姑娘,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之間100步的距離並不是一條坦途?我們之間隔着的是山川和大海。
山高路遠,峰險水長。
要跨越的障礙猶如愚公移山、精衛填海,難道你真的全部都做好準備了嗎?
言語暖忽然問他們剛纔的對話是不是全被被監聽了?
谷飛鳥說沒有,他在外面執行任務。
言語暖半天沒說話,過了許久很溫柔的對他說:“谷飛鳥,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知道你大腦裡有塊小彈片,會對你的視力造成影響,我下午跟莊主任認真的瞭解過了,雖然暫時沒什麼問題,但是你要定期做檢查,莊主任正在爲你尋找一個適合的治療方案,不用花太多時間,儘量不耽誤你的工作,他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想,但形成系統的治療方案還需要時間,所以你自己要小心,不能讓情況向更壞的方向發展。你要對自己好一點,你的工作很危險,所以你更要加倍小心,別受傷,我會擔心你,知道嗎。而且你也別放棄希望,我……我對你有信心,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你已經答應我,讓我以朋友的身份呆在你身邊,所以,別讓我難過,行嗎?”
他說不出話來,他想不到言語暖給自己打電話之前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竟然不介意?
他眼前浮現那時她瑩白臉頰上的一滴淚,那滴因爲心疼他而流下的晶瑩剔透的液體。
他曾經害怕知道的真相,如今大白於眼前,她沒有嫌棄自己隨時會瞎。
究竟是她的個性太過樂觀,還是對實際情況缺乏瞭解?
不過他現在實在不想去想那些泄氣的東西。
於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她在關心他。
29年來他好像第一次變得重要起來。
他的命很珍貴,他的眼睛也很珍貴,不僅僅因爲他是昂貴而易損的武器,還因爲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會受傷,她會爲他心疼,會爲他掉眼淚。
他忽然明白了苗滿倉說的,你得知道自己的命有多珍貴,心裡頭有個念想,不能爲了拼命而拼命。
沒錯,他應該好好的活着。
好好活着,纔有機會看見那姑娘搬起第一塊石頭,扔進大海。
言語暖,如果我們之間的距離有100步,我也可以朝着你的方向前進,只要你能確定,我就是你需要的人。
她剛纔說莊固淵爲他設計了新的治療方案嗎?他當然會試。
他很期待,對未來忽然多了許多躍躍欲試的興奮。
他很想告訴言遇暖,不管我們之間未來的結果如何,可愛的姑娘,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