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和燕萌沒有關係了,紀景之或是紀容缺到底與唐山嶽做了什麼交易,爲什麼唐山嶽會把羅盤給燕萌,爲什麼唐山嶽就那麼的確定燕萌一定會來到這裡同紀容缺卻與紀景之碰面,這都是未結的謎團。
如果想知道這些,要麼去問紀容缺:很顯然這個落魄的皇帝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看他的神色就能看得出來,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也做好了把一些秘密留給棺材的計劃。
那麼,紀景之呢?燕萌瞥了一眼一旁的男人,心裡也沒什麼底氣,隨後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紀景之是不會把秘密說出去的,無論大小,他就是這樣一個沉默又有野心的男人,除非必要,他不會說出去什麼答案的。
剩下一個知道答案的人呢?唐山嶽,這個有着奇人野鬼之稱的男人更加難以捉摸,就算是燕萌知道他現在在自己身旁,可是如何叫他出來,那就是另一碼的事情了。
燕萌思索着,一旁的紀容缺卻開始了動作,他先是與紀景之相視一笑,隨後便將目光放在了沉思着的燕萌身上。
“燕萌啊。”紀容缺看着燕萌如是說道,他用微笑打破了沉默,一邊說着,一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悠然從容的態度一點都不像一個落魄的君王。“我同你說一件事,你來。”
“什麼事?”燕萌一聽,心裡立刻虛了起來,雖然紀容長得的確很是燕萌自己的菜,但是就在這種情況下的邀請……這笑容明顯就是不懷好意啊。
去不去?怎麼去?什麼事?該怎麼辦?
燕萌一時間竟然沒了主意,不過她的身體倒是替他做出了選擇:燕萌擡腿走了過去,不出幾步就來到了紀容缺的面前,甚至擅自開口說道:“有什麼事不能公開說?”
“你,真的愛她麼?”紀容缺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他沉吟片刻後便這樣問道,似乎是在問一個空穴來風的問題,但又似乎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最後問出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問題。
她,是誰?
燕萌眉頭緊皺,她看着眼前帥氣的男人,歲月在他的眼角與臉龐留下痕跡,帶個了他更多的從容與悠然,甚至說——更有男人味。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以一種老熟人的口氣同燕萌問出這樣的話來,似乎已經認識燕萌很久了,也知道關於燕萌的一些深層次的問題。
可是……燕萌在記憶中只見過紀容缺一面,而燕萌十分確定的是自己是不會擁有未知的記憶的,她從出生開始就在使用這具身體,沒有任何所謂的‘身體從前的交際網’一說。
“我從楚淮鈺哪裡知道了一些事情,燕萌。”紀容缺緩緩說道,同時他將目光投在了遠處的紀景之身上,用着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清的音量在同燕萌交流。“你從哪裡來,我知道這個。”
話音落地,燕萌皺起了眉頭,她盯着面前笑得一臉從容的男人,緩緩問道:“你想做什麼?讓我幫你逃離這裡?你知道我身上的毒並不允許這樣吧?”
“當然不是——但是燕萌,對於我們這個世界你知道的還是太少了,也許你並沒有心思去探索或是像楚淮鈺那樣母儀天下,但是要記住,燕萌,你在宮中所見的一切,都是真的。”紀容缺說這些的時候,是面帶笑容的。
“你在猜測自己體內的毒是誰下的,後期又在爲這種毒而奔波,雖然你看起來並不着急,甚至說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紀容缺說到這裡,眉頭微微攏了起來。“但是你要知道的是,燕萌,透骨生香之罕見,非皇室成員是得不到的。”
話音落地,燕萌瞳孔一縮,她甚至因爲震驚而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侃侃而談的皇帝,吶吶地反問道:“我這個毒……是你下的?”
“我可沒這麼說,燕萌。”紀容缺對着燕萌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希望你們燕家和乾家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但是爲時已晚,我的孩子已經替我做了這些,我能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紀容缺瞥了一眼紀景之,而後者現在已經跟着封渡聊起天來,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這邊發生的一切一樣,燕萌內心隱隱覺得有詐,但是她找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這些東西集中的太過恰到好處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精心準備後才展現給燕萌的天作巧合。
紀容缺繼續說道:“我知道我已經該走了,但是在此之前,燕萌,你身上的毒,和你所經歷的一切,的確是有人設計好了的,至於是誰,想必這不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你可以考慮進所有人,也可以單單把這個推給我。”
“你想表達什麼,我並不介意這些‘巧合’對我造成的影響,甚至說我身上的毒也一樣。”燕萌凝視着面前好像已經走到了絕路的男人,反問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想告訴你的是,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是你的,終究還會是你的。”莫名的,紀容缺這麼說道。“只是時過境遷,本應該給你的東西,是否在同一時刻,給了一位和你酷似的人?而等它回來的時候,又是被幾個酷似你的人,當成了最溫暖的東西呢?”
“……”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一瞬間,燕萌下意識拒絕了這個理論,但是隨後燕萌就反映了過來:似乎有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自己,的確夜夜纏繞於夢境之中,不願消散。
那麼還是迴歸了最初的問題,如果我佔有了這個軀體,如果這個軀體在母體內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麼這個思想,如今會在哪裡呢?
自己,到底改成爲誰呢?
那麼如果這個思想纔是燕南山與乾西樓所孕育而出的東西,那麼如果單從靈魂上來說,自己是否是乾西樓與燕南山的孩子?
如果不是,那麼自己這麼多年所一直在乎的親情,是否是荒唐可笑的呢?
如果這些東西也被燕南山與乾西樓所知曉,那麼他們會怎麼看待呢?
如果這些事情,燕南山與乾西樓早就知道了呢?
那麼他們這麼多年對自己的放縱,是不是就有了另一層的含義?
燕萌陷入了沉默,這個時候,她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她。
是紀景之,而封渡還在原地等待。
“燕萌,我當初找你,的確是有私人的原因在裡面。”紀景之走過來,如是說道。似乎是恰好了鐘頭一樣,這個時候他就該在這裡,他也必須在這裡,跟燕萌交流,也順勢打斷了紀容缺的後續言語。
但隨後,紀景之卻又嘆息了一聲。“這個原因就算到現在也不會改變,但是燕萌,我喜歡你。”
——你這種人說出這種話的動機也不過是因爲‘私人原因’吧,如果我長得對不起國家,那麼估摸現在你最後這句‘喜歡’就會變得非常扎心了。
燕萌心內壓根就不相信紀景之說的這些話,雖然她和他以前曾有過那麼幾次的‘曖昧接觸’,但是究其根本,燕萌這一世投胎的地位來說,她壓根不信紀景之會是那種唯愛至上的男人。
對於現在的燕萌來說,愛情並非是必需品,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只是喜歡紀容缺的樣子,或許還有跟紀景之在一起的時候的‘被照顧’的感覺。
說實在的,燕萌挺享受這種‘照顧’的感覺的,畢竟她現在沒什麼遠大的志向,最想要的也不過就是在家的附近開一個餐廳,吃吃飯,做做飯,養鳥遛狗,做一個響噹噹的老闆娘,順便沒準還能成爲都市一哥。
當然,對於這種事情來說,燕萌總是想的有點多。
“燕萌,一會我辦完事情,就跟我回去吧。”紀景之握住了燕萌的手,一臉誠懇地說道。“跟我回去,我給你最好的一切,好嗎?”
“但你要想好啊,燕萌,你到底要回哪去,你能回哪去?”燕萌還在猶豫不決,但一旁的紀容缺卻一副早有預計的樣子緩緩說道。“你想好,你到底要去哪,你能去那呢?”
“我要回家。”燕萌眉頭一皺,她對於這個問題隱隱有了一些擔心,但這並不能給燕萌到來實際的苦惱,她搖了搖頭,說道。“你也不過只是爲了自己命而已,這個我管不了的,紀容缺。”
紀容缺不屑地笑了一下,似乎對於燕萌的這番言辭並不認同,他還是重複了一遍自己最初的問題,說道:“你愛她麼?”
“她到底是誰?”燕萌眉緊皺,但變化又發生在一瞬間,還沒等燕萌問完,紀景之手中的刀就已經插進了紀容缺的脖子裡去。
燕萌震驚在當場,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紀景之的表情很平靜,似乎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又似乎他只是殺了一個小角色,小動物,而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死亡。
紀容缺口吐鮮血,卻並不能阻止他對着燕萌發笑,他凝視着面前的這個姑娘,緩緩的,又很堅定地問道:“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愛她麼,她是誰……你當然知道,因爲她就是你自己,你這具身體的主人,這一切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