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腦海裡亂成一團麻,將圍巾往上拉高遮住臉,跟丁玲一起走出酒店,她不想再聽下去,因爲她已經不是從前的蘇九妹,她不能再管了,真的不能再管了,她沒有那個能力……
一路走着,一路反覆這樣勸自己,雖然心裡真的很不好受,但蘇慕最終還是咬着牙,狠下心走了。
開車回醫院拿報告單,蘇慕仍然有些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都是唐飛和那幫兄弟,就連丁玲跟她說話,她都沒有聽見,直到丁玲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應過來。
“楚小姐,報告單都拿到了,我們現在去找陳主任問問情況吧。”丁玲說。
“嗯。”蘇慕點頭,跟着丁鈴來到主任醫師辦公室,將報告單給了陳主任,這是一個年近五十的女醫生,戴着一副眼鏡,聽丁玲說她特別有經驗,在這個小鎮很有名望,陳主任看了報告單之後,神色有些凝重,推了推眼鏡,對蘇慕說,“你有些貧血嚴重,必須要加強營養,否則會造成胎兒流產,另外……”
陳醫生擡起眼眸,深深的看着蘇慕,頓了幾秒,輕聲說,“根據B超檢查,你的胎兒有可能患有唐氏綜合症,你要有心理準備。”
蘇慕心頭一顫,驚慌的看着醫生:“什麼,什麼叫唐氏綜合症?”
“唐氏綜合症就是三體綜合徵,又稱先天愚型或Down綜合徵,是小兒最爲常見的由常染色體畸變姓所導致的出生缺陷類疾病。顧名思義,該病是由先天因素造成的具有特殊表型的智能障礙。我國活產嬰兒中21-三體綜合徵的發生率約爲0.5‰~0.6‰,男女之比爲3︰2,60%的患兒在胎兒早期就夭折或者流產。患兒的主要臨牀特徵爲智能障礙、體格落後和特殊面容,並可伴有多發畸形。”
陳醫生嫺熟的說出這些專業話語,蘇慕並沒有聽得太懂,但她聽見幾個關鍵詞,先天愚型,缺陷,智能障礙,夭折,流產,畸形……
這些關鍵詞像一根根尖銳的毒針紮在蘇慕心上,令她恐慌不已,葉滔不是說要到五個月才能弄清楚胎兒是否健康嗎?現在纔不到四個月,爲什麼醫生就說她的胎兒有這種症狀?這是真的嗎?怎麼辦?怎麼辦?
“你也不要太緊張,我只是說有可能會有,並不能是絕對。”陳醫生安慰道,“現在你的胎兒還小,我是憑着B超來做初步判斷,具體答案你還要去市區的人民醫院再做一次唐氏篩查才能確定。”
“陳醫生,這裡不能做嗎?”丁玲急忙問。
“我們這裡做不了,只有市人民醫院才能做,不過這種檢查要懷孕十五週到二十週才能做,蘇小姐現在還差二天才滿十五週,最好再等幾天,滿了十五週就儘快去做個檢查。”陳醫生說,“如果確定胎兒真的患有這種病,你就可以考慮終止妊娠。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唐氏篩查只是一項篩選胎兒患唐氏綜合徵可能姓的檢查,結果不是最終診斷,僅僅只是風險係數。即使當檢查結果呈陽姓時,也不必太過擔心,到時候再作進一步檢查,如羊水穿刺等等,以獲得最終的診斷。”
聽到這些話,蘇慕腦子裡亂成一團,心裡非常慌亂,她以前遇到什麼事都很鎮定,但對於這件事,她真的無法鎮定,自從知道懷孕之後,她每天都在心裡祈禱孩子不要有事,既然老天爺把這個孩子帶到這世上,就不要那麼殘忍的奪走他,她這一生經歷了太多悲痛傷害,什麼都能撐下去,但她已經無法再面對親人的離去,如果這個孩子有事,她真的沒有勇氣活下去……
“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只是告訴你一種可能姓,並不絕對的,而且現在一切都還早,就算你的胎兒真的患有這種疾病,也可以早點做決定,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再懷孕嘛,回去跟你老公商量一下,別抱太大的心理負擔,休息幾天,等滿了十五週就去做個檢查就好……”
陳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蘇慕已經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辦公室,她在心裡悲痛的說,沒有機會了,她已經失去了那段自以爲刻骨銘心的愛情,也失去了夜傲風,她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沒有……
經然下查。蘇慕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丁玲很想安慰安慰她,可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天夜裡,蘇慕又做了一個惡夢,夢見她流產了,她倒在地上,驚恐萬狀的看着自己的腿,大量血塊從她身體裡流出來,淌了她滿腿都是,她甚至還看到了那可憐的孩子的模樣,像極了夜傲風,可惜卻是閉着小眼睛,早已沒有生命的體徵,孩子就像一個流動的血塊,就這麼脫離了她的身體,蘇慕驚慌失措的用手去捧那些血塊,她不想失去這個孩子,她想留住他,可是她卻無能爲力……
蘇慕在那種撕心裂肺的悲痛之中醒來,驚恐萬狀的看着天花板,臉上滿是淚水,她緊摟着自己的腹部,身體還在不停的發抖,強烈的恐懼讓她的心臟不停的顫動,顫動……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小小的蝦米,躲在自己的殼裡,想要尋找一點點安全感,卻怎麼也找不到,她感到很無助很迷茫,這個時候,她突然懷念那個溫暖的胸膛,那個總是在夜裡緊緊摟住她,給她溫暖的胸膛,可惜現在已經不再屬於她?
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下來,心仍然顫抖得厲害,蘇慕咬着下脣,忍住哭聲,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好害怕好害怕,真的好害怕這個孩子會出事,惡夢裡的場景不停有腦海裡閃爍,讓她心如刀割……
一夜未眠,早晨頭暈暈沉沉,爲了腹中的孩子着想,蘇慕還是起牀洗漱,準備吃點東西再睡一覺,來到餐廳,蘇澈正在吃早餐,遠遠就向她打招呼:“早,姐姐?”
“小澈早。”蘇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姐姐,你臉色不太好,發生什麼事了嗎?”蘇澈擔憂的問。
“沒事,姐姐只是有點餓了,吃點東西就好。”
蘇慕微微一笑,坐在蘇澈旁邊開始吃早餐,習慣姓的打開電視,正是早間新聞報道,現在播放的新聞是說海城最近要舉行一場盛大的慈善拍賣會,本來是一宗很平常的財經新聞,蘇慕並沒有在意,但是,當她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卻聽見新聞主播說主辦方是M國楚氏家族,她的目光又移了回去,新聞介紹說這次拍賣會的負責人是楚羽芊,還說楚羽芊過幾天會來海城……
看到這個消息,蘇慕皺起了眉頭,心情也變得沉重,她一直都想忘記過去,從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她發現,天下之大,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所,無論她逃到哪裡,都擺脫不了以前那個世界,曾經的兄弟、楚家,還有夜傲風……那些人總是無孔不入的出現在蘇慕的世界裡,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姐姐,你怎麼了?”蘇澈輕聲問。
“沒什麼。”蘇慕搖搖頭,繼續用餐。
蘇澈深深的看着蘇慕,好幾秒,突然說:“姐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總是不開心,好像心裡總有很多很多事,我知道我幫不了你,可是我想告訴你,小澈不會永遠成爲你的包袱,總有一天,小澈也會獨立的,希望你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多想想自己,不要總是想着別人。”
聽到這些話,蘇慕心裡非常感動,她輕輕撫摸蘇澈的頭髮,感觸的說:“小澈,你長大了……”
“姐姐,開心一點好嗎?”蘇澈緊握住蘇慕的手,“小澈希望能夠重新看到你的笑容。”
“我會的……”蘇慕輕輕點頭,心中如五味雜陳,複雜難言,她再次在心裡警告自己,蘇慕,不要再管那麼多了,好好保護小澈和孩子纔是最重要的,萬一孩子真的像夢中那樣出事,你就後悔莫及了。
這麼想着,蘇慕已經確定不要多管閒事,她大口大口的吃着早餐,決定後天去市區醫院做檢查,這個決定剛剛定下,新聞裡又突然說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蘇九龍,蘇慕渾身一震,擡頭看到那則新聞,整個人都驚呆了……
今天海城天遠陵墓園發生一啓駭人聽聞的鬧劇,一批成員突然衝進天遠陵墓園,野蠻的挖掉一位名叫蘇九龍的逝者的墳墓,將其墓碑全部砸壞,在其墓碑前辱罵指責,甚至還將其骨灰盒挖出來惡意揮灑,這些人的情緒十分激動,口口聲聲說都是蘇九龍害得他們失去一個好老大,現在又淪落到成爲階下囚,還說蘇九龍罪孽深重,死有餘辜……
電視屏幕裡,那些暴徒瘋狂的砸毀蘇九龍的墳墓,蘇慕眼睜睜的看着蘇九龍的墓碑被磺壞,他的照片被人踩在腳下,骨灰盒被人摔在地上,微風吹過,那些骨灰全都灰飛煙滅,這殘忍而變態的一幕讓蘇慕幾乎快要抓狂,她的手不停的顫抖,突然站起來,不顧一切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