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結局上

烈王府,清歡苑。

月光寂寂,愛意綿綿。

月色拉長了兩條交疊的影子,似兩根纏繞生長的藤蔓,自院外一路蔓延到房間。

砰,開門。

腳尖一挑,關門。

女子被男人抵在門上,兩人肌膚相貼,鼻息相聞。

清透的月光拂過窗格流瀉少許,女子兩頰酡紅,如酒醇深,根根分明的捲翹長睫微微顫動,將柔光分割的細細碎碎,化作深淺不一的光澤,投入了男人幽暗的眼底,燃起一簇火苗,霎時燎原!

吻落如雨。

密密綿綿的吻落在女子微微仰起的脖頸,白皙的雪色中綻開朵朵紅梅,戰北烈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鷹眸中洶涌着明明滅滅的漩渦,緩慢而極盡珍惜的輕吮,透着難耐的隱忍。

六年的時光說來漫長,於他卻不過彈指光陰。

如今的他們已經有一雙可愛的兒女,然而他待她從來小心翼翼視若珍寶,六年如一日,就連初見時的針鋒相對,亦是恍然如昨……

絕美的女子閒閒倚於牀榻,鳳目在燭火下如琉璃氤氳,慵懶如貓。她淡淡啓脣:“有事?”那筆墨難及的湛湛風華尚在眼前,一轉已是狂妄冰冷唯我獨尊的傲然:“我不喜歡被人俯視,以後記着,沒有下一次!”

戰北烈低低的笑了,伏在白皙的頸側噴出溫熱的呼吸。

微癢的觸感讓她戰慄,素手推了推堅如磐石的胸膛,嗓音暗啞:“怎麼了?”

他一偏頭,刁住眼前白皙小巧的耳垂,舌尖滑動着笑語:“唔,在想六年前。”

冷夏也笑,眼角眉梢蘊着絲絲柔和,想到的卻不是那一晚,而是這人詭異又生澀的追求計劃,簽下家規十條時的甘之如飴,五國大典夜的漫天煙花,和離開長安前夜的兩行鼻血,以及一次又一次漫漫長夜中的冷水澡……

脣角越來越彎。

某個女人由低聲輕笑轉變爲毫不客氣的開懷大笑,那不可抑制的清脆笑聲,猖獗的在房間裡飄蕩着,恨的戰北烈一口啃在她的耳垂,留下兩排清晰的大牙印。

冷夏收住笑,不再放肆。

否則這人估計要惱羞成怒,把她就地正法了!

她戳戳戰北烈的胸膛,歪着頭問:“唔,你想的是大婚的那晚?”

如水的鳳眸彎着,漆黑的瞳眸珠光迷離含着掩也掩不住的笑意,晶亮的似掬起了漫天繁星,分明的五官蒙上一層銀色的光芒,幾絲碎髮垂落耳際,慵懶中別添三分嫵媚。

縱然日日夜夜相見,已經看過了無數次,戰北烈依舊被煞住了!

鷹眸中一片火熱,定定的望着他媳婦,傻不愣登點了點頭。

“難道你……”手指再戳,她眨眨眼,難得的俏皮:“唔,在那個時候,就喜歡我?”

某戰神想了想。

他還真的不清楚到底是從哪一刻開始,然而……

六年前,洞房夜。

一場似是而非的交鋒,女子回眸淺笑,昂首闊步,傲然走出這清歡苑的時候,他的心卻不自覺的遺落了什麼,情動而不自知。從此,滿心滿眼皆是這個女人,直到後來皇嫂一語驚醒夢中人。

真要算起來,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吧。

想完,某男立即不爽了!

他那麼早就對母獅子有意,這女人竟然敢一直給他冷冰冰的,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裡!

瞧着她笑眯眯的戲謔模樣,某男咬牙切齒瞪她一眼:“少得意!”

不說還好,冷夏噗嗤一聲笑出來,摟住他的脖頸得意洋洋一挑眉,正要啓脣得瑟兩句,脣瓣已經被惱羞成怒的男人堵住,熟悉而霸道的男性氣息驟然襲來,牙關被撬開,舌尖被纏上,攻城略地一氣呵成!

頓時,骨軟身酥,眼神迷離。

她微微仰起臉,兇猛的回吻他,母獅子本性瞬間暴露!

脣瓣糾纏着,情動如火。

雙脣輾轉間,抵死纏綿,溫柔繾綣,炙熱的氣息縈繞着……

地面上的影子再次交疊在一起,擁吻着朝牀榻移動,白色外衣悠然落地,黑色外衣覆蓋其上。

影子纏綿悱惻,於牀榻邊相擁着向內倒去……

“噢!”

“哇——”

“嗷嗚……”

三個驚天動地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撕心裂肺,那一驚一乍,像被剁了尾巴的耗子,嚇的冷夏和戰北烈雙雙蹦高,從牀上彈了起來。

只從這聲音,兩人已經判斷出了牀上的人。

冷夏和戰北烈渾身冒冷汗,十分無語無力無奈的對視了一眼,若是平時他們必定能感覺到牀上有人,誰讓剛纔太投入了呢!

冷夏更慶幸的是如今入了春,夜晚的天氣依舊料峭,兼之她沒有內力,穿的並不少,更老天保佑的是戰北烈經過了六年,脫起衣服來依舊不熟練,以至於她的身上還掛着件裡衣,否則,這會兒的情形才叫尷尬。

戰北烈大步走到桌邊,點起了油燈,牀上的情形也在柔軟的燭光下,一目瞭然。

戰十七鼓着腮幫子,還保持着躺在牀上的姿勢,一雙小鷹眸哀怨的能掐出水兒來,控訴着某對直接壓上他的小身子的無良爹媽,旁邊是同時對他們投去控訴目光的小黑虎,幾根零散散的黑色絨毛自半空悠悠飄落,再旁邊,小歌謠咧着小嘴兒哇哇大哭,聲音洪亮直擊耳膜。

就在小歌謠震耳欲聾的哭聲中,某男掏了掏耳朵,十分無奈閨女這大嗓門。

他將小歌謠小心的抱起來,心疼的哄着。

而另一邊,冷夏鬱悶完了,對着半空深深深呼吸,終於……

“戰十七,你怎麼會在這!”失傳已久的獅子吼重現江湖。

戰北烈一瞬明白了,閨女這嗓門遺傳了誰,果然是母獅子生的小獅子啊!

某小孩原本的哀怨,被冷夏先發制人的怒吼……

給吼懵了。

以至於憋了一肚子的哀怨,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在肚子裡蒸發不見,眨巴着小鷹眸弱弱對手指:“十七帶着妹妹等孃親……”

某小孩堅決不承認,他是打定了主意來跟某男搶孃親,順便把跟着他的妹妹在某男的面前炫耀炫耀,幻想着揚眉吐氣的某十七,得得瑟瑟等啊等,結果睡着了,直到身上被倆爹媽重重的壓下,才驚醒了來。

小嘴兒咧開,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牙。

戰十七掛着天真無邪的純純笑容,一點一點的磨蹭到孃親的身前,腦袋拱了拱,撒嬌:“娘,十七好想你!”

望着兒子只有闖禍之後和尋求庇護時,才笑的天使一樣的笑臉兒,冷夏瞭然的朝旁邊那個冷氣製造者掃去一眼。

小歌謠已經哭累了,眼簾閉着睫毛上還掛着淚珠,安靜的讓爹爹抱在懷裡,而男人烏雲蓋頂,黑着一張能陰出水來的戰神臉,嗖嗖冒着冷氣。在腦海裡描繪了幾千種收拾這小兔崽子的酷刑,尤其在感受了一下,他明顯被嚇的縮水的小兄弟之後,瞬間將幾千上升到了幾萬。

這天理不容的小混球!

戰十七在冷夏的身上蹭啊蹭,眼裡裝滿了粉色的泡泡,忽然腦袋被拎了起來,立馬撲騰起雙腿兒,張牙舞爪大叫:“你要是把我扔出去,小爺就再進來!”

彷彿力度不夠,他補充:“你扔一次,我進一次!”

正要朝外丟的手頓住,某男氣的跳腳。

他怎麼生了這麼個難纏的東西!

大手一鬆,戰十七穩穩的落在地上,揚起小劍眉飛去個挑釁的小眼風。

大小鷹眸互相看不順眼,彼此對瞪,心裡都有小九九在計算着。

半響,某小孩偷偷朝男人懷裡的小歌謠瞄去,笑眯眯開始談判:“接下來的一個月,讓我照顧妹妹!”

其實他當然還想說,孃親和妹妹都歸自己,但是想一想這佔有慾爆棚的男人,肯定是不會同意的,說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連他也一起丟出去,再想一想尿牀事件後的承諾,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唔,小爺纔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某男掙扎的瞄着懷裡的閨女,瞄啊瞄,狠狠一咬牙:“七天。”

其實他也想說,理想有多遠,這小兔崽子就給老子滾多遠,但是想一想這機靈的小鬼,不給他點甜頭,肯定就是不斷的糾纏,爲了性福偶爾的犧牲一下閨女,這買賣也不是不划算。

小十七立即不幹了:“兩個月!”

“五天。”

“三個月!”

“三天,你再敢給老子唧唧歪歪,就去你祖宗家打滾去!”

戰十七瞪眼,小鷹眸撐的圓鼓鼓。

戰北烈眯眼,大鷹眸眯成一條線。

兩雙四隻眼睛對視,噼裡啪啦的火花摩擦碰撞!

半響,父子倆朝着俏臉鐵青的女人同時瞄了一眼,異口同聲:“走,咱們去外面聊一聊。”

說完,一大一小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朝着冷夏討好一笑,大的那個將小歌謠小心翼翼的放到她的懷裡,小的那個蹭了蹭孃親,從牀上蹦起來,二人極有默契,笑嘻嘻的勾肩搭背的出了門。

吱呀……房門打開。

吱呀……房門關閉。

緊跟着,外面衣袂摩擦聲,出拳破風聲,手腳相擊聲,叮叮噹噹兵器聲,乒乒乓乓物品損壞聲……聲聲交錯,不絕於耳。

冷夏無語的看看懷裡睡的香甜的小歌謠,再看看牀上那一團黑漆漆的大毛球,嘴角崩潰的抽了抽。

“這算不算是……掩耳盜鈴?”

“嗷嗚……”

苑外。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兩個身影天上鬥地下鬥,拳腳不夠激烈了連兵器都用上,直打的這院子裡雞飛狗跳,沙塵亂舞,一片狼藉。

戰十七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功夫一日千里,取百家之長,輕功毒術暗器盡有小成,尤其是輕功已經頗有乃師之風,神出鬼沒身形靈動。

戰北烈自然是不會對親兒子下狠手的,逗弄逗弄小兔崽子,沒事敲敲他的腦袋,掐掐他的小臉兒,踹踹他的屁股,倒也玩了個不亦樂乎。

苦就苦了苑外的花花草草。

方方纔抽出的枝條嫩芽花骨朵,不等着盛放就被碎屍萬段,化成零碎的翠綠點點飄零在春風中。

笤帚與樹枝齊飛,瓦礫共沙塵一色。

怎一個亂字了得!

遠遠的一棵大樹上,沒長出幾片的樹葉窸窸窣窣搖晃着,露出三雙閃閃爍爍的眼睛,鬼鬼祟祟。

狂風一偏頭,躲過飛來的暗器——笤帚一根。

拍着胸脯,驚問:“咋辦?”

閃電揉了揉娃娃臉,小心翼翼問:“要不,咱們去勸架?”

“呸!”雷鳴一巴掌拍上他腦袋,鄙夷:“就咱們去,還不夠炒一盤菜的!”

閃電揉着後腦勺,哀怨的瞥去一眼,想一想也沒轍了,大眼睛希冀的望着房間的門,剩下兩雙眼睛跟着看過去,望穿秋水咕噥道:“小王妃,出來吧出來吧出來吧……”

吱呀……

皇天不負有心人,房門終於在三大暗衛的碎碎念中,如願以償的打開了,露出了門後站着的白衣女子。

咻咻!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兩條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友好和諧的站在了一起。

某男慈愛的摸了摸某小孩的腦袋,乾笑兩聲:“好兒子,功夫又進步了!”

某小孩貌似享受的在他手掌下拱了拱,笑眯眯回:“都是父王教導的好!”

話落,兩張戰神臉轉向某個女人的位置,齊齊咧開嘴角,露出明晃晃的兩排牙齒,在月色下鋥亮鋥亮,閃爍着狗腿的小光芒。

“媳婦!”

“孃親!”

柳眉一挑,冷夏慢悠悠的走到父子倆身前,摸了摸十七滿是汗水的小腦袋,將懷裡的小歌謠塞給他,眯着鳳眸在兩個戰戰兢兢的男人身上掃過,涼颼颼問:“半個月,有沒有意見?”

大小腦袋,雙雙搖成撥浪鼓。

開玩笑,家裡最牛氣的女人說話了,誰敢反駁?

冷夏滿意的點點頭,揪着大型流浪犬的衣襟回房,身後的男人甘之如飴的跟着,臨進門前,還不忘朝院子裡的小兔崽子飛去個得意洋洋的眼風,那意思:跟老子鬥?

戰十七舉了舉手裡睡的香甜的妹妹,握拳:彼此彼此!

砰!

房門關閉的同時,斷開了父子倆的暗自較量。

一大一小,大的得了媳婦,小的得了妹妹,可謂皆大歡喜。

待到小十七笑嘻嘻的摟緊了妹妹,屁顛屁顛的回了房間,院子裡再次回覆了寧靜。

月色湛湛如水。

春風一拂,嫣紅翠綠土黃,晃晃悠悠漫天飛舞,清輝流淌在一方靜謐的小院兒裡,竟讓這隨風亂飛的花骨朵,爛樹葉,掃帚條,瓦礫沫……也添上了幾分如臨仙境的詭異美感。

靜謐安然中,三聲滿含了崇拜的嘆息,不約而同齊齊響起。

“不愧是偶像啊,對付起咱們爺和小主子……”

“就跟……就跟炒盤雞蛋一樣容易啊!”

“那啥,炒雞蛋很容易麼?”

三個笨蛋因爲炒雞蛋的難易度,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對冷夏來說,炒雞蛋困難與否不知道,因爲從來沒炒過,但是此時此刻,她知道她要變成雞蛋,被某男剝殼了。

戰北烈舔舔嘴角,將她壓在身下,雙眼滾燙而壓抑的看着她:“媳婦,咱們繼續剛纔沒做完的事!”

身上的重量沉甸甸,冷夏試探性的動了動,感受着小腹處抵着的重新膨脹的火熱武器,像是一團火焰,在她的全身灼灼的燃燒着,眼睛眨巴着不待說話,一隻溫暖又熟悉的大手已經覆上了她的柔軟,痠麻微癢的感覺沿着四肢百骸遊走,一瞬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隨後,耳畔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合着溫熱的呼吸,繾綣響起。

“媳婦,我愛你。”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優美的修辭,甚至不感人至深,簡簡單單三個字,卻以一種雷霆萬鈞的態勢,轟然闖入了她的心房。

冷夏迷迷糊糊間,柔軟的像一團棉花,被化身大尾巴狼的某男“嗷”的一聲,興奮的撈起來……

剝殼,享用,麻溜的!

夜。

靜謐如水的撫平了白日的浮躁,安然的春風擦着地表悄悄拂過。

苑內油燈忽而熄滅,片刻傳出斷斷續續的淺淺低吟,裡面某個男人趁着女人迷迷糊糊,上位,下位,側位,後位,麻花位……試的不亦樂乎。

一滴水珠自天幕上落下,輕如蝶息,將乾燥的大地暈染出晶瑩的溼意,漸漸的,雨絲如煙迷濛而下,在地面敲出一點點小小的漣漪,潤物無聲。

苑內纏纏綿綿,苑外淅淅瀝瀝。

這一場春雨並沒有下多久,起碼冷夏和戰北烈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然而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消息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只一夜的時間在五國中破土而出……

勢態迅猛,一發不可收拾!

第二節。

雨後初陽。

這一日和平日沒有分毫的不同,甚至對於戰北烈來說,雨後的空氣透着股舒爽勁兒,讓他在經歷了整晚征戰之後,睜開眼睛的一瞬,周身泛起了滿足的小泡泡。

過足了肉癮的戰北烈饜足的咂了咂嘴,望着懷裡安然熟睡的冷夏,脣角不自覺的向上翹,清朗的日光灑在她靜謐的睡顏上,在眼瞼處投射了一道淺淺的扇子樣的暈影,秀挺的鼻尖微微皺着,引的某男食慾大增,忍不住“吧唧”啄了一口。

這一啄,冷夏緩緩醒了來。

睫毛顫動,眼睛還沒睜開,已經準確的勾住了戰北烈的脖子,在他脣角回以“吧唧”一口。

頓時讓某個吃飽喝足的男人,笑的像個二百五。

兩人起牀後的一切,也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洗漱,換衣,用膳,戰北烈殷勤的伺候着媳婦,但凡冷夏在哪道小菜上逗留的目光多了零點一秒,那道菜一定麻溜的被端到她的眼前兒,然後筷子如影瘋狂掃蕩,山一般在粥碗裡堆積着……

冷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摸摸鼻子無語道:“我吃不了這麼多。”

劍眉一揚,大洋洋一擺手:“媳婦,咱不差錢兒!”

瞧着某男說“不差錢兒”的時候,那大手一揮的豪爽勁兒,那豪氣沖天,那豪情萬丈,那豪氣干雲,冷夏大翻白眼。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人幹了什麼揮金如土的事!

其實也就是一盤兒小鹹菜!

可不是不差錢兒麼,冷夏找回的芙蓉寶藏,可給國庫大大的添了一筆,直接讓大秦從窮的叮噹響的乞丐,上升到了穿金戴銀的暴發戶,這層次提高了可不是一星半點之差。

後來這筆錢的用處也真的像她所說,要致富先修路。

修路、搭橋、整憩年久失修的堤壩,等等一番在基礎設施上的整改建設,讓大秦內外一派欣欣向榮,並削減了百姓的賦稅,讓剛剛經歷過秦韓大戰的百姓們休養生息。

也難怪回來的那日,笑面狐狸帶領文武百官對她這外國皇帝,點頭哈腰噓寒問暖了,就差把她當菩薩給供起來,早晚一炷香。

就連後來在皇宮裡霸佔了蕭鳳那麼久,某隻狐狸也只敢心有幽怨,不敢言。

“咯咯……”

一陣鈴樣的清脆笑聲傳來,十七抱着妹妹笑眯眯的飄了過來,旁邊黑漆漆的毛絨小糰子不離左右,粉嫩的小臉兒上有掩飾不住的傲嬌,小鷹眸不住的朝某個男人瞄啊瞄,小眼神兒得得瑟瑟。

甜甜的蹭到孃親旁邊,乖乖巧巧喚:“娘……呃?”

黑影一閃,懷裡的小歌謠已經易了主。

某男一個箭步躥回桌邊兒,飛去一個眼風,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戰十七怒了。

小手拍的飯桌啪啪響:“你沒信用!”

碗盤一顫一顫中,戰北烈不痛不癢的聳聳肩,轉頭問媳婦:“信用是啥?”

冷夏望天:“沒聽說過。”

戰十七傻眼了。

再人小鬼精,畢竟也還不到五歲,衡量了一番雙方的武力值,某小孩轉爲懷柔政策,烏溜溜的小鷹眸眨巴眨巴,可憐兮兮的望着孃親,企圖以控訴的小眼神兒,讓某對無良夫妻愧疚。

夫妻倆直接無視。

雙雙逗弄着小歌謠,瞧見她笑呵呵的小包子臉,心裡甜成了蜜。

粉嫩又柔軟的小臉兒,一人一邊,狠狠的親了一口。

眼尾悄悄瞄一瞄旁邊苦哈哈的兒子,那眼巴巴的小模樣,讓冷夏“噗嗤”笑了出來,兩人笑意盈盈的對視一眼,不再逗他,將小歌謠送了回去。

戰十七抱着失而復得的妹妹,撇撇小嘴兒賞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一場春雨一場暖。

到了午後時分,陽光暖洋洋的曬在身上,開始有蟬鳴斷斷續續的叫起來。

冷夏躺在清歡苑外優哉遊哉,一旁戰北烈脣角不自覺的向上翹,翻着本兵書,眼睛卻黏在他媳婦的身上,扒都扒不下來。再一旁小十七抱着冰涼涼的小青打滾,小鷹眸舒服的眯成條月牙。

小黑虎叼着籃子滿院子晃悠,嚇的八隻鴿子撲騰撲騰亂飛,搖籃裡傳出的清脆笑聲,合着蟬鳴譜成一曲歡快的樂章。

這一切的一切,就是每一個歡樂日子的複製,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然而從四面飛來的四隻信鴿,將一切打亂。

戰北烈放下兵書,大手一招,捏住了同時造訪的四隻鴿子,取下信箋看了一番,眉峰漸漸皺了起來,鷹眸內暗暗沉沉,含了幾分凝重。

“怎麼了?”冷夏意識到事情的不妙,挑起柳眉。

接過來一看,俏臉頓時冷了下來,好一個東方潤!

這四封信箋上的內容,完全一樣,一個消息如春風般在昨夜吹遍四國,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遠隔千里,卻無一例外,今早太陽初升之時,已經傳到了每一個百姓的耳裡。

相信不出一日時間,大秦也無可倖免。

內容很簡單,東楚皇帝東方潤,愛慕西衛女皇慕容冷夏。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有心人安插上了無數的論據,四年前的東楚登基大典,楚皇親自出宮迎接使節船;接風宴席上,提及烈王和衛皇夫妻情深,楚皇出言叫板;在太后提及大婚之事時,楚皇明確提出心有所屬,而那女子正是西衛女皇;身爲東楚肱骨之臣的御史周儒珅,爲楚效力四十年之久,只因曾暗地刺殺西衛女皇,被楚皇抄家滅族……

更甚者,西衛女皇的登基大典上,楚皇曾豪氣相贈了兩座城池……

三年後的韓楚之戰,亦是因爲西衛女皇在韓危難,東楚皇帝才挑起戰事,只爲英雄救美。

冷夏合上信箋,和戰北烈對視一眼,兩人無言冷笑。

好一個英雄救美!

這一個又一個真真切切的論據擺了出來,言辭錚錚,證據鑿鑿,在民間鬧的是沸沸揚揚,每一個百姓都彷彿親眼看見一般,說的是有理有據,聽的是深信不疑,一發而不可收拾。

冷夏懶洋洋躺回竹榻,面色悠然,脣角還掛着淡淡的淺笑,不知是嘲諷還是欣賞,鳳眸中卻是幽暗明滅。

她搖頭道:“早在四年前的登基大典,我就覺得有什麼不對,當日卻沒見他有所動作,這件事也就擱淺了下來。沒想到他這一算計,竟是足足算計了有四年之久,溫潤談笑間埋下了一個伏筆,在這個時候將這件事擺了出來!”

可不是沒有動作麼,這麼好的一個武器,在四年前簽署和平協議的時候,自然是用不上的。

戰北烈此時也並未吃醋,鷹眸微斂,指尖在石案上輕輕敲擊着,思索着對策。

咻!

一陣狂風襲來。

火紅的衣袍一閃,蕭鳳風風火火的衝了上來。

眉毛倒豎,杏眼焦急,一把抓住冷夏,她急道:“冷夏,你聽說了沒有?”

很明顯,她也收到皇室暗衛的消息了!

方纔在皇宮裡聽戰北衍一說,一分析,她頓時急的什麼都顧不上,施展輕功恨不得自己生成蜈蚣一身的腿兒,結果緊趕慢趕的衝過來,兩人竟然還在這優哉遊哉的曬太陽。

蕭鳳半弓着身子,大口的呼吸着,氣不打一處來。

不待冷夏回答,紫色和青色的衣袍交疊而來,戰北越呲着兩顆小虎牙,閃爍着凜然的光芒:“二哥,二嫂,怎麼會這樣?”

年小刀雙手抱胸,抖着腿,依然是一身青衣短褂,嘴裡叼着根新發芽的嫩草根兒,“那個賤男人,不是喜歡你麼?”

說的無所謂,臉上的神色卻是恨不得把東方潤扒皮抽筋。

兩人是四年前的登基大典的見證者,當時就感覺那東方潤奇怪的很,沒想到這一個伏筆埋伏了有四年之久,這一下子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想着,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一邊喜歡着冷夏,一邊算計着冷夏,一邊還能溫潤如泉的和他們相處,甚至去夜市一同參加那可笑的比賽……

那個男人,太可怕了!

冷夏聳聳肩,沒有分毫的詫異,笑眯眯道:“你們當天下的男人,都姓戰麼?”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這戰家的三兄弟,對待感情,光明磊落。

那人的喜歡有幾分真心幾分實意,別說是這種八竿子打不着的好感,即便是真的又如何,就算是他的親父親兄,不也被他親手殺了麼,也許是環境造就了他的涼薄,然而性子已經成形,甚至那種無物無事無人不能算計的心思,早已經印刻在了骨子裡。

那樣的人,在天下和感情之間選擇,一目瞭然。

這麼一想,三個女人齊齊鬆口氣,好在她們眼光獨到,找的都是戰家的男人!

戰北烈一聽,樂顛顛的勾了勾脣角,眉目都飛揚了起來,摸着下巴一點也不謙虛:“唔,可不是,咱戰家的男人,哪是那曲裡彎拐的小子能比的!”

“孃親……”某小孩抱着大他十幾倍的小青,屁顛屁顛湊了上來。

小鷹眸彎彎邀功:“十七也姓戰!”

戰北烈戳他的腦門,撇嘴:“要是沒老子,你姓個屁戰!”

戰十七瞪眼。

戰北烈懶的搭理。

冷夏摸摸他的腦袋,點頭道:“是,等十七長大了,也要疼媳婦。”

“你們還有心情說這個,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急。”身後戰北衍慢悠悠的嗓音傳來。

他邁着威嚴的步子,脣角含笑依舊如沐春風,狐狸眼中卻是一片冷澈,若說東方潤愛慕冷夏,他是相信的,然而這天底下有幾個人,能爲了愛情放棄天下?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能小小的犧牲愛情,在天下之爭上大大的得到一個好處。

他這一說,蕭鳳急了:“氣死老孃了!”

一屁股坐在竹榻上,將冷夏朝一邊兒擠了擠,叉着腰大恨:“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

冷夏和戰北烈趕緊點頭,小雞啄米一樣,無奈的笑起來。

他們自然知道。

若此時是和平年代,沒有戰亂烽煙,百姓安居樂業,那麼這段內容也不過是百姓茶餘飯後的閒磕牙罷了,傳的再逼真又能如何,哈哈一笑也就過去。可是如今,百姓承受了千百年的戰亂,烽火瀰漫中兩人終於將五國收歸其四,剩下一個東楚亦是正處於對峙狀態,戰火一觸即發,那麼……

這就絕對不僅僅是兩個皇帝的風流史!

百姓的聯想力是豐富的,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動,等着看吧,今日是東方潤愛慕冷夏,明日就是戰火因冷夏而起,後日這西衛女皇指不定就成了紅顏禍水,到了大後日,估計就是西衛女皇一日不除,天下安寧一日不復!

不出五日時間,冷夏就會成爲全天下人眼中的衆矢之的!

戰北烈分析完,戰北越呲出兩顆小虎牙,瞪眼:“二哥你知道啊,那還不趕緊想辦法!”

就算是在兄長的羽翼下長大的小霸王,也是大秦的越王爺,從小受到的教育對於這些極爲敏感,這後面將會引起的危機,大的方面說是冷夏成爲衆矢之的,小的影響卻是數不勝數了。

百姓質疑,軍心不穩,如若這等時刻東楚發兵,對大秦將是大大的不利。

戰北衍敲了他腦袋一下,緩慢的拉過張藤椅坐下:“你這急性子,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

這世間最難平息的,便是流言蜚語。

四個暗衛不約而同將信箋寄來,這就足以說明,他們都曾經施以對策將此事壓下,卻沒有任何的效果。

春風吹拂中,衆人眉頭緊鎖,就連戰十七都皺着小眉毛,小臉兒上盡是爲難。

當務之急,就是在流言擴大到無法挽回之前,先想個辦法壓下!

啪!

蕭鳳一拍巴掌,握拳道:“要不咱們全城張貼皇榜,爲這件事闢謠,不行就全大秦張貼……老孃就不信了,百姓會相信滿大街的謠言,不相信朝廷發下的皇榜!”

說完,杏眼亮晶晶的看着衆人。

戰北越眼睛一亮,隨即搖搖頭:“皇嫂,咱們都站在二嫂這邊,朝廷發下的皇榜,只會給百姓一個欲蓋彌彰的意思。”

蕭鳳萎靡的癱倒在冷夏身上。

年小刀摩挲着下巴,咬着青草呢喃道:“到底要怎麼壓住這件事呢……”

“壓住……”戰北衍來回琢磨了兩遍這個詞,忽然眯起狐狸眼,一臉的老謀深算。

這副模樣,頓時吸引了衆人的注意,誰不知道這千年笑面老狐狸,腦子裡面一道一道的彎,說起算計來,倒是和東方潤不遑多讓,絕對有的一拼!

蕭鳳湊上來,好奇的眨巴眨巴眼:“狐狸,你有主意?”

某皇帝笑的奸詐:“若是不壓下呢?”

“你傻啊!”細白的指頭戳着皇帝大人的腦門,戳的他腦袋一點一點,蕭鳳大喇喇道:“不壓下的話,謠言不就反了天了麼!”

忽然,杏眼一眨,再一眨,她猛的回頭,正對上冷夏清亮的鳳眸。

蕭鳳一個高蹦起來,撲進戰北衍懷裡,豎着大拇指,腦袋拱啊拱:“狐狸,有你的!”

冷夏淡淡笑着,和戰北烈對視一眼。

“既然壓不下,就讓謠言反了天!”

第三節。

當日下午,這謠言就隨着春風,蔓延到了大秦。

對沐浴在欣欣向榮的大秦來說,這個流言無異於平靜中的一個炸彈,在無波無瀾的水面轟然爆開!

誰不知道,大秦烈王和烈王妃鶼鰈情深?

那東楚的皇帝來插上一腳,算個什麼事?

百姓們不信的有之,漠視的有之,狐疑的有之,津津樂道的有之,開始還只是當做上位者之間的風流情事,在茶餘飯後悄悄的討論着,然而一夜的時間過去,在有心人的挑撥推動下,謠言的發展程度一日千里,已經和最初的時候面目全非!

和戰北烈預想的分毫不差,謠言從東方潤愛慕冷夏,演變成最近這幾年的戰火,皆是因爲冷夏而起,更有思維跳躍者,甚至分析預想到了今後,若是東楚皇帝一日沒得到西衛女皇,這戰亂可不就得延續一日……

而東楚皇帝自然是得不到西衛女皇的,大秦戰神疼愛媳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退一萬步說,就算東方潤真的搶到了西衛女皇,那戰北烈呢,他又能罷手麼?

這樣兩個位高權重的男人,之間的對抗必然是用手中的武力解決!

也就是說,只要有冷夏在一日,戰亂紛爭就永不平息。

這天下間,竟有一個女子,引動了戰亂?

禍水,絕對的紅顏禍水!

百姓是淳樸的,也是容易愚弄的,對於上位者來說,他們像一把雙刃劍,東方潤這一招,正是利用了這雙刃劍的另一面,將矛頭直指冷夏!

他們不想要戰亂!

這五國亂了這麼多年,他們日盼夜盼過上穩定的生活,若是因爲一個女人,稍稍穩定下來的局勢再烽煙四起,到時候,他們會三餐不繼,會衣不蔽體,會流離失所,會與剛剛相聚的親人分開,甚至陰陽相隔……

一向受人崇敬的烈王妃,竟然就是引起戰亂的源頭,竟然就是讓他們家破人亡的根源,怎能不受到巨大的打擊?原本不信的人半信半疑,原本漠視的人調轉了目光,原本狐疑的人深信不疑,原本津津樂道的人,眼中已經染上了忿恨……

不自覺的,百姓們走過路過烈王府時,目光已經變了。

不自覺的,但凡談起烈王妃時,敬意已經變成了失望。

到了第三日,這流言越來越猛。

整個天下間,每一個茶樓酒館中,說的談的皆是西衛女皇,皆是這個引起了戰火的女人,皆是這個他們苦難的根源。

“哎……如今這世道,戰亂一天接着一天……”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搖頭嘆息,眼中盡是悲哀。

隔壁桌的男人灌下一口酒,酒杯狠狠的砸在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可不是麼?平靜了三年的時間,秦衛楚韓又是大戰!”

另一個腦袋探過來,接上一句:“那邊蕭將軍和東楚的大戰還沒結束,這都持續了多少的日子了?”

“若不是西衛女皇當日去了南韓,東楚又怎麼會突然開戰?”

“何止啊,估計這會兒東楚死死的守着南韓那兩座城不放,也是楚皇咽不下這口氣啊!千里迢迢帶着大軍英雄救美,哪曾想,美沒救到,反倒讓大秦殺了個回馬槍。”

“你們見過西衛女皇沒?”

忽然,一聲問話從遠處傳了來。

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緩緩的走過來。

只看那容貌平平屬於扔到人堆兒裡就認不出的,若是有見過世面的人在此,定會發覺這樣的人,一個完全沒特色的男人,絕對無法引起注意的男人,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最適合的職業就是殺手或者暗衛。

衆人搖搖頭,西衛女皇,哪是那麼好見的?

男人湊上來,手持酒壺給一桌添了一杯酒,眼中猥瑣的光芒閃爍着,笑嘻嘻問:“我老弟啊是個遊商,那女人登基大典的時候可是親眼看見過,聽說長的啊……”

旁人搭腔:“美?能不美麼?看看把大秦戰神和東楚皇帝,給迷成什麼樣了!”

男人擺擺手,神秘兮兮:“可不是普通的美……”

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都覆了上來,這沸沸揚揚傳遍天下的西衛女皇,到底長個什麼樣,誰也想知道。

“狐媚子!”

“標準的狐媚子!”

男人連連說了兩遍,勾勾手,待所有人都鬼鬼祟祟的探過了耳朵,才道:“女皇登基當日,衣不蔽體,胸脯袒露,那龍輦上一邊兒坐着八個美少年,十六個少年那是十六個風格,只有你們想不到的,可沒有裡面沒有的,但是無一例外啊,長的那個俊啊!”

彷彿回想到當時衆星拱月的場景,他猥瑣的咂了咂嘴巴。

先前的老頭擺擺手,一臉晦氣:“你這可是瞎說了,可沒聽說那西衛女皇,是個養面首的!”

男人瞪眼。

“怎麼是胡說呢!外面都傳遍了,不止養面首,聽說那女皇是男女通吃,就連……就連……”他小心翼翼的四處看了看,聲音放的極輕:“就連大秦的皇后,都跟她有不尋常的關係咧!還有大秦的皇帝,烈王的兄長她都不放過,還聽說了南韓的花國舅,那斷袖娘娘腔都是她的入幕之賓……還不止呢,南韓的太后花媚,知道不,前一陣子不是自刎而死了麼,那也跟西衛女皇有關,噓……是情殺!”

嘖嘖嘖……

男人撇嘴,嘆道:“那關係,亂的喂!”

一旁有人不信:“開玩笑呢吧?大秦戰神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容忍這種事?”

男人擺擺手:“那女人手段高明唄,把烈王迷的沒了邊兒!”

有人起鬨:“我還說她夜夜御十男,還全是童子呢!”

男人驚奇:“你也知道啊?”

切……

衆人懶的再搭理這個胡言亂語的,各自回了座位飲酒,然而眼中卻摻雜了幾分思索,心裡埋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尤其是聽着酒館樓下和外面不斷傳來的,一系列誇張到匪夷所思的流言……

男人眼中一絲幽光閃過,端着酒壺晃晃悠悠的下了樓。

轉過個拐角,臉上的猥瑣盡數消失不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呢喃道:“這差事不好乾啊!”

同樣的人,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對話,正在天下間的每一個角落裡重複發生着。

不用多,一天的時間後,這謠言已經完全的反了天,什麼西衛女皇是個狐媚子,西衛女皇養面首,西衛女皇男女通吃,西衛女皇夜御十男,西衛女皇和大秦皇帝皇后全都有一腿,西衛女皇飢不擇食連娘娘腔花千都要,西衛女皇和南韓太后數不盡的纏綿算不完的糾葛……

謠言越來越誇張,越來越詭異,這西衛女皇被傳啊傳的,這都被傳成了什麼樣?

和開始的情形相比,誰還記得東方潤心儀冷夏的事?

現在每個人心裡想的,皆是這謠言的可信性,大秦戰神是什麼人,大秦皇帝是什麼人?這兩個人在天下間的風評任誰不豎起大拇指,然而卻傳出了這檔子事,是男人就不可能這麼幹,尤其是兩個位高權重的男人!

假的,絕對是假的!

當謠言誇張到面目全非的時候,這謠言已經不是謠言,成爲了一個笑話。

既然這些是假的,開始那個……估計也真不了。

一場謠言不攻自破,皇室沒有貼出皇榜,朝廷沒有放出宣言,甚至連當事人西衛女皇也沒有出面澄清過一句,然而以最爲巧妙的手段,將一切盡數推翻。

自然了,也有衆多冥頑不靈者依然相信着,懷疑着,這些已經不能影響大局了。

總而言之,謠言被以最快的速度,暫時的壓了下來,沒有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而此時。

在謠言初初平息之時,冷夏和戰北烈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出發邊關,東祈渡。

有的事,不是不去想就不會來,該是你的責任逃也逃不了,自然,兩人都不是會逃避責任的人。東楚已經被蕭將軍打的剩下了兩座城,依然在死守着,東方潤的行蹤還是沒有消息,那人杳無行蹤一個月了,突如其來弄出了這樣一招,足以證明東楚虎視眈眈從未放棄過一爭天下的野心,而他也不知躲在哪裡,忙着幹什麼陰險事!

而這件事,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對他們開戰了,後面的戰事想必不會晚。

那麼水軍的訓練,也該提上日程了。

“你又要走了,每次回來那麼兩天就走……”蕭鳳抱着冷夏死死不撒手,仰天長嘯:“老孃苦悶啊!”

啪!

戰北烈一巴掌拍在腦門,發出了響亮的無語聲。

朝戰北衍飛去個眼風,那意思:搞定你媳婦!

狐狸眼悄悄朝四面瞄去,烈王府的大門前圍滿了百姓,不論是擺攤的路過的皆放緩了步子,邁着小碎步將眼角餘光飄了過來,然而再看看抱的激情四射的姐妹倆,他鼓起勇氣邁出一步,又收了回來。

努了努嘴角回:你去。

戰北烈唾棄,這狐狸,太沒男子氣概了!

某男心下狠狠的鄙夷,儼然忘了對着冷夏,丫是個什麼小媳婦樣。

他上前兩步,將冷夏從蕭鳳的懷裡解救出來,拎小雞一樣提溜着蕭鳳,扔給一邊做好了準備的戰北衍,搞定!

某皇帝笑眯眯接了個滿懷,摁住要去和某男拼命的女人,拍拍她的肩頭,悄聲笑道:“鳳兒,再和冷夏抱下去,那男女通吃的謠言,估計又要傳開了。”

聽到這個,戰北烈惡狠狠的磨了磨牙,這倒黴催的,現在腦門上何止綠色那麼簡單,紅橙黃綠青藍紫,想要啥顏色的帽子,應有盡有。

冷夏摟住他的脖子,趕緊順毛:“不過是謠言。”

謠言也不行!

某男很想說,把他媳婦和那麼多的男人、女人、不男不女扯上關係,哪怕只是笑話一樣的放在一起,他都快被自己的妒火燒着了!

“吧唧”一聲,冷夏在他脣角啄了下,柔而軟的溫熱氣息噴在耳際:“唔,等到這事兒完了,你挨個兒整治,蕭鳳啊,狐狸啊,花姑娘啊……哪怕那已經玩完的花媚,你想去挖人家的墳,也沒人攔着你。”

她掰着手指慢吞吞的數,清亮的眼眸眯成月牙瞧着他。

唔,這母獅子,最近學會撒嬌了。

舔了舔嘴角,某男不得不承認,這感覺,倍兒不錯!

“咳咳……”戰北衍嫌棄的瞥倆人一眼:“大庭廣衆,膩膩歪歪。”

直接忽略了在他懷裡拱來拱去的蕭鳳,標準的只許皇帝放火,不許王爺點燈。

蕭鳳撲在他懷裡,繼續嘆:“哎,老孃苦悶啊!”

嘆歸嘆,也知道大戰在即,勢在必行。

抓住冷夏的手,她弱弱捻螞蟻,碎碎念:“可惜老孃幫不上忙,要讓你天南地北的四面跑。”

抵上她的腦門,毫不留情的推開,冷夏瞪眼:“少給我噁心巴拉的!”

噗嗤一聲,蕭鳳笑出來,歪着腦袋想了想,又恢復了英姿颯爽的勁兒。

杏眼睜的大大:“早點給老孃回來!”

姐妹兩人相視而笑,春風拂過,揚起紅衣如火,交疊白衣似雪,衣袂袍角相交在一起,明明是那般對比的顏色,卻是和諧的萬分,溫情縈繞。

戰北衍緩步走過來,摟着蕭鳳的腰肢,對兩人道:“我總覺得,這謠言這麼快被壓下,東方潤卻沒有任何的反擊行爲,有些不妥……你們一路上小心些。”

提起這個,冷夏和戰北烈的神色皆變的凝重少許,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這次讓暗衛在五國中混淆謠言,也抓了不少挑撥煽動人羣的東方潤手下,無一例外問不出任何的內容,而在這件事之後,東方潤任憑他們將流言混淆,輕易壓了下來,這並不正常。

明明是從四年前就謀劃好的一次攻勢,四年的時間之久,可見他的處心積慮,然而竟在暫時的解決之後,沒有任何的後續。

最可能的,就是後續還在準備中。

而不論怎麼說,這件事,恐怕沒這麼容易終止。

他們想的不錯,這件事的確是沒有這麼容易,這謠言還只是一個開始,後面更是在東方潤的謀劃中,擴大到一個完全失控的局面,給冷夏帶去數不盡的唾罵,然而此時,的確暫時被壓下了,變成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旁小十七扯了扯孃親的衣角,小鷹眸亮晶晶,一臉期許:“娘,真的不帶十七去麼?”

“咯咯……”

“嗷嗚……”

懷裡的小歌謠和小黑虎齊齊抗議。

壓住心底朦朧的陰影,冷夏摸摸他的小腦袋,髮絲烏黑柔軟,她道:“乖乖在家呆着。”

末了,補充句:“不準偷偷跑來!”

這次出行,只有老頑童,慕二,鍾蒼和狂風三人,畢竟海軍衙門不是兒戲,帶着孩子去可不像話,尤其是後面的戰事一觸即發,兒子在那裡也並不安全。

戰十七點點小腦袋,這難得的乖巧,讓冷夏有幾分不好的預感,這小子少有這麼聽話的時候。

想到這,轉頭對蕭鳳道:“一定把這小子看好了,千萬別讓他鑽了空子。”

蕭鳳哥倆好的搭在某小孩肩頭,大洋洋許諾:“我辦事,你放心!”

某對夫妻齊齊了個翻白眼,就是你辦事,纔不放心呢!

戰北烈抱過小歌謠,吧唧在閨女的包子臉上親了一口,看着她笑出的兩個小酒窩,甜的心都軟了。忽然,就見水靈靈的小鳳眸轉啊轉,落到了遠遠的地方,肉乎乎的藕段兒樣的小胳膊,朝着那邊伸去……

男人轉頭,臉黑了。

那邊站着的,可不就是某個呆子麼!

呆子一動不動,淺淡的眼珠微微轉了轉,最後停頓在上方,望天,裝沒看見。

某男大恨。

這呆子不聲不響,悶聲發大財,竟然就這麼把他閨女給忽悠去了。把小歌謠送回給小兔崽子的手裡,戰北烈大袖一揮,遠遠的和風馳耳鬢廝磨的電掣,已經晃晃悠悠的轉了過來,黑色的衣袍臨空翻越,穩穩的坐於馬背。

黑衣黑馬,英姿勃發。

後面,純白的風馳也配合的晃過來,冷夏翻身上馬,朝後揚去一個微笑,啓程。

駿馬嘶鳴,蹄聲滾滾。

一行八人,揚鞭遠去。

第四節。

客棧。

天色矇矇亮,窗外傳來斷斷續續的“咕咕”聲,冷夏從戰北烈的懷裡醒來。

揉了揉眼睛,長長的睫毛似扇子忽閃:“幾時了?”

在她長睫上印下一個溼濡的吻,他看了看天色:“寅末了,還早,可以再睡會兒。”

寅末,五點。

冷夏打了個哈欠,望着外面半亮的灰色,在他的頸窩處拱了拱,模糊不清的問:“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咕咕……

再次傳來了這聲音。

她轉頭看去,客棧的另一側窗外,正有一隻鴿子焦急的啄着窗棱,想要進來卻苦無去路,圓圓的眼睛盯着倆人,不斷的從喉間發出咕咕叫聲。

身側的身軀堅實如鐵,素手纏上他精壯的腰身,冷夏笑眯眯:“去吧,放它進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人是被鴿子吵醒,然而怕吵到熟睡的她,只好一直靜靜的保持一個姿勢等着,也不知等了有多長時間。

得了女皇旨意,戰北烈終於起身,冷夏也伸個懶腰慢吞吞的爬起來,見他高大的身影揹着陽光,緩緩的走到窗邊,一瞬動作後,他手中持着張信箋,轉過頭來。

劍一般的眉毛微微的擰起,他道:“鍾默傳來消息,東楚最近各個城鎮裡,都有人採購大量的寄元草。”

寄元草?

“什麼東西?”

戰北烈過來攬住她,聲音沉沉,解釋道:“是一種極生僻的毒草,這種毒草的用處很少,醫館中的存量也不多,而採購的人並未刻意的隱藏身份,他查到有皇室的暗衛,懷疑可能和東方潤有關。”

“那其他地方呢?”

“問題就出在這裡,他發現之後率先和鍾羽等人聯繫過,他們查到在其他各地也陸續有人採購這種草藥,只是行動間隱蔽了不少,查到的人皆是毫無特色之人,所有的掌櫃都給不出個所以然,這樣的人想來也是暗衛的身份。”

如果是這樣,那麼就好理解了,因爲在東楚他們的地盤,所以不用特意僞裝隱藏身份,而在其他的地方則要小心行事,這也是鍾默率先發現了問題的原因。

那麼,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和東方潤有關!

兩人說話間,已經洗漱完畢。

出了長安已經有三日的時間,這個鎮子並不大,不過毗鄰着都城繁華自不必說,時間雖然尚早,房外也有少許的住客起了身,大殿內正有不少人用着早膳,熱氣騰騰的粥香肉香,在客棧內流淌着。

兩人方出門,就有小二熱情的湊上來:“客官,包子饅頭稀粥小菜……”

冷夏淡淡點點頭,還沉浸在收到的消息中。

聯繫到東方潤對於謠言的態度,一直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的沉沉感覺,再次升了上來。

就是不知道,他這次又要作何。

而更關鍵的就在於,東方潤這一失蹤,完全的將自己隱於了暗處,他隨時隨地伸出爪牙撩撥一番,處於主動的位置,而他們則只有被動的等待,東方潤出招,他們拆招。

這樣的感覺,真他媽不爽!

方坐下,小二自作主張的送上了幾樣早膳,擺了滿滿的一桌子,就聽隔壁桌兩個男人的對話傳來。

“昨天晚上在外面喝酒,你猜老子聽說了什麼?”

“什麼?還不是西衛女皇的那些風流事,我跟你說,那絕對是假的!”

“切,那些都八百年以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了!我這回兒聽的可是絕對新鮮……”

那人說到這裡頓下,神秘兮兮的賣着關子。

冷夏轉頭看去,不過是普通的遊商打扮,氣息浮躁下盤不穩,證明沒有功夫,臉大腰圓過目難忘,證明不是暗衛,面有市儈奸猾之色,和身份很相稱。

也就是說,不是東方潤的人。

她接着聽,對面的人好奇的湊上去,那商人道:“西衛女皇養面首的事,是真的!不過不是牀上歡好,而是吸血啊,採陽補陰啊,這些詭異的下作事情……嘖嘖嘖,爲了駐顏,長生不老!”

“嘿!這不成了妖怪了?”

“也是,這樣不是妖怪了麼,要是真的話,這麼多年也沒見着天譴……”

那商人也沒當真,玩笑一樣說笑着,呼嚕呼嚕的喝起粥來。

然而這麼兩個茶餘飯後隨口胡謅的對話,冷夏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和戰北烈對視一眼,眉峰淡淡的皺了起來。

若說是越說越玄乎,也未嘗不可,只是心頭總縈繞着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這種預感是她多次徘徊在生死線上,在危險中摸爬滾打鍛煉出來的,對於危險的直覺。

肩頭一隻大掌覆了上來,火熱的溫度帶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不想那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冷夏輕笑着點點頭,事已至此,的確不該庸人自擾。

戰北烈給她盛了粥,秉持着戰家伺候媳婦的優良傳統,笑盈盈的端到眼前,正要用膳,桃紅的衣袍一閃,老頑童已經笑呵呵的坐到了對面,白花花的鬍子一抖,抓起個包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柳眉高高挑起,她問:“前輩,寄元草有什麼作用?”

“咳咳……”

老頑童一噎,被包子塞的滿滿的腮幫子,鼓了起來,大聲咳嗽的噴的包子沫到處都是。

嫌棄的戰北烈劍眉一個勁兒的跳:“噁心巴拉!”

半響,他“呸呸”吐出嘴裡的包子,直接無視了某男的侮辱性攻擊。

興奮道:“丫頭,什麼時候對毒藥感興趣了?給老人家當徒弟唄……不行不行,十七是老人家的好徒弟,你要是也當了徒弟,那該叫你啥,師妹還是娘?”

說完,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自己樂顛顛的笑成一團。

冷夏和戰北烈齊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比佩服某個老傢伙非凡的想象力。

翻了翻眼睛,被老頑童一瞬捕捉到,頓時跳腳,這丫頭,當初就不答應給他當徒弟,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不可愛。

“生僻,少識,少用,微毒。”

倆字一蹦的回答慢吞吞的傳過來。

這極具標誌性的回答,不用轉頭看,都知道是某個惜字如金的呆子來了。

慕大神醫一身青袍,似一道月光緩慢的挪動了過來,清冷的氣質讓熱火朝天的大殿內一下子高潔不少,眼珠緩緩移動,嫌棄的看了眼髒乎乎的凳子,臉上呈現出幾分掙扎的神色。

屁股微撅,彷彿正思考着,是坐還是不坐。

瞧着這撅起在半空的屁股,戰北烈開始腳癢,忍住想一腳踹上去的念頭,開始用膳。

老頑童瞪眼:“哎呀你這木頭,又搶了老人家的風頭!教了徒弟就是不好,有了徒弟忘了師傅……”

耳邊是沒完沒了的碎碎念,冷夏卻還思忖着方纔的八個字,無限擴句之後,大概知道他說的是,寄元草極爲生僻,知道的人少用的就更少,含有微微的毒性……

“輕微的毒性,到什麼程度?”

老頑童笑眯眯,終於有他的用武之地,得瑟解釋道:“那要看怎麼用了,一般人很少用這東西,即便要用也是和其他的毒草混合使用,若是單用的話,基本上毒不死人,不過要是老人家來用,也未必毒不死,但是你們安心安心,一般人可沒有老人家的水平!”

“不對,不只是一般人!”他捋着長長的鬍子,神色傲嬌:“天底下除了老人家之外,就沒人能用寄元草單獨毒死人!”

正當這時候,客棧的後門處跑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廝。

小廝滿頭大汗,衝到掌櫃的身邊大喘着氣說了句什麼,掌櫃的驚呼一聲,也跟着慌忙跑了出去。

幾人耳力過人,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他說的是:“後院的十幾匹馬,包括客人的,都無緣無故的死了!”

望着兩人衝出後門,慌不擇路的背影……

冷夏猛然擡頭:“毒不死人,那牲畜呢?”

二話不說,她和戰北烈霍然起身,離弦之箭一般的跟了出去。

後院的面積不大,幾棵老樹,一口井,靠着牆凌亂的擺着幾輛貨車,上面蓋着一層層的麻布,綁的結結實實,應該是行商人的貨物,最佔地方的應該就屬馬廄了,透過上下懸空的木板門看進去,十幾匹馬密密麻麻的倒在地上,眼睛大睜着,四蹄僵硬。

明顯已經死了不短的時間。

而馬廄的最旁邊,倒地的正是風馳電掣,渾身抽搐發出可憐而微弱的嘶鳴,一息尚存。

身後跟來的老頑童迅速的衝了過去,影子一閃已經站在了馬廄旁邊,不知從哪裡摸出個藥瓶,給兩匹馬一匹餵了一顆藥丸,終於鬆了口氣,回來時的神色已經不復平日的玩鬧,凝重的點了點頭。

冷夏緩緩的呼吸了一口,知道了他的意思。

寄元草!

她和戰北烈走過去,安撫着已經不再抽搐,卻依舊渾身無力還站不起來的風馳電掣。

按照老頑童先前所說,寄元草毒性輕微,毒不死人,不過這毒性毒起牲畜來應該是正好,一起來時的其他馬匹盡皆中毒死了,而風馳電掣皆是北燕極好的戰馬,英武有力,日行千里,堪稱馬中之王。

也正因如此,才頑強的挺到了現在。

所有中毒的馬匹沒有任何的症狀,就像是猝死一般,旁邊掌櫃的和小廝嚎啕大哭,驚動了不少的客人圍了上來,沒有馬的看着熱鬧,有馬的罵罵咧咧,院子裡一片混亂。

兩人沒有去和這些人解釋,這些馬是怎麼回事。

畢竟是東方潤的作爲,既然五國中每個城鎮都有寄元草收購,就說明這並不是一起事故,若是沒猜錯的話,同一時間,以至於後面的一段時間,將會有更多的這類事發生,發生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裡。

這已經不是一兩句解釋,就能解決的了!

風馳微微的顫抖着,歪倒在地上格外的柔弱,感受到冷夏撫摸的手掌,朝着她緩緩的拱了拱,眼中流露出一絲極爲人性化的溫情。

手背被一隻大掌覆蓋上。

感受着手下冰涼的觸感,戰北烈沉聲道:“還是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冷夏點點頭,通過方纔那商人間的一番對話,已經大致猜到了東方潤的用意,正因爲如此,她才感覺渾身冰冷,一種極致的冷從腳底向上蔓延,遊走四肢百骸。

東方潤的這一招,太過狠毒!

第五節。

吱呀。

推開客房的門,戰北烈拉着冷夏的手坐到桌邊。

一隻安神香靜靜的燃着,青煙嫋嫋化爲波紋淡淡,一圈一圈暈散爲清雅的香氣,瀰漫在小小的房間內,掌下的柔荑已經漸漸溫暖,他來回沿着清淺的紋路摩挲着。

小心翼翼的輕聲喚:“媳婦。”

“唔?”

冷夏一擡頭,看到的就是側臉一波三折棱角分明的男人,鷹眸裡閃爍着名爲關心的淡淡笑意,他的下巴上新生出短短的青須,冷夏伸手去摸,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被鍼芒紮了一下,變得無比柔軟和敏感,彷彿六年間兩人相互扶持,並肩作戰一起走來的日子,撥開雲霧全數顯現了出來。

她靠過去,仰躺在某男驚喜的懷抱中,熟悉的鐵血松香縈繞着讓她安寧,紓解了全部的疲憊。

因爲有他在啊,天大的事都變得不再重要。

怕什麼,擔心什麼?

管他流言蜚語,管他萬民唾棄,哪怕站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面又如何?

她的身邊,永遠有這個男人並肩而立!

戰北烈摟住她的肩頭,下巴抵在她頭頂,笑道:“好了?”

胳膊肘捅了捅他硬硬的胸膛,冷夏尷尬的咳嗽一聲:“本來也沒事。”

方纔不過是這事來的太突然,她順便預想了一下今後將會產生的效應,說沒有一瞬被影響到是假的,畢竟這六年多來,她已經完全的融入了這個世界,也愛上了這個世界,將戰北烈的信仰,當成了自己的信仰。

而接下來要發生的,也許要將她的信仰全數推翻。

然而戰北烈總有能讓她心安的力量,不過一瞬,這擔憂立即拋諸腦後,就像他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代殺手之王,如果這點事就被東方潤給嚇住,那真是丟人丟到古代了!

灑脫的笑容,在脣角盛開。

看着重新恢復了傲然的母獅子,戰北烈想了想還是把到了嘴邊揶揄給吞了回去。

唔,他媳婦可小氣記仇着呢!

這麼一想,某男反倒開始爲東方潤擔心。

嘖嘖嘖,這麼大的樑子結下,先不說那人明顯覬覦着母獅子,他很好奇,那個城府深沉在吃人的皇宮裡都活了下來的男人,能不能經受得住他媳婦的報復!

想着想着,不自覺的吹了聲口哨,開始得瑟,嘴角快要咧出耳朵根兒,看的冷夏莫名其妙。

外面一聲敲門聲傳來,戰北烈笑眯眯道:“應該是鍾蒼回來了。”

因爲風馳電掣中了毒,其他的馬匹也已經死了,原本的計劃是今早就要離開,此時又要在客棧內再耽擱一日,趁着這段時間,鍾蒼和狂風三人被派出去查探消息。

“進來。”

門從外面被推開,也傳來了一陣陣客人和掌櫃的理論聲音,夾雜着掌櫃一聲聲的抱歉,在蟬鳴吱吱中亂哄哄的響起。

鍾蒼目不斜視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狂風三人,和一個青衣呆子。

呆子自動自覺的飄到了兩人的對面,拉出把椅子坐下,雙目放空,開始神遊。

衆人齊齊望天,尤其是鍾蒼等人一臉的問號,進門的時候碰見慕二,一路跟在他們的身後,還以爲來有什麼事,結果就是發呆?

冷夏輕笑一聲,若是沒事這大爺一樣的愣子,是絕對不會過來的,明顯也是知道了這件事將會造成的後果,來安慰來了。雖然說這安慰的方法比較獨特又奇妙,不過她依然感動。

嗓音溫暖:“謝了。”

某二轉動眼珠,在她臉上一頓,似是在研究她是否真的沒事,片刻後,終於放了心,站起身飄了出去。

戰北烈撇撇嘴,酸飄萬里的嘟囔:“真以爲自己是治癒系的呢?”

不動不言就能達到效果?

某男醋意十足的瞪去一眼。

呆子的背影立馬頓住,轉過臉面無表情的回敬一眼,淺淡的眸子中一絲小鄙夷劃過,決定不走了,就要在這房間裡讓某男礙眼,回去坐下繼續發呆。

戰北烈開始磨牙。

冷夏懶的搭理這人無時無刻不打破的醋罐子,翻了翻眼睛,好笑道:“說正事呢!”

鷹眸眨巴眨巴,戰北烈心裡不是味兒了,母獅子竟然幫着二愣子!

某男覺得自己頭上開始變色了,綠色。

慕二再次飄來個小眼神,淺淡的眸子裡,很有幾分小奸詐。

瞧着這架勢,狂風雷鳴閃電彎腰低頭,恨不得窩成三隻蝦米,間隙處拿眼風傳遞着只有三人才懂的小信息。

狂風擠擠眼:看這模樣,王妃沒受影響啊?

閃電努努嘴:難道王妃還沒明白,將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雷鳴翻白眼:小王妃是誰,那是偶像,你當是你呢!

“咳咳……”

一聲冷冽的咳嗽,瞬間制止了三人的暗暗交流,自然了,這個暗暗是他們自以爲的,實際上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看了個通透,連呆子都鄙視的瞄去了一眼。

冷夏微微歪着頭,睨着鍾蒼的撲克臉,吩咐:“說吧。”

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幾分凝重,鍾蒼道:“爺,王妃,整個鎮子裡,今日離奇發生了多起這樣的事故,這個鎮子上客棧不多,然而所有的客棧後院裡,馬匹盡皆猝死,甚至還有不少的農家家,圈養的豬牛羊等牲口也死了,都是中了寄元草的毒。”

“寄元草中毒後沒有任何的症狀,看上去就彷彿猝死,也因爲這毒草極爲生僻,衙門裡的仵作大夫都查不出任何的問題,最終只能列爲懸案。”

“發生的時間並不是同時,幾處地方從早到晚,相差不過一兩個時辰,我有仔細檢查過那些牲畜的屍體,應該是因爲寄元草的用量多少,纔有了死亡的先後時間。”

“而除了牲口之外,這次的是件還蔓延到了田地裡,不少的莊稼人的作物都枯萎了,東楚這一次的作爲,令百姓的損失極大。”

篤篤篤……

鍾蒼說完,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戰北烈輕輕敲擊着桌案,發出一聲一聲的悶響。

半響,問道:“抓到人了麼?”

鍾蒼知道他問的是下毒的人,撲克臉上尷尬一閃而過,他點點頭:“抓到了,盡皆服毒自刎。”

兩人沒有絲毫的意外,東方潤的手下暗衛裡,但凡任務失敗或者落入敵手,服毒自刎是第一動作,這麼多年的打對臺,他們早已經習慣了。

鳳眸緩緩的眯了起來,其內早已經恢復了平日的神色,傲然的,自信的,俾睨天下的。

冷夏脣角一勾,隨口問道:“除了這些,可還有相應的謠言傳出來?”

見鍾蒼搖頭,她給自己添了杯茶,淺淺的啜了一口,一邊吹着茶盞上的浮梗,一邊無所謂的轉着杯子:“既然這些都是有人有意爲之,相信過不了多久,勢必還有謠言傳出,到時候……”

她挑了挑柳眉,頓在這裡。

不過到時候將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在場的人全都明白,也正是因爲明白,看着她毫不擔憂的神色,不由得疑惑。

鍾蒼狐疑的瞄了瞄,斟酌道:“王妃,你不擔心……”

冷夏輕輕笑起來,尤其是看見另外幾雙亮晶晶的好奇眼睛,甚至連慕二都緩緩的移動了幾下眼珠,偷偷的瞄過來。

難道她早晨的樣子,很讓人擔心麼,一個個的都跑來安慰她了,她聳聳肩:“會擔心,不過擔心也沒有用,事已至此,還是儘快趕到東祈渡,海軍是我們最薄弱的環節,只要鞏固了這一方面,無論東方潤還想做什麼,都無需再擔心。剩下的……”

手中一彈,茶盞已經落到了桌案上,發出一聲撞擊聲響。

她鳳眸一眯:“見招拆招吧!”

瞧着她眼中幽暗的毫不掩飾的殺氣,狂風三人腦後一涼。

“王妃如果沒有吩咐屬下先下去了。”快速說了句話,瞬間向着危險地帶外撤離。

臨出門,鍾蒼忍不住伸腳絆了他們一下,三人齊齊一個趔趄,回頭瞪眼:你跑不了,就阻撓咱們!

鍾蒼面無表情,分毫沒有幹了陰險事的自覺:沒義氣。

咻咻咻咻!

四人齊齊消失在房間內。

瞧着已經沒了影的房間,戰北烈無限惆悵的望着遠方,爲他手下這些慫貨深感無奈。

“丟老子的臉啊!”

翌日。

客棧門口,狂風三人買好了馬,風馳電掣也已經恢復了過來,雖然精神依舊有幾分萎靡,明顯腿腳已經有了力氣。

有客人從客棧裡罵罵咧咧的進進出出,冷夏輕柔的撫摸着風馳的腦袋,自腰間掏了紙包,取了片糖餵它,問老頑童:“真的能走麼?”

每每想起來昨日清晨,風馳渾身痙攣的倒在地上的模樣,她就狐疑只一天的時間,真的可以麼,尤其是說這話的人是老頑童,那不着調的老傢伙,很難不讓人懷疑啊!

老頑童頓時怒了。

這簡直是對他專業操守的,最大侮辱!

他跳着腳,吹鬍子瞪眼:“老人家說能,誰敢說不能!丫頭放心吧,他們是中毒,解了毒自然是可以的,老人家的話你還不信麼?”

冷夏摸摸鼻子沒說話,心裡想的卻是,這老傢伙和蕭鳳都是一個級別,越保證,越是感覺沒什麼可信度。

身邊的風馳將糖捲到嘴裡,拿頭親暱的拱了拱,舔着她的手指,她輕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感覺到兩邊一人一馬傳來的幽怨氣息。

一人,自然是戰北烈,這人的吃醋能力越發的詭異,連一匹馬的醋都吃!

一馬,就是某男身邊的電掣,瞅瞅冷夏,再瞅瞅戰北烈,極人性化的眼中,盡是選錯了主子的委屈。

大袖一拂,戰北烈瞪一眼這反水兒的。

“出發!”

這句它聽懂了,收回哀怨的目光,以蹄刨地,等他上馬。

趕路的日子過的極快,而再快,也快不及謠言的流竄。

開始那些牲畜的死百姓們雖然疑惑,卻並未想到其他的方面,這就是古代的壞處,通訊不夠發達,交通亦不發達,直過了有幾日之後,當謠言四起,他們才知道並不是只有自己生活的城鎮無緣無故死了牲畜和作物,原來大陸上的每一個城鎮裡角落裡,甚至每一個偏僻的村落裡,都有同樣的事發生。

而聽着那發生的時間,估計接下來也不會停止。

從這之後,百姓們陷入了恐慌。

不是瘟疫,不是病死,不是中毒,沒有大夫能解釋那到底是什麼,而同一時刻,開始有人瘋傳西衛女皇吸血的消息,連帶着當初那些用來混淆的謠言,盡都拿出來加油添醋,一時傳的有聲有色,吸血,採陽補陰,爲了長生不老。

對於這些,冷夏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尤其她更加的明白,這還只是個開始!

東方潤的一番作爲,不會僅僅止於這裡,若是連這些懷疑的聲音都聽不下去,她也就不是那殺手之王了!

一路上縱馬疾馳,即便是唾罵聲懷疑聲響在耳側,她也聽之任之完全無視,反倒是衆人極爲擔心,一路小心的觀察着她的神色。

這日,天漸漸的暗了下來。

衆人在一個山村裡借宿,自然,以冷夏現在臭氣熏天的名聲,是絕對不敢露出真顏的,一路上都是女扮男裝化裝成商旅,否則,村民還不怕女皇進村兒吸血麼?

鍾蒼塞給村長一小錠銀子,一個六十餘歲的小老頭,看上去極是樸實,驚驚惶惶的收起這一生沒見過的銀錠,小心翼翼給安排了住宿。

冷夏漫步在這村子裡,身邊戰北烈摟着她,淡淡的月光照下來,灑下點點清輝,蟬鳴聲極有韻律的叫着,不禁讓她回憶起六年前的那次,同樣是在一個小山村裡。

整個晚上,聽着隔壁房間牀板兒吱呀吱呀叫,戰北烈抓狂炸毛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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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一聲,她笑出來,轉過頭倒退着走,戲謔的瞅着面前的人:“那晚的月亮,圓不?”

戰北烈也笑了,想起那一整夜的對月淚流,再看看冷夏難得調皮的模樣,眼中染上些許幽深,一把逮住她纖細的腰肢,手下柔軟而有彈性的豐盈觸感,透過雙掌傳遞到心尖兒,撩撥起某男的獸慾騰騰……

將冷夏扣在懷裡,他緩緩的靠上前,抵着她的鼻尖,危險的眯起眼:“媳婦,這會兒可沒有芙蓉擋道了!”

溫熱的呼吸噴在臉上,冷夏朝着遠方看去,眨眨眼道:“沒有芙蓉,有人。”

“什麼人?”

戰北烈轉過頭,這裡已經能看到村盡頭。

一家簡陋的院子門口,老婦對着月光編着籃子,身邊放着一堆堆的竹條,長滿了繭子的手指靈活的一扭一纏,手中的竹籃就高起了一層,六七歲的瘦弱小童認真的看着,拍着手一個勁兒驚歎。

戰北烈悻悻然鬆了手,無語的撇撇嘴。

冷夏歪着頭,笑眯眯飄去個戲謔眼風:紙老虎。

某男挑眉,咬牙:等着晚上收拾你!

她轉過臉,十分阿Q精神的當沒看見,微風徐徐吹拂在面頰,感受着小村落裡難得的靜謐悠遠,望着那小小的女童,不禁想到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小歌謠。

某男不願意了,瞧着這瘦不拉幾的小女童,反駁:“媳婦,咱閨女長大了,鐵定更好看!”

冷夏也撇嘴,這男人,全天下的姑娘都沒他家的漂亮,千好萬好不及閨女好,天大地大閨女最大!

瞧着她醋意盎然的模樣,戰北烈立馬錶忠心,舉手發誓:“天大地大,媳婦最大!”

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她也懶得搭理這男人明顯的嘴不對心,前面的小女童看見了兩人,怯怯的停止了拍手的動作,老婦眯着眼睛瞧過來,在孫女的攙扶下蹣跚站起,一出口像是讀過書的:“兩位有禮,村長已經打過招呼了,鄉下地方簡陋,還望客人不要介意。”

冷夏和戰北烈並未託大,客氣笑道:“多謝老人家。”

“哥哥,你長的真好看……”女童眨着眼睛,羞澀的朝冷夏看了看,小聲道:“是妞兒見過的最好看的哥哥。”

冷夏笑彎了眼眸,朝戰北烈得意的眨眨眼。

某男望天,這招蜂引蝶的。

小女童自然感受不到,某個男人詭異的醋意,伸出瘦弱的髒兮兮小手,在身上打滿了補丁的褂子上使勁兒擦了擦,將兩指擦的乾乾淨淨,才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冷夏的衣襟,笑眯眯:“哥哥,妞兒帶你去看我的寶貝。”

冷夏被她拉着,不願意拂了孩子的好意,朝戰北烈眨眨眼,跟了上去。

望着前面跑遠的身影,一雙鷹眸中染上絲絲溫柔,也許連母獅子都沒發現,來這裡六年多的時間,她變的越來越柔軟,越來越溫情,尤其是有了小兔崽子和小歌謠之後,對待孩子總是不自覺的溫暖了起來,像個母親。

旁邊一束含着笑意的視線,身爲大秦戰神的男人自然感覺的到。

他轉過頭,看着老婦投來的慈祥目光,一雙滄桑的眼睛彷彿什麼都看的懂,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就聽老婦和藹笑道:“客人夫妻二人,感情定是極好的。”

冷夏只換了身男裝,並未刻意易容,眉目間依稀還有着女子的柔美,但凡有點眼力價的都能看的出,更何況這吃鹽比他們吃米還要多的老人,戰北烈點點頭,也未隱瞞,老婦一邊引着他朝茅屋走,一邊以過來人的姿態教育道:“小娘子看上去就是極溫柔的,男人是火,女人似水,客人要好好珍惜啊……”

劍一般的眉毛挑了挑,唔,溫柔……

這些年聽慣了對他媳婦的評價,盡是彪悍,這乍一變成溫柔,還真有點接受不了。

溫柔的母獅子?

某男立馬打了個冷顫,一巴掌把腦子裡大大的“溫柔”二字,給拍飛了。

拍完又鬱悶了,竟然溫柔的受不了喜歡彪悍的,難道是受虐受久了,開始犯賤?

忽然,茅屋的後面一聲稚嫩的哭叫傳來。

是方纔的那個孩子!

“妞兒!”老婦踉踉蹌蹌的,朝着那個方向跑去。

戰北烈帶起她,運起輕功一瞬趕到了後院,說是後院,也不過是茅屋後面,以籬笆圈起的一塊地方,地方極小不過三丈見方,零星養了幾隻雞,而此時,那名叫妞兒的孩子正蹲在地上大哭着,顫抖的小手憐惜的撫摸着一隻已經死了的蘆花雞,哭的不成樣子。

而蘆花雞的旁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隻死雞,已經僵硬了。

見老婦趕來,妞兒擡起一張哭的髒兮兮的小臉,撲進了她懷裡,嗚咽:“奶奶,妞兒早晨才餵過阿花的。”

冷夏和戰北烈對視一眼,恐怕毒是昨夜中的,瞧這樣子大概到了下午才毒發,而這會兒,估計下毒的人早已經轉戰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更麻煩的是,這個村落裡不會只有這一家。

果然,小小的村落,聽見孩子大哭聲趕來了不少的村民。

聽見家裡的牲畜死了,紛紛回去察看,這一看不要緊,一個村子三十幾戶人家,就有十七家死了牲口,雞鴨豬牛羊,還真是一種都不落下……

整個村子哭成一片。

對於這些村民來說,養的牲畜就是他們一家子餬口的來源,這會兒卻全死了,怎能不崩潰?

“都是西衛女皇!”

哭聲陣陣中,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忽然大罵:“我那日進城裡,就聽人說,城裡也出了這檔子事,怎麼知道,連咱們村子裡都碰上了!”

不明白的村民,忙問:“怎麼回事?”

青年一把抹去眼角的淚水:“城裡人都在說,這前些年的戰事都是因爲她才挑起來的,甚至那西衛女皇爲了長生不老,專門吸人血,還養面首採陽補陰,你們說說……這樣的事是不是有違天理啊!”

村民大驚:“那不是妖怪麼?”

砰砰!

村長拿着柺杖,砸出地面兩個深坑,蒼老而樸實的臉上含着怒意:“可別瞎說,誰不知道那女皇愛民如子?”

“不是瞎說,村長,你沒進城,裡面都傳遍了!”

那青年恨恨的望着西方,彷彿能看見西衛的皇宮,恨不得衝過去殺了那妖孽一般:“外面都在傳,要不是真的,怎麼城裡無緣無故的死了那麼多的牲口,我聽人說,不止是城裡,好多的城都發生了這樣的事,連別的國家都一樣,那麼多的地方,那麼多的牲口,沒災沒病的就猝死了……”

“這還不是她觸怒了上天?”

村長也沒了話反駁,畢竟這事實擺在眼前。

“這是天譴啊,老天發怒了啊!”

“聽說那女皇是個好皇帝,怎麼會……那上天這是什麼意思呢?”

“可不是警告她,不能再吸血害人?還是……還是……上天要收了她?”

衆人七嘴八舌,越說就越是離譜,到最後,有人抱着死去的牲口,大聲哭喊:“妖孽啊!如今這世道是越來越亂了啊,一年一年的戰亂就算了,這會兒妖孽當道,咱們哪裡有好日子過啊!”

自始至終,冷夏和戰北烈淡淡的看着,並未發表任何的言論。尤其是冷夏,在她的眼前大罵妖孽當道,她的脣角還掛着悠然的笑容,彷彿說的根本不是她一般。

一聲聲的哭罵聲響徹這小小的村落。

就連村長都已經半信半疑,轉身問戰北烈:“客人,你們是城裡來的,真有這事麼?”

不待他說話,冷夏已經挑了挑眉毛,淡淡道:“西衛女皇吸不吸血還說不準,如今都是謠傳,不過這個小哥也沒說錯,外面的確死了不少的牲口。”

剛剛趕來的鐘蒼等人,聽見這話齊齊一趔趄,差點一頭栽進土地裡。

狂風三人一臉見了鬼,無語的抽着嘴角,小王妃啊,你這麼說,村民們不就更相信了麼?

鍾蒼的撲克臉也瞬間破功,眼皮子一跳一跳。

四人走上前來,聽着耳邊村民們一聲一聲的謾罵,那恨不得將西衛女皇扒皮抽筋的恨意,心裡盡都不是個滋味,這些村民沒有直接受過小王妃的恩惠,山高皇帝遠住在這窮鄉僻壤,只能聽一些城裡百姓的風評,再加上一個村子裡受到了重大的打擊,言辭過分一些也情有可原,可是這麼眼睜睜看着他們辱罵自己的偶像,依舊咽不下這口氣。

閃電是最沉不住氣的,大喝一聲:“你們……”

剛說了兩個字,已經腦後一涼閉上了嘴,冷夏一個眼風掃過去,止住了他的反駁,看着百姓瞧過來的眼神,道:“今日我等來此借宿,正巧碰上了這等事,小小心意也算幫大家渡過難關。”

她又取出一錠銀子,塞進村長的手裡。

老村長抖着手,連稱不敢:“客人,你們先前給的就夠多了,哪有住一夜就給這麼多錢的……”

冷夏沒再多說,若是剛纔那是錦上添花,此時卻是雪中送炭,她相信老村長也只是客氣客氣,這關係到一個村子的生計,她們又明顯不是窮苦人家,沒有必要再推辭。

果然,老村長收起了銀子,村民伏地連磕了三個響頭。

冷夏和戰北烈對視一眼,朝給他們安排的茅屋走去,後面跟着面無表情的鐘蒼,和一臉鬱卒的狂風等人,閃電瞪着眼睛,小小聲咕噥着:“跪跪跪,跪你妹啊!剛纔罵的又那麼起勁兒……”

冷夏搖搖頭,一直忍受着他沒完沒了的碎碎念,直到進了屋裡。

房間很簡陋,又極小,一牀,一桌,一個凳子,甚至連個椅子都沒有,五個高大的男人站進去,已經差不多容滿了,不過倒是乾淨整潔的很,雷鳴點上蠟燭,瞬時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屋子。

淺淺的昏黃光暈中,閃電不忿道:“王妃,你剛纔怎麼……”

戰北烈擺擺手,撇嘴道:“那個情形,即便解釋又如何?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村子,不到一百口的人,在整個大陸上又有什麼用?他們這會兒正激動着,要讓他們相信女皇不是妖孽,還不得費盡了脣舌。而就算真的他們相信了,相比於整個大陸上百姓的質疑,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幾人嘆氣,自然也明白是這麼回事。

鍾蒼想轉個身,看了看這逼仄的茅屋,放棄了。

他道:“王妃,那麼如今怎麼辦,東方潤的目的是要將您妖魔化了,咱們知道可是百姓不知道,尤其是這天下間無緣無故死了的牲畜,就算是咱們解釋是寄元草,那種生僻的東西,估計百姓也不會相信的,畢竟……”

畢竟,這死的都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經濟來源。

就比如先前他們住的那間客棧,一下子死了十幾匹馬,他們是沒追究,卻總有客人要追究,這賠出去的就是一大筆銀子,說不準那掌櫃的未來的三年早起貪黑,都是白乾。

再比如這個村落,本就窮苦的很,靠就靠着這牲口爲生,若是沒有冷夏給他們的銀子,這一個村子的人都要陷入饑荒。

以點看面,以面看全。

這天下間又會有多少這樣的事,東方潤這是一招釜底抽薪,徹底斷絕了百姓們的希望,讓他們即便不信,也要把這恨意轉嫁到她的身上,家裡死了麥子牲口的,恨!家裡沒死的,恐慌!整個五國都處於一個恐慌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輪到你,而這等時候,他們不能不信,也必須相信,在這怪力亂神的落後時代,妖孽,天譴,這等東西對他們的影響太大了。

若是西衛女皇死了,會不會從此以後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安居樂業,纔是所有百姓們最希望的!

哪怕只有一瞬的希望,也要試一試。

而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朝廷給出了補助,補償了百姓們的損失,這恐慌已經深入人心,這謠言已經在他們心裡埋下了種子,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

更有甚者,若是大秦皇室的態度是維護,極有可能引起民間的動亂,這方方太平的日子,就要到頭了,而東方潤也斷定了,大秦必然是維護她的,他們不可能殺了冷夏以平民憤,而在這個時候,百姓的抗拒只會越來越深,到時東楚出兵,便是一支正義之師。

打着除妖爲民的旗號,來一場正義之戰!

冷夏輕輕的笑起來,那個城府深沉的男人啊,這一箭何止雙鵰?

越是想,她越是要爲東方潤喝上一聲彩,先前的謠言被她壓下,他再借着這個謠言更上一層樓,很好,這樣的對手,讓人興奮。

誰能想的到,在外面聲聲唾罵恨不得淹了這西衛女皇的時候,她正在爲了一手導演出這些的敵人喝彩,瞧着她眼裡的神色,鍾蒼和狂風三人齊齊退後一步,腳跟兒挨着腳跟兒,屁股貼着牆,力求離着現在看上去危險的小王妃,要多遠就有多遠。

劍眉一挑,戰北烈問道:“媳婦,你有辦法了?”

四雙耳朵悄悄豎了起來,雖然他們不知道爺爲何這麼問,但是小王妃是誰?爺的媳婦,必定是爺最爲了解。還有是誰?他們的偶像,至今爲止還沒有什麼能難道她。即便如今的情勢已經發展到無法挽回,亂的驚心,他們也相信……

彪悍的小王妃,必定能解決!

柳眉飛的高高,冷夏詫異:“你怎麼知道?”

說完,自己先笑了,這六年來並肩攜手一路走過,沒有人比他們更親密,這親密不只是行動上,也是心的貼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明白對方的所想所思。

她摩挲着下巴,點頭道:“有辦法了,還是方纔那些百姓提醒了我,妖孽啊……既然東方潤要把我妖魔化,那麼……”

她賣了個關子,沒再多說,反倒是抱起雙臂,慢悠悠的倚在牆壁上,昏黃的燭火一跳一跳,影影綽綽的火苗投入她凜冽的眼底,那雙鳳眸中的光芒明明滅滅,幽亮的人不敢逼視。

已經多久了,沒見過小王妃這種鬥志昂揚的彪悍勁兒了,自從有了小主子之後,小王妃就漸漸的變的更柔和,便是殺人也極少表露出從前那種骨子裡的,冰冷的嗜血的煞氣的模樣。

而如今,又再次見到了!

但凡看見這一幕的,戰北烈,鍾蒼,狂風,閃電,雷鳴,無一不在心裡爲東方潤開始祈禱,他們已經不擔心了,腦子裡只有七個字飄出來:東方潤,好自爲之。

正幸災樂禍着,就聽冷夏含着笑意的嗓音,透着無與倫比的猖狂和傲然,淡淡道:

“總是處於被動,也是時候反擊了!”

第六節。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裡,流言以想象不到的速度飛竄在天下之間,慕容冷夏這個名字,一瞬從人人敬仰的西衛女皇,變成了臭名昭著的妖孽一隻,甚至有人拿出了她從廢物到驚採絕豔之間的對比,一個原本在天下間受盡唾棄的廢物公主,一夕之間的轉變未免太大。

本來這些傳聞就有根有據,甚至連上天都做出了迴應,那些牲畜和莊稼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如今,更是因爲她本人前後的巨大反差,而變的越推理越覺得有理。

一時,人人喊打!

而其中,尤以原先的北燕地界和南韓的地界爲首。

第一個地方,也是最早的地方,是南韓。

哦不,應該說是南韓以東北的部分地區,也就是蕭振乾一路將東楚打回老家的地區。

這一片的城鎮當初被東楚打下,沒有受過冷夏的分毫恩惠,也沒有參與過烈王和百姓共患難的時光,如今東楚還佔據着兩座城池死守不放,在戰火侵蝕中的這部分地區,對於冷夏的恨意從謠言之始,就無法言喻。

戰爭是由她挑起,若非東楚皇帝愛慕她,若非她早早的潛入了南韓,若非她是個狐媚子勾引男人,他們南韓又怎麼會被三國圍攻,怎麼會滅國,怎麼會一直到現在都處於戰亂中?

而另一個地方,則是原本的北燕疆域。

有人忽然爆出冷夏製作的炸彈,當初喀達什雪山上的雪崩,雪山之下讓秦軍神出鬼沒的地道,和塞納城門外那爆炸引起的坍塌,這原本在北燕就不是什麼秘密,畢竟當初的事有太多的百姓和燕軍親眼看見過,然而那被壓下的消息在謠言四起之時,忽然被擺上了檯面作爲了冷夏是妖孽的最有利證據之一。

想想看那炸彈的威力吧,即便在冷夏的眼裡那所謂的炸彈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然而在這冷兵器的時代,又哪裡是普通人能想象的出的,一瞬間,這炸彈已經被添油加醋,上升爲了妖孽的妖法。

喀達什雪山作爲北燕千百年來的屏障,一直被當地的百姓認爲神靈保佑,雪山上有山神,這是每一個北燕人深信不疑的,而雪崩地道等等的瘋傳,在北燕引起了強烈的反抗,百姓遊行,聚衆,在衙門驛館等地的大門外鬧事,口號喊的齊刷刷:

殺妖孽!

口號的喊聲震天徹地,嚇的不少官員連大門都不敢出,在那冷到徹骨的地方,額頭上的大汗小溪般流淌,望着外面的那架勢,彷彿這妖孽一日不除,就會引起山神震怒,降罪全人類。

而其他的地區雖然沒有這般的激烈,百姓的言語間也已經盡是咒罵唾棄,畢竟真正受過冷夏的直接恩惠的,真正與她面對面打過交道的,終歸只是少數,剩下的百姓對她的印象,盡皆都是民間的口口相傳。

這種傳言本身就是最容易推翻的,也是最爲脆弱的。

就拿如今而言,一個天下間牲口作物的忽然死亡,一個妖孽吸血意圖長生不老的傳聞,再加上那所謂的“炸彈”妖法,足以讓她六年來的努力付之東流。

在這個時代,沒有人不怕妖孽,沒有人不想太平,如果因爲這個妖孽的存在,而讓天下間永無太平之日……

好吧,哪怕是一絲絲的可能性,他們也賭不起。

經歷了千百年戰火的百姓們,實在是怕了,哪怕你真的是個好皇帝,哪怕你並非紅顏禍水,你和我沒有分毫的關係,不是親近血緣,不是患難好友,那麼對不起,誅殺妖孽!

百姓口誅筆伐,一個個大喊着誅殺妖孽,一個個嘆息着妖孽禍世,冷夏的存在,在經過了大半個月的人爲推動後,已經成爲了衆矢之的,站到了天下人的對立面。

而此時。

這隻妖孽正在東祈渡旁的城鎮上,慢悠悠的逛着街。

大半月的趕路,已經到了這名爲蘇城的邊關,出了蘇城再往東便是渡口,而水軍衙門,就在蘇城和渡口的中間位置。

東祈渡毗鄰着楚海,在未正式的開戰前,常有海上的遊商在秦楚兩邊做着買賣,因而蘇城亦是極爲繁華富庶,而此時的城鎮上,因爲兩國間的膠着已經少有商人,百姓的眉宇間含着濃郁的憂愁和浮躁,空氣中都是憎恨的氣息。

而某妖孽,正摩挲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看着路邊一個大人教育孩子。

“不準哭!再哭老子揍死你,賠錢貨!”

“哇——”

“你再哭,再哭讓西衛女皇來吃了你!”

“……”

小孩瞬間閉嘴,效果堪稱立竿見影。

那大人惡狠狠的說瞎話:“知道怕了?小心晚上被那妖孽女皇給吃掉!”

小孩嚇的連連擺手:“爹爹,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身後一聲聲“噗嗤”聲傳來,冷夏轉過身,看着笑的打跌的狂風三人,挑着柳眉慢悠悠道:“笑的時候小心點,指不定什麼時候……”

聳肩,微笑:“我這妖孽也吃了你們。”

三人立馬收住笑,仰頭望天當自己啥也沒幹。

面前的小王妃一身男士袍子,頭髮也綰成了男士的髮髻,並未刻意的易容,若是仔細的辨認依然能看出女子的影子,不過舉手投足間那十足的爺們勁兒,再加上那分明不是僞裝的十足的悠閒,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人就是被百姓罵的體無完膚的那隻妖孽了。

三人搖搖頭,望着冷夏一臉的崇拜。

剛開始的時候,每每聽見這樣的唾罵他們都氣的跳腳,恨不得衝上去辯論一番,可是每次都被小王妃笑眯眯的給攔了下來,一臉的渾然不覺,還常常指指點點,和老頑童一起樂呵呵的品評着。

“唔,那邊那個,罵的最有創意,說我晚上會變身,碩大的尾巴抖出來,身上還有狐狸的騷臭味……”

某女嘖嘖兩聲,扯過戰北烈好奇問:“有麼?”

那滾刀肉的架勢,直看的他們哭笑不得。

然而時間長了,他們也學會了無視,甚至有的時候還拿來說笑兩句,不由得,對小王妃的佩服更是頂了天,天底下,就算是男子也沒有這般灑脫的,女兒家誰人不注重名聲,尤其是她的身份高高在上,被人這般污衊……

哪怕不哭哭啼啼,不一哭二鬧三上吊,或者食不下咽眠不安寢,最起碼也表現出一點兒憂鬱好不?

這整日裡悠然愜意的,啊喂,表現一下身爲一隻妖孽的哀怨好不?

狂風閃電雷鳴,三人齊齊握拳。

偶像這身份,果真不是尋常人能幹的啊!

戰北烈攬住她的肩頭,聽着耳邊的謾罵聲聲,低低笑道:“媳婦,你猜現在皇兄他們,該是焦頭爛額成了什麼樣?”

冷夏一想,也笑了。

在他們這麼悠哉的時候,估計那狐狸,還有花千誰的,都要承受着莫大的壓力,西衛女皇的行蹤百姓不知道,可是朝廷在哪裡可清楚的很,雖然其他的地方不像北燕那邊,又是遊行,又是靜坐,甚至有幾處鎮子發生了小規模的暴亂……

但是經過烈王府的時候,大門前吐口唾沫,還是極有可能的。

再加上花千和他們的關係天下皆知,那娘娘腔現在,估計是連門都出不了了。

一點都不誇張,他們在來的一路上,就看見過幾次城守府和衙門門前,百姓圍着議論紛紛,將恨意轉嫁到了朝廷上,還有一次碰見個爲她說好話的官兵,被百姓圍起來痛毆,這樣的事半個月來司空見慣了。

尤其這裡還是大秦,若是換做別的地方,估計更是誇張。

冷夏爲認識她的人,暗暗抹了把汗。

鳳眸微微眯着,脣角含笑,嗓音卻極冷:“所以說,就算是爲了他們,東方潤也不能放過啊!”

話落,她騎上風馳,揚鞭一甩,率先出了城門。

後面衆人跟上,說說笑笑着,兩個時辰的時間,終於馬繮一勒,在齊刷刷的嘶鳴中停了下來。

正午時分。

太陽熱情如火,以強橫的姿態橫行在天上,蟬鳴聲嗡嗡響成一片,空氣中已經能聞到絲絲海的腥氣,一座高聳的門樓式建築,坐落在蘇城和東祈渡的正中,最上方一方巨大的牌匾,上書:海軍衙門。

冷夏和戰北烈跳下馬,並肩而入。

眼前豁然開朗。

空曠的院子中,和陸地上的軍營沒有分毫的不同,連綿的帳篷一排排鋪展開去,海軍的訓練並非在此,而是東祈渡的楚海內海域上,戰船亦是停泊在那邊,現在的軍營裡零零散散的能見到一些士兵,身着大秦的兵服頭上綁着白色布巾,皮膚曬的黑黝黝泛着紅,只一看去,精壯又結實的身形下,很有那種生長在海邊人的灑脫樸實。

大秦戰神的到來,並沒有提前給予他們通知,自然,也就沒有人出來接待。

“王爺?”

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喜大呼傳來,遠方一個小兵明顯見過戰北烈,頓時跑上前行禮。

有一就有二,原本軍營中零零散散的士兵們,盡皆從帳篷裡趕了出來,一路上,但凡經過的人,無一不是驚喜的給戰北烈行了標準的軍禮,眼中的崇敬和激動無以復加,然而也無一不是在看到冷夏之後,猛然一個錯愕,然後緊跟着變成了幾分探究,幾分狐疑,幾分恍然大悟之後的憎意。

竊竊私語越來越多。

有的人甚至明目張膽的討論着唾罵着,擺出一副悄悄話的姿態,只是那悄悄話的聲音卻大的沒有人聽不見,更何況是冷夏。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聽聞了消息,遠遠的圍攏來。

老頑童上竄下跳,笑嘻嘻的捋着鬍子,豎着大拇指道:“這軍營裡的兵,眼還挺尖啊!”

冷夏聳聳肩,瞧着衆多將士臉上的神色,和緊緊握起的拳頭,彷彿如果不是戰北烈在這裡壓着,他們都要直接衝上來滅了她這妖孽,甚至還有幾分她這妖孽侮辱了戰神的憎惡。

鳳眸一挑,無奈的翻個白眼,回他:“能把那幸災樂禍,收起來不?”

老頑童一聽,一邊兒的眉毛簡直要飛起來:“那怎麼行!”

聽着這理直氣壯的回答,她無語摸了摸鼻子,堅定的認爲繼續跟這老傢伙討論,降低格調,有失身份啊!

回頭瞅瞅呆呆跟着的愣子,搖頭大嘆:“這一個屋檐下生活的兩個師徒,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愣子眼中閃過絲傲嬌,繼續發呆。

說笑間,已經走到了一個大帳的門口。

外面圍着的滿臉敵意的士兵們,亦是越來越多,對一行人尤其是冷夏行着注目禮,戰北烈掀開簾子大步流星走進去,邊走邊吩咐道:“把副將找來。”

這間帳篷明顯是屬於戰北烈的。

即便他常年不在海軍衙門,帳內依然被收拾的整潔如初,處處都能看的出他的影子,剛硬的,霸道的,男人氣概的。

裡面的擺設和陸地上的軍營帳篷亦是大同小異,不過多了幾分海域的氣息,門簾旁懸掛了一串串的貝殼,和軍刀弓弩還有諸如望遠鏡之類的海上作戰必備的東西,夏日的微風吹來,玲琅作響。

冷夏把玩着這些,很有幾分新奇,她拿起一隻望遠鏡,透過圓形的視野望出去,半響笑道:“唔,看的並不遠啊。”

而戰北烈則坐到了大案後,翻看着案几上擺放的一疊疊資料,聽到她的話擡起頭,皺眉道:“說是千里眼,恐怕有百里就不錯了。”

某女無語的翻白眼,這落後的古代。

不一會兒,帳外傳來了有力的腳步聲。

數個副將掀開門簾,帶起一股彪悍的氣息,目不斜視走到大案前,鏗的一聲,行軍禮:“屬下參見王爺。”

戰北烈掀起眼皮,掃過進門的副將,點點頭,目光再次回到了手中的一卷卷資料,一邊快速的瀏覽着,一邊徑自吩咐道:“本王要在日落之前,看到全軍武器數據,戰船數量,等級以及所有配備!”

“是!”

“全軍所有將士的姓名,年齡,資歷,軍功,從軍履歷,以及入伍時間!”

“是!”

“全軍所有的……”

“是!”

“……”

“是!”

“將周圍所有分散的島嶼,港口,包括海域上的地形圖,準備的標識交給我!”

“是!”

“從明天起,全軍每天寅時起牀操練,大戰在即,訓練加倍!”

“是!”

房間內靜悄悄的,只有戰北烈的聲音,和副將的高聲應答,一聲一聲連貫的響起。

一系列的吩咐傳遞下去,沒有任何的置疑和詢問,有的只是安排和服從,每一個副將回答之快之恭敬,完全可見在戰北烈的隊伍裡,軍令如山!

冷夏以手支面,脣角勾着淺淺的笑意,看着此時身爲一軍統帥的男人,一雙劍眉微微蹙着,棱角分明的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吐出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話語,此時的他在帳內並不耀眼的日光下,周身泛着霸道的凜然的光芒。

他是一個王者,天生的王者!

冷夏幾乎想吹一聲口哨,唔,誰說過的,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感受到這千萬瓦的探照燈眼神兒,某男心緒頓時不穩,心跳連連漏下了兩拍,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瞬間忘了……

擡頭瞪她一眼,惡狠狠中含着絲絲寵溺,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他擺擺手,吩咐道:“下去吧。”

副將高聲應是。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一個人有動作,他們站在原地將抗拒的目光轉向冷夏,斟酌的問道:“王爺,這位是……”

戰北烈的目光,從手中的卷宗移開,他緩緩的站起身,負手而立,一身黑袍襯的高大如鬆,若是平日裡,他的軍令何時有人敢違抗,他吩咐了下去他們還擺出這副姿態……

他冷笑一聲,淡淡道:“軍師。”

身前的副將們紋絲不動,每一個皆執拗的站在原地,雙目不眨的看着冷夏,透出的敵意毫不掩飾。

很明顯,他們已經猜出了冷夏的身份。

畢竟在北疆軍營中,冷夏就曾女扮男裝以軍師的身份出現過,其他各個軍營中,她都並未避諱,更兼之烈王夫妻鶼鰈情深,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樣一個雋秀柔美的男子,除了如今被傳的沸沸揚揚的妖孽之外,沒有別人。

她聳聳肩,也沒指望能藏的住。

戰北烈板起臉,一張俊面上挾着雷霆之怒,嗓音冷峻如冰:“本王倒是不知道,大秦的軍隊,何時竟變的這般散漫!”

“王爺,可是她是……”

副將的臉上也有幾分尷尬,軍令如山從來都是他們堅決貫徹的信條,可是此時不同。

想了想,他們壯起了膽子,指着冷夏質疑道:“王爺,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她是禍國妖孽,吃人肉,喝人血,怎麼能讓這樣的人在咱們軍中!”

冷夏慢悠悠的坐下,並不反駁。

這樣的質疑唾罵一路來還聽的少麼?

說是滾刀肉還真的不爲過,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這裡是戰北烈的戰場,戰北烈的王國,戰北烈的天下,不需要她多話。在軍營裡,這個男人就是天,他可以解決一切,而她,只要相信就好,像從前六年多來一次次從未懷疑過的相信……

他嗓音沉沉,看不出喜怒:“說的這麼肯定,見過?”

副將噎住,不敢反駁戰北烈,只將矛頭指向冷夏,看着她恨聲指責。

“即使我沒有看見,但天下傳的這樣激烈,你敢說沒有半點事實嗎?”

“那麼多牲畜莊家又怎麼解釋,你不要告訴我們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因爲你這個妖孽,老天爺怎麼會懲罰天下的百姓!”

“再說了,即便沒有事實,王爺……就算這是以訛傳訛,這個女人的名聲已經壞了是事實,也不能讓她再留在軍營裡啊!”

源源不斷的攻擊,朝着冷夏潮水般而去。

終於,一個副將攥着拳,猛的掀開簾子,指着外面探頭探腦的士兵們,滿臉的大義凜然:“王爺三思,軍心動搖,士氣低迷,但凡她在軍營一日,就一日沒有安寧!”

“愚蠢!”

一聲大喝如驚雷炸響,戰北烈擡起頭,目光鋒銳緩緩的掃過一排副將,冷冷的笑了:“東方潤這一招騙的了天下的百姓,沒想到竟然連我大秦的將士們也愚弄了?”

副將的目光,齊齊一閃。

他們也曾懷疑過,畢竟西衛女皇的風評向來極好,尤其他們更是相信戰北烈的,大秦戰神的眼光不會錯,可是不論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妖孽,如今已經鬧成這樣,下面的士兵必然有牴觸的情緒。

對整個海軍來說,她的存在,絕對是一個定時炸彈。

在大帳內踱着步子,戰北烈語調緩慢,嗓音低沉,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傳進垂首而立的副將的耳朵。

“一則,置本王之妻,於萬民唾棄。”

“二則,挑起頻頻暴動,大秦大亂。”

“三則,將士軍心動搖,士氣低迷。”

“四則,東楚出兵有因,正義之師。”

說完,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們,看着副將眼中的恍然大悟,和瞄向冷夏的幾分半信半疑,他冷冷大喝:“這一箭四雕,說的夠不夠清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半響,“夠!”

砰的一聲,副將齊齊跪地,垂首高回:“屬下違紀,自行領罰。”

副將也不是傻子,戰北烈提點過後,立馬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若是東楚的目的就是抹黑烈王妃,讓烈王妃成爲衆矢之的,而後面再一系列的負面反應,那麼他們就堅決不能着了東方潤的道兒。

他們對於冷夏的敵意,自然不會因爲這幾句話就消失殆盡,然而不管心裡對於冷夏他們還有沒有懷疑,到底佔了幾分懷疑,最起碼,如今要做的,就是將軍心先穩定下來。

戰北烈點點頭,見他們轉身出帳,開聲道:“等等。”

副將頓住。

戰北烈轉過身,思忖片刻後,吩咐道:“這件事,你們就出去和下面的戰士們照實說,該怎麼說怎麼說,我告訴你們的一字不漏,若是還有人有異議,就說一個月後真相自然見分曉,這件事有本王作保,如果現在想要鬧事的……”

鷹眸含霜,薄脣吐出:“以擾亂軍心罪,軍法處置!”

“是!”

待副將走了,帳篷內只剩下了兩人。

冷夏把玩着門簾上懸掛的貝殼,忽然好奇問:“如果我真的是妖孽呢?”

其實她心裡,早就猜到戰北烈的回答,不過是想親耳聽聽罷了,畢竟他早就知道她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人,對於這裡的人來說,就算說是妖孽,也不爲過。

戰北烈想的卻不是這一茬,瞅着她媳婦亮晶晶的鳳眼,他嘆息一聲,果真是個妖孽,看老子一眼都能讓老子忘了要吩咐副將的話,這影響力……

冷夏歪着頭,等着某男說:“就算你是妖孽,我也不離不棄。”

誰知,某男笑眯眯的回道:“唔,會找道士,收了你這孽畜。”

這答案,和預想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冷夏翻個白眼,心想這還沒到七年之癢呢,這男人都不樂意說甜言蜜語了,直接任由他繼續翻看卷宗,爬上牀榻補眠去了。

這個答案她沒有聽到,卻也絲毫的不介意,她的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兩人一路走來,也不是靠着甜言蜜語維繫的感情,本來就是隨口問問,也沒放在心上。

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一個月後,關於妖孽的事件完全的解決平息了之後,也曾有人問過戰北烈同樣的話。

“王爺,這件事是東楚的陰謀,那如果是真的呢?”

“真的?”

“就是……就是……王妃如果真的是妖孽呢?”

“你想問什麼?”

“王爺是會選擇王妃,還是選擇大秦,還是選擇天下百姓,如果她真的是妖孽,真的能讓天下戰亂不止,紛爭不息,王爺會怎麼選?”

那人問完了這句話後,戰北烈一時未語,負手站在岸邊觀着遠方浪潮澎湃,他似在看着,又似透過浪花想着什麼,淡淡的潮溼腥氣味道中,他一站就站了整整一日,海風吹拂的衣袍鼓盪,潮水漲了又退,退了又漲,一絲絲在岸邊蔓延着……

終於,在他如墨的袍角都浸溼了之後,他轉過身來,揹着身後高高懸掛的夕陽,暗影裡看不見英俊的面容,只有霞光吞吐,彤雲萬丈。

他道:“她若爲妖,本王願意成魔!”

一字一字,鏗鏘落地!

那人大驚,本以爲王爺思考了整整一日的時間,明顯是因爲這答案太過於掙扎,而最有可能的應該是爲了天下百姓而放棄王妃,可是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麼一個答案,一個完全顛覆了大秦戰神愛民如子的形象的答案。

那人說出這番話,戰北烈卻笑了。

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溫柔,鷹眸緩緩的彎了起來,他緩慢卻堅定的道:“大秦戰神可以有很多個,一代又一代,他們全都愛民如子,爲了百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她……”

“只有我,戰北烈!”

第七節。

一日一日過的飛快。

半月的時間一晃而過,一轉眼,已經春末夏初了。

天氣越來越熱,溫度急劇上升,而更熱的卻是謠言的蔓延,天下間各地都有愈演愈烈的態勢,北燕出現了多次百姓的暴動,百姓聚衆走上街頭,對大秦或者西衛的百姓商鋪,一通打砸搶,並且要求朝廷誅殺妖孽,不然,就要用這裡的大秦和西衛的百姓去祭喀達什山神!

而其他的地方,大街小巷貼着私人抄寫的傳單,無一例外,都是詛咒或者要求朝廷交出妖孽的激烈話語,所有的道觀廟宇盡皆香火鼎盛,每一間道觀都被百姓踏破了門檻兒,日日開壇做法捉妖。

剩下那些扎紙人,貼符咒,在前面那些行爲看來,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

當然,有反對抗拒唾罵恐懼的,也有支持相信從一而終的,比如長安原本的百姓,有不少人曾在五國大典,北燕太子鮮于鵬飛欺壓百姓之時,親眼見到過冷夏爲民請命。

再比如說,西衛的都城涼都,當初女皇登基之後,因爲何永生的欺壓良善,冷夏也曾當着全城百姓,鞠躬道歉,他們不相信,這樣一個對百姓彎下高貴的脊樑的好皇帝,會是妖孽?

還有原本的南韓昭城,戰北烈帶領百姓十日抗敵,將糧食平攤給每一個城民,最終亦是冷夏帶領着大軍和糧草前去支援,她和戰北烈的感情百姓有目共睹,也曾衷心的祝福二人。

這樣的地方還有很多,這樣的人也有許多,然而在整個天下的面前,他們的聲音卻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而外面已經大亂的時候,海軍衙門裡,卻是呈現了一派詭異的平靜。

關於妖孽的到來,開始在軍營中引起了極大的騷動,然而副將出去了之後,按照戰北烈的吩咐,一字不漏的將那段話傳了出去,同樣的解釋,將士們的反應,和副將差不多,半信半疑。

即便有很大一部分是持着懷疑的態度,依然選擇平靜的等待一月,既然有大秦戰神作保,那麼他們願意等。

戰北烈對於他們,遠遠不止是一個王爺那麼簡單。

他是大秦百萬雄軍的主心骨,也是他們的精神力量!

而這半個月裡,戰北烈加強了海軍的訓練,投石機、射箭、戰船陣型、潛水等等,而冷夏,便是頂着無數將士詭異的不知是唾棄還是抗拒的眼神,陪着戰北烈一同訓練海軍。

這一日,東祈渡口的海面上,一艘艘船隻排列演練着,依然有不少的士兵紮成堆兒對着她指指點點,冷夏站在沙灘上,無所謂的伸了個懶腰,讓黃昏的海風吹走一天的浮躁。

旁邊,慕二呆呆的站着在沙灘上四下裡打量,偶爾撿起一枚貝殼,指尖一彈落入海中,伴隨着一隻翻起了肚皮的魚,飛出到沙灘上。

呆子似乎覺得有趣,淺淡的眸子一閃一閃,長長的睫毛託襯着跳躍的陽光。

冷夏翻個白眼:“這人,太賤了。”

呆子轉過頭,眨巴眨巴眼無辜的看着她。

半響,眉毛一動,似乎明白了罵的是他,慢吞吞的蹦出個“唔”字,繼續玩着這幼稚到極點的遊戲。

又是這樣,冷夏無語的看着這呆子,整整一個下午,她偶爾說上幾句話,呆子總是蹦出一個或者兩個字,這感覺就像積蓄很久的力量卻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人抓狂至極。

這邊兩人着實稱不上和諧友好,而遠處的堤壩上。

狂風瞅瞅這個,再瞅瞅那邊訓練海軍的戰北烈,真相了:“爺又吃醋了。”

雷鳴拿着個貝殼,對着夕陽折射出萬丈光彩,“沙灘,海風,貝殼,這麼浪漫的環境,竟然不是爺陪着……”

閃電笑眯眯:“瞧瞧爺酸的喂,眼珠子都紅了!”

“聽見沒,那些將士說了啥?”雷鳴摩挲着下巴,耳朵尖兒豎起來,聽見不少的人望着冷夏,憤憤然道:“不管是不是妖孽,也總歸名聲不好了,怎麼配得上王爺。”

三人齊嘆,這些沒眼力價的,沒看見爺的小眼神兒麼……

跟藕似的,掰斷了還連着絲兒呢!

“我收到消息。”

忽然,身後一聲平板的嗓音響起,嚇的三人一哆嗦,這鐘蒼,板着張殭屍臉就算了,走路沒聲也跟鬼似的。

鍾蒼卻懶的搭理他們,接着道:“弒天早在半個月前出發來這裡了,估計就是這兩天到,還有小主子……”

“什麼?”

三人星星眼,小主子要來了?

不能說,這個堅決不能說,要是爺和小王妃一個氣憤,讓他們去截住小主子趕回去咋辦?

瞧着三人的目光,鍾蒼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一直瞞到了現在,十七是他們一個個看着長大的,從新出生的嬰兒開始,到被爺丟成拋物線,每天守在清歡苑外時刻準備着,好接住被丟出來的小主子,一直到現在都已經五歲了,這感情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一個多月沒見,他們也想念的緊!

四人相視一笑,連鍾蒼的撲克臉都扯出了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同時決定……

不說,堅決不說。

他們的不說,讓冷夏沒有分毫的心理準備,以至於看到弒天的時候,呆愣愣的幾乎沒認出來。

和鍾蒼預料的一樣,弒天當天晚上就來了,夜幕降臨,冷夏站在沙灘上看着遠遠走來的四百個凶神惡煞的漢子,瞧着眼熟,卻實在是不敢認……

原因很簡單,寒磣,太寒磣了!

先不說他們一個個蓬頭垢面,那髮髻一柳一柳的耷拉在腦門上,跟讓狗啃了一樣,也不說那衣服髒兮兮皺巴巴,有的還破成了條,初夏的海風一吹,那布條迎風飄揚,露出裡面古銅色的肌肉,就說那一張張臉上吧,青青紫紫還有不少掛着熊貓眼。

嘖嘖嘖……

冷夏實在是不能把這羣寒磣的東西,和她一手訓練出來的弒天放在一起。

因爲鍾蒼的自作主張沒有彙報,她當然不知道,弒天這一路上但凡碰見咒罵她的,就衝上去跟人家理論,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的,尤其是現在名聲臭的不能再臭的妖孽,竟然還有人站在她那一邊,於是乎,百姓齊齊衝上來唾罵,唾罵演變成毆打,而對付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弒天衆人也不可能真的出手,就算稍微一反擊,說不定都會釀成命案。

所以,也只有捱揍完了抱頭鼠竄的份!

偏偏他們一個個把冷夏當成了至親,誰也容忍不了這樣的污言穢語,再一次聽到還是再一次衝上去理論,典型的不長教訓,就這麼半個月來,一路被百姓揍過來的。

聽完了解釋,冷夏莞爾失笑,眼中卻是凝集起了水汽。

她點點頭,嗓音淡淡卻有力:“好兄弟!”

而下一個畫面,卻讓她嘴角直抽,連翻白眼。

因爲林青小心翼翼的笑了笑,扯動了臉上的傷口,嘶嘶呼着痛,然後背在身後的手腕一抖,拎出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屁孩。

某小孩咧開小嘴,紅豔豔的脣瓣下兩排小牙鋥亮鋥亮,白的刺眼。

“孃親!”

“咯咯……”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蕭鳳那女人,果然靠不住!

戰十七懷裡捧着個籃子,小歌謠正躺在裡面,偏着腦袋無聲的看着她,如兩顆黑葡萄一般的鳳眼忽閃忽閃的,發出“依依呀呀”並不清晰的聲音。

冷夏眯起眼眸,瞅着她兒子一身潔淨,小仙童一樣的扮相,和弒天形成鮮明的對比。

戰十七得意洋洋的皺皺小鼻子,他纔沒那麼傻,就算制止了一個人,全天下的人也制止不了,雖然聽着那些話心裡像堵住了什麼一樣難受,恨不得衝上去跟他們拼命,但是這種無用功,小爺肯定不會做的。

咻!

一陣狂風捲來,戰北烈已經站在了某小孩的面前,鷹眸眯起,慢悠悠的問:“你怎麼來了?”

話音沒落,已經把小歌謠抱在了懷裡。

“小爺來看孃親!”說着,動作極快的把妹妹搶了回去。

戰北烈瞪眼:“半個月早就到了!”

奈何小孩的情緒是善變的,說話也可以大搖大擺不算數的,戰十七抱着“咯咯”笑的妹妹,得得瑟瑟:“半個月是到了,不過妹妹喜歡我。”

這倒是真的,小孩子跟着誰時間長,自然更親誰一些。

某男嗤之以鼻,對這小子屢屢沒有節操的行爲恨的牙根兒癢癢,這是在耍詐啊耍詐!

他大袖一揮,嫌棄道:“看完了老子媳婦,今天晚上就回去吧,別在這裡礙老子的眼。”

某十七顯然不買賬,可憐巴巴的瞅着他孃親,小鷹眸裡晶亮亮的淚水打着轉,要掉不掉的樣子極心疼人:“你想和孃親過二人世界,所以把我和小歌謠當成包袱了,到處扔!”

稚嫩的嗓音,一針見血:“哼,我肯定不是你生的!”

一句話,把小的也弄哭了。

小嘴一撇,兩眼一翻:“哇……”

小小的姑娘那洪亮的哭聲,再次震翻了海灘上的人,一個個揉着耳朵驚恐的望過來,漂亮的小鳳眸裡盛滿了水汽,長長的睫毛被集結成一簇一簇的,煞是惹人憐愛。

戰北烈心疼的臉都皺起來了,輕輕拍了閨女兩下。

轉頭對着戰十七,立馬變了神色,戳着他腦門道:“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了,我也不攔你,親爹親孃找去吧。”

一句話把臭小子氣的夠嗆,抱着妹妹轉身就走,頭都不帶回一下的。

“咳咳……”

一聲女子的咳嗽傳來,某小孩眼睛瞬間亮了,“噗”一下,眼中跳躍起鬥志昂揚的小火苗,可憐巴巴轉身威脅:“孃親,我真的要去找親生父母了!”

奈何冷夏也不是個有良心的。

她笑眯眯擺手:“去吧,省一個人的飯錢。”

說完,一對兒爹孃手牽手肩並肩,朝着海軍衙門晃悠去。

一個天雷劈下來,可憐的某小孩抱着妹妹,孤零零的被扔在海灘上沒人稀罕的生根發芽,看着眼前浪花朵朵,差點沒哭了。

走到一半的爹孃,含滿了笑意的對視一眼。

戰北烈大步走回來,拎起他的衣領子,提溜小雞一樣,忙了一天揍揍兒子,其樂融融。

“走!讓老子看看你長進沒有!”

某小孩一躍而起,挑釁的送來一個眼風。

戰北烈哈哈大笑:“好,翅膀硬了!老子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不能超越的能力!”

說罷,一大一小追逐着,前後跑遠。

待到海灘上,衆人嬉笑着回了海軍衙門,還剩下一個青衣的呆子,樂此不疲的撿着貝殼,彈的海里一條條的小魚,翻着肚皮滿天飛。

日子一晃,又是小半月。

戰十七和弒天的到來,除了給這壓抑的氣氛,增添了少許的歡笑之外,一切的事情並未有任何改變,戰北烈依然每日訓練海軍,冷夏就帶着兒子和閨女在岸邊沙灘上相陪。

小歌謠已經會依依呀呀的說話了,並不能吐出清晰的字眼,都是無意識的,然而即便如此,冷夏也極有成就感,這是作爲一個母親,看到兒女的成長,而產生的一種毫無緣由的榮耀。

因着戰北烈的忙,戰十七黏着孃親,小歌謠就常常被某個呆子塞進衣襟裡,看着海里幾乎快被打光了的魚,笑聲清脆如鈴飄蕩在海風中。

謠言仍舊沒有散去,冷夏也仍舊無視所有的唾罵。

海軍訓練,比起以往更是嚴苛,除了戰北烈在忙,有時候冷夏也讓弒天跟着他們一起訓練。

開始的時候,戰士們知道弒天是冷夏的手下,持的是嗤之以鼻的態度,還曾想過暗暗給他們穿穿小鞋,那妖孽有王爺護着,總不會連手下都護着吧,尤其是弒天衆人來的那天,他們可都看着了,蓬頭垢面鼻青臉腫,一羣乞丐樣的人,收拾起來還不是手到擒來。

然而一起訓練的第一天,自認手到擒來想當牛氣的上百萬海軍們,只看了一眼整裝待發的四百弒天,就從他們面前趴着走了,不愧是當年明傳大陸的弒天,那殺氣和煞氣一放開,完全跟他們不是一個段數的,讓整支海軍看起來那麼的無辜和弱小。

對於這些,戰北烈聽之任之。

海軍在某一方面來說,確實是有些驕矜自持了,大秦的百萬雄軍,在陸地上絕對堪稱一支虎狼之師,然而並不包括他們,海軍絕對是大秦的弱項,尤其和四面環海的東楚海軍想比,便更是不值一提了。

而此時。

海面上將要發生的一場戰役,也正能印證這一事實。

波光粼粼,海風徐徐。

然而楚海海面上的氣氛,卻是壓抑窒息的很,這片大海中,掀起了一股熾熱猛烈的殺氣。

這秦楚之間的第一場海戰,終於還是來了。

咻!

一支信號升上半空,在柔和的午後陽光下,冰冷而陰森的爆開。

戰北烈黑袍凜冽,被冷夏改造過的千里眼平端手中,看着視程大增的圓形視野裡,那遠遠出現的一排小黑點,向着這邊看似緩慢實則極快的駛來……

純白的浪花翻滾着,片刻後,那一個個小黑點,已經清晰的映入眼簾,上百艘戰船,月白底湛藍水獸旗幟迎風招展,數萬海軍枕戈待旦立於船頭,手持弓弩盾牌,再後方投石機列隊準備,軍容齊整,士氣高漲。

冷夏收起手裡的千里眼,和戰北烈對視一眼,淡淡道:“沒看見東方潤。”

三日前,鍾羽傳來消息,原本死守着最後兩座城池,和蕭將軍打拉鋸戰的東楚忽然撤兵,大軍飛速的朝着東北方撤離,已經撤回了楚海的海域,至此,天下四國盡歸大秦西衛。

很明顯,東方潤並非收起了一爭天下的野心,相反的,這正是一個開戰的訊號,他要在海上和大秦一決雌雄!

這一次,就是第一戰!

冷夏和戰北烈心中有數,這一戰,可以給兩方一個初步的關乎對手的估計,這一場大戰來的毫無預兆,卻又在情理之中,天下間謠言飛竄,冷夏化身妖孽的時候,正是東楚大軍舉着正義之旗,誅殺妖孽,還天下清平之際!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短短的功夫,原本平行而列的上百艘戰船,已經縱橫交錯排好了陣型,馬上就要進入弓弩的射程內。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戰船赫赫,黑壓壓的船隻幾乎鋪滿了整個大秦邊關外的楚海海域,而兩方的戰船上,無數的士兵屏氣凝神,一絲兒的聲音都沒有,只有浪花不斷拍打着船身,發出的澎湃聲響。

海面的氣氛一時變的劍拔弩張,空氣中海水的腥氣中,混在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刺激着每一個人緊緊繃起來的神經。

危險,嗜血,這是獨屬於戰爭的硝煙味!

大批裝備精良的海軍手持弓箭,墨黑的盾牌和銀光閃閃的盔甲在陽光下,閃着森冷的白光。

殺氣騰騰,氣勢森猛。

就在楚軍戰船步步逼近之時,戰北烈手掌高舉,果斷下達命令:“拉上帆布,全速右行!”

呼啦!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帆布被海風吹的鼓鼓,發出了裂帛一般的劇烈聲響,船速一時變的極快,激濺起雪白的浪花澎湃,向着右方移動而去。

“拉開距離!”

和東楚的海軍不能硬碰硬,他們的戰船航行靈巧,在海上不比陸地,海風和船的航行速度將會影響弓箭的射程和方向,射出去的位置和最終落點的位置,裡面有着巨大的學問,這需要有充分的經驗來控制,否則多少會有偏頗,而這正正是大秦的軍隊和東楚之間的差距,一旦被他們的弓箭手進入射程,損失將會慘重。

話音方落,副將急促的聲音傳來:“王爺,他們速度太快,已經進入射程之內了!”

咻咻!

箭矢排空,那箭頭陰森駭人,穿透空氣阻力的破空聲響徹海面,黑壓壓如雲撲簌而來。

“船身再次右轉,豎起盾牌,向後撤退!”

鏗鏘聲響連連。

盾牌豎起,利箭一支一支有力的打在堅硬的盾牌上,有的無功而返落在甲板上,有的落入水中激起浪花朵朵,有的直射入船身,發出一陣陣尖銳的悶響,大秦最前方的兩艘戰船,像是變成了馬蜂窩。

合着許多戰士的慘叫,滴滴鮮血落入海中,點點紅色轉瞬被吞噬。

這還是最初一輪的交鋒,然而一個回合之下,大秦這邊的海軍明顯不敵,隨着船身的調整,船頭已經向着後方撤離,戰北烈凝目望着一排排射來的箭矢,嗓音沉沉:“揚帆,全速!”

一面面帆布拉了起來,發出獵獵聲響,大軍聽從他的指揮,全速向着目的地岸邊撤離,全力後退中,副將驚喜的聲音傳來:“王爺,已經退出了敵軍的射程!”

終於,拉開了船隻之間的距離,退出到射程以外,弓箭投石機都不再能射到。

楚軍的戰船沒有再追,他們停頓在射程以外,發出轟然的笑聲。

“停船!”戰北烈一聲令下,戰船亦是停下。

兩軍相對在海面上平鋪開來,海風飛卷,旌旗招展,漆黑底燦燦金鷹的大旗,和月白底湛藍海獸的大旗,同時獵獵飛舞着,一方似要翱翔天際,一方似要暢遊深海,然而兩方一時都沒有動作,形成了對峙的狀態。

半響,東楚的戰船上,一名副將模樣的男人,高聲呼喝:“誅殺妖孽,還我天下清平!”

“誅殺妖孽,還我天下清平!”

“誅殺妖孽……”

上百艘戰船上的數十萬東楚大軍,齊齊高喝,呼呼的海風吹拂,聲音在天海間如雷炸響,排山倒海直上九霄。

東楚果然如他們所預料的,打着正義之師的旗號,發起了一場所謂的正義之戰,口號喊的響亮,出師有名,在士氣上就已經佔了很大一部分的勝算。

而大秦,內有百姓暴亂,外有東楚入侵,盡皆是爲了誅殺妖孽。

那副將說一句,數十萬大軍就跟着吼一句。

聲音之響亮之震耳,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竟然引起了回聲轟鳴。

“誅殺引起了天下戰亂的禍水!”

“誅殺爲長生不老採陽補陰的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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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殺讓天神怒降天譴斷了百姓生計的妖孽!”

一聲聲的吶喊聲,彷彿永遠沒有盡頭,聽在大秦戰士的耳中,每一個人的臉色變的無比難看,齊齊將憎惡怨恨的目光射向甲板上的冷夏。

就是這個女人!

第八節。

自然,大秦的將士們也不是傻子。

知道對面的東楚大軍這麼做,就是爲了激他們自亂陣腳,說不準還等着看他們內亂的好戲,既然如此,不論心中再怎麼鬱悶,不論再如何牴觸那個有可能是妖孽的女人,表面上,卻絕對不能受到分毫的影響。

冷夏就更是面色無波了。

感受着肩頭處戰北烈溫暖的大手,微微用力像是要給她安定的力量,她淺淺的笑開,從最初預料到這種可能開始,她有過一瞬的軟弱,畢竟站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面,受萬民所指,被千言唾罵……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然而到了如今,也許是聽的多了,也許是想開了,更也許她本身就不是一個容易被外界影響的人,這些目光,這些聲音,依然能讓她有所感觸,卻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她微微歪着頭,脣角一勾。

東楚大軍的口號停了下來,那副將無法理解的望着甲板上的她,大秦的將士能認出她,東楚的將士自然也猜測的出。

尤其是副將和普通的士兵不同,那些謠言怎麼會演變成如此,他大概都明白幾分,正是因爲這樣,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個被全天下唾棄的女人,一夜之間被當成了妖孽的女人……

怎麼會還笑的出來?

別是傻了吧?

遠遠的,冷夏朝他微微一笑,寂靜的海面上已經沒有了吶喊聲,她的嗓音清淡彷彿嘆息,卻足夠每一個人聽清。

“那人說我是妖孽呢!”

戰北烈跟着勾脣,從一旁的小兵手裡遞過去一張弓,鷹眸彎彎,極盡殷勤:“媳婦,給。”

所有的人,不論是大秦還是東楚,上百隻戰船,數十萬將士,目光都被她接過弓箭的動作吸引,然後眼睜睜的看着她開弓搭箭,遠遠的對準了那名副將,聽她彷彿自言自語:“你說,我射哪裡好呢?”

她要幹什麼?

好吧,很明顯,她要射箭。

早就聽聞西衛女皇能文能武,尤其是沒有分毫的內力,一手功夫卻凌厲狠辣之極,這些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可是,先不說這是在船上,海風這麼大,弓箭會受到阻力,就說如今兩軍明顯都在射程之外,若是要射過去,需要多麼高深的技藝,多麼強勁的臂力?

她那柔弱的胳膊,能行麼?

更別說她還挑挑揀揀,射哪裡好呢?

數十萬的將士幾欲吐血,能射過去都算你牛氣了,還射哪裡?

不用說,現在每一個人的想法和那副將一樣,他們用見了鬼的目光瞧着她,別是瘋了吧,被流言蜚語給刺激瘋了?

東楚那邊更是爆發出了鬨堂大笑,尤其是那副將笑的前仰後合,他哈哈大笑着高聲挑釁:“本將站在這不動,你要是能射過來,本將受死又何妨?”

東楚的將士跟着起鬨:“來啊!”

“讓咱們瞧瞧,西衛女皇到底有多能耐!”

“射過來啊,咱們的副將站着不動,你射的過來,副將受死又……”

咻!

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那箭似雷電一閃,連在半空中運行的軌跡都沒看清,已經越過波濤滾滾的海面,越過弓箭應有的射程距離之外,釘入了副將的咽喉一點,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東楚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們一雙雙眼睛驚駭的恐懼的看着,看着那副將咽喉正中插着的一支箭矢,看着他臉上的大笑甚至都沒有收回去的表情,看着他“砰”的一聲,轟然倒地。

他們不敢置信的,將目光轉向了對面那極遠處的甲板。

見那射完了箭的白衣女子,隨手丟掉手裡的弓,笑眯眯朝他們一眨眼,那一眼看上去極是嫵媚,更是絕美,可是卻讓他們從腳底涼到腦後,似冰在心間飛速的融化,一瞬涼透了整個心神。

然後見她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的道:

“妖孽嘛,總要有點妖法傍身的……”

東楚的戰士這樣的表現,大秦的更是如此,他們是近距離的看着她搭弓射箭,在軍隊裡數年之久,誰沒有點眼力價,這哪裡是什麼妖法?

分明就是絕對的力量,絕對的速度,和絕對的準頭!

讓他們想象不到的,那具柔弱的身軀爆發出的,難以言喻的力量!

然而這一個震撼還沒有結束,對面東楚的上百艘戰船上,不約而同的忽然響起了警戒聲,東楚的戰船亂了,每一個將士驚慌失措,那船在秦軍的眼中詭異的向下沉着,一點一點,一點一點……

他們驚詫:“怎麼回事?船壞了?”

“不能啊,要壞也不該是上百艘戰船一起壞啊?”

這邊的猜測還沒完,正正聽見那邊的士兵一驚一乍,亂哄哄驚喝:“有水鬼,水鬼鑿了船底!”

水鬼?

大秦的水鬼還在船上,並沒有派出去,他們比誰都明白,那麼鑿了船底的水鬼,是哪撥人?

這邊交頭接耳一番議論,就見甲板上的戰北烈和冷夏,面色沒有分毫的意外,甚至脣角淺淺的勾了起來,那是一種意料之內的滿意,很明顯,水鬼就算不是他們暗中派遣的,也絕對早就知道。

戰北烈看着對面遠遠的戰船,一邊一點一點的下沉着,一邊揚帆向後撤退。

不愧是東楚的海軍,應對這種事極有經驗,一瞬的驚惶之後,已經紛紛該幹嘛幹嘛,拉帆的,修補船底的,拋出救生船的,向海面射箭投石的……井然有序。

棱角分明的薄脣,緩緩的勾起。

他揚起手臂,大喝一聲:“全速前進,射!”

“是!”

振奮人心的應答直衝九霄,大秦的戰船拉起帆布,獵獵聲響中衝撞的海面激盪澎湃,朝着前方全速行駛,士兵們搭弓射箭,嗖嗖聲不絕於耳,將對面的戰船射成了馬蜂窩,鮮血在戰船下瀰漫着,被雪白的浪花翻滾覆蓋,一聲一聲的“全速撤退”,驚慌而混亂的響起。

再有經驗也是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

戰場之上,戰北烈也不是什麼好鳥,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指揮着戰船兇猛的追擊,連番的箭矢和投石機丟出去,將對面的楚軍追的亂成一團……

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大秦轟然大笑了。

爽快之極的笑聲在海面迴盪着,恨的東楚那邊牙根兒癢癢。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的極快。

某男鷹眸彎彎,眯成道月牙,遠遠看着已經修補好戰船,重新恢復了秩序的楚軍,扼腕道:“窮寇莫追!”

一旁冷夏狠狠的翻個白眼,還窮寇莫追?

明顯是看着人家修補好了戰船,準備反擊了,逃就逃吧,說的那麼好聽。

某男被媳婦的目光揭穿,丁點兒的不好意思都沒有,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這是語言的藝術。”

冷夏:“……”

秦軍逃的快,以至於後方楚軍只能含恨看着這羣吃了就跑的,不要臉的東西回了大本營,尤其是聽着對方主帥那大秦戰神喊出的一句“窮寇莫追”,一口鳥氣哽在胸口,差點沒氣的吐出半升血。

賤人,太賤了!

一場戰事以大秦的小小勝利,暫時落幕。

不管這勝到底勝的是多沒氣節,但是歸根究底,兩方清點完傷亡人數之後,大秦的確略勝一籌。

東祈渡口,海風徐徐,波濤滾滾。

戰船停泊後一片歡騰中,有副將上前詢問:“王爺,那水鬼到底是哪方人馬?”

除去問話的副將,所有的將士也盡皆看了過來,亮晶晶的小眼神兒,那求知慾旺盛的,別提多好奇了。

然而這一問,把戰北烈和冷夏……問懵了。

冷夏茫然四顧,最後將目光落到一望無垠的海面上,呆呆問:“咱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戰北烈吞了吞口水,眼皮不斷的跳啊跳:“應該……是。”

話音方落,遠遠的海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排一排的小黑點。

小黑點們在寬廣的海面上,顯得那麼渺小,一浪高過一浪的波濤中,他們奮力掙扎着,一點一點的朝着這邊移動,後面一個巨大的浪頭襲去,瞬間將他們淹沒,浪頭平息之後,那小黑點們再次露出了頭。

淹沒,露頭,淹沒,露頭……

如此循環往復,那個心酸啊!

沒錯,這羣小黑點們,正是造穿了東楚船底的水鬼,也是這一戰中最大的功臣,更是——弒天。

待到明白了這些之後,副將立馬吩咐人放出小船,大喊着:“快去,快去,那是功臣啊,別給淹死了!”

史上最爲狼狽的功臣,在幹了一票大買賣後,被僱主給忘了,眼睜睜的看着戰船“嗖嗖嗖”跑了個沒影兒,然後悲催的……一路揮動四條胳膊腿兒,游泳回來。

等到兩個時辰後,天都快黑了,弒天衆人也快哭了。

終於,狼狽的被接了回來,看向冷夏的目光,簡直哀怨的能掐出水兒來,被這四百多個錚錚鐵漢這麼瞧着,冷夏的身上汗毛直豎,給功臣們端茶遞水,孫子似的。

誰讓她沒良心,把這羣兄弟給忘了呢?

而這事件啼笑皆非的落幕,卻讓海軍的心裡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沒來由的,他們開始相信,這個女人,也許並非外面傳的妖孽,也許真的如烈王爺所說,根本一切都是東楚東方潤的陰謀。

在數十萬人的唾罵中,面色不改,還能悠然自嘲着自己是妖孽,一箭射穿了敵人的脖子,更是暗中派遣一支這樣的隊伍去鑿穿人家的船底。

這得是多麼過硬的心理素質啊!

若是讓他們相信,這個女人是臉皮厚到沒了邊兒,那麼他們寧願相信自己心裡的直覺……

她問心無愧!

第一場戰事的結束,輸贏令人大跌眼鏡。

要說他們贏的,其實並不光彩,不過是以智取勝,而非面對面硬碰硬的較量。

自然,在戰場之上也沒有什麼道義之說,那些是對手,是敵人,是生死搏命的對頭,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樣的戰爭,不需要問過程,只要結果。

贏了就是贏了!

然而這小小的勝利,也讓冷夏和戰北烈看清了兩軍之間的差距,東楚的海軍裝備優良,素質過硬,經驗老道,這遠非大秦可比。這次東楚的主帥缺席,而下一次東方潤若是指揮戰役,絕不會讓他們鑽了這樣的空子。

所以,海軍的訓練,依舊是迫在眉睫。

而在戰北烈一番忙碌之時,冷夏迎來了一個客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青龍寺,小和尚。

小和尚還是上次被花千調戲的那個,如今已經十七八歲的樣子,依舊脣紅齒白,一路雙手合十,上下脣瓣一開一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若是仔細看則能發現,此刻他的大眼中,正鬼鬼祟祟戰戰兢兢上下左右前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瞄啊瞄的。

冷夏失笑,挑眉看着他:“小師傅大膽走,花姑娘不在!”

很明顯的,小和尚“呼”的一聲吐出口氣,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尷尬自語:“佛祖保佑!”

那娘娘腔,是給這小和尚留下了多大的童年陰影啊!

“小師傅有禮。”

他不好意思的跟着笑笑,大眼明亮透着無比的認真:“女施主有禮,師傅讓小僧轉告女施主,上次贈女施主的一言,也許能解你一時之困。”

柳眉一挑,冷夏斂下眸子,沉吟片刻。

忽然,一陣清風灌進來,戰北烈大步流星走進,看見小和尚鷹眸亮晶晶,一個箭步躥上去,屁顛屁顛的問:“小師傅,難道本王又要有個閨女了?”

男人?!

小和尚立馬警覺,連連退後三步,眼觀鼻鼻觀心開始唸經。

戰北烈錯愕,至於怕成這樣麼?

嘴角抽了抽,冷夏忍着笑,一腳踹過去,這人,就知道閨女,當她母豬呢?

某男悻悻然。

失望,嘆氣,以手支額,做思索狀。

簾子再開,一隻小小的腦袋伸進來,漂亮的鳳眸眨巴眨巴,咬着片兒衣襟啃的不亦樂乎。

衣襟的主人嫌棄的低頭,看了眼溼濡一片的前襟,深吸一口氣,忍!

戰北烈的鷹眸又亮了。

兩排大牙一晃,某戰神呲牙咧嘴,擺出一副自認爲最慈愛的表情,拍着手語調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小歌謠……”

“咯咯。”小歌謠鬆開了那片兒衣襟,“依依呀呀”的稚嫩嗓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看見了親爹彷彿也認識,伸着小胳膊咯咯咯的笑。

慕二明顯的鬆了口氣,把自己的胸,朝前遞了遞。

“還是閨女好啊!”某男的父愛立馬被激發,得意洋洋挺胸擡頭收腹,哼着小曲兒邁着正步就上去了。

哪知剛一準備把閨女抱起來,小姑娘不幹了,鳳眸裡水靈靈的,一口咬住那片溼嗒嗒的衣襟,死死不撒口。

大要“你抱我走,我就哭吼”的意思。

戰北烈怒!

他直勾勾的瞪着慕二,半響蹦出句委委屈屈的怒吼:“把老子的閨女還給我!”

那怨念繚繞的,小媳婦一樣,冷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丟人!

一側小和尚欲言又止,擡腳,收回,擡腳,收回……

終於糾結了良久,咬牙上前一步,閉眼赴死,喊道:“烈王爺,師傅還有句話讓小僧贈予你。”

“不聽,老子今天要弄死這貨!”

小和尚身體一抖,弄死,弄死,弄死,弄死……

帶着哭腔,他小聲道:“阿彌陀佛,師傅說這句話和令嬡也有關係。”

噌的,某男轉頭,千萬瓦的燈泡眼刷刷放着光。

“滋滋……”與此同時,一陣一陣撕心裂肺的的撓牆聲傳來,緊跟着,聲音變成了悉悉索索,帳篷外面隱約可見一個影子,某隻大型爬行動物,撅着屁股,一拱一拱朝帳篷頂部挪動。

小和尚臉色一白,師傅啊,我就說不下山的,這女人的身邊,沒一個人是正常的!

冷夏支頰,漫不經心的擡頭,嫌棄的瞄一眼帳篷頂上的某個東西:“你要敢把我的帳篷弄壞了,我會在你家後院,種滿菊花!”

話落,帳篷和小和尚,同時抖了抖……

小和尚呼氣,吸氣,悄悄朝門口挪了挪,說道:“師傅說,師傅說……若小僧看見王爺和一位……傻傻的施主糾纏,就讓小僧轉告一句……”

他扒着門框,左腳顫巍巍跨出去:“兩位這一世糾纏不斷,由過客到摯友說不定還能成爲半個父子,阿彌陀佛。”

半個父子……

冷夏……懵了。

戰北烈……懵了。

傻傻的施主……呃,也是懵的。

冷夏托腮思索,視線忽然看向某個呆子懷裡的小歌謠,眼前一黑,感覺頭頂上一通天雷炸響!

戰北烈皺眉……踱步……抓耳撓腮。

忽然,他皺着的眉毛更擰巴了,踱步的動作忽然靜止了,保持着一腳向前邁,身子向前傾,屁股微微撅起,眼中忽然呆滯。

然後,他一寸一寸的轉動脖子,看向慕二,哦不,是慕二懷裡的小歌謠,他笑的燦爛又無邪的閨女,小歌謠朝他咧嘴兒一笑,繼續和慕二胸前的那片衣襟奮戰。

啪!

戰北烈清晰的聽到,腦中的一根弦,崩斷了!

嗷!

一個高蹦起來,某男跟火燒尾巴一樣一個箭步向慕二衝去!

慕二眨眨眼,再眨眨眼,雖然不懂這是個什麼情況,但是眼見那男人拼命一樣衝上來,傻子不跑?

慕大神醫是個呆子,但是堅決不是傻子,只見某青衣男“咻”的飛出帳篷!

後面大秦戰神“騰”的一聲緊追出去!

“老子不要這個兒子!”

“啊啊啊!老子現在就滅了這口!”

“你這個僞裝呆子的腹黑二貨,老子要把你吊起來打!”

撕心裂肺的嚎叫,可謂是響徹雲霄,連地面都跟着顫了三顫。

小和尚大驚,已經顫的跟篩子一樣了:師傅啊,這裡好可怕!

忽然,頭頂一抖,砰!

一聲巨響,塵土飛揚,一束陽光從帳篷頂端的大洞射下來!

刺眼光束中,小和尚一腦袋冷汗看着,那摔在地上,撅着屁股,唧唧歪歪哼哼不斷的翠綠動物,忽然一個高蹦起來,驚恐的從身上摸出把小鏡子,眨巴着眼睛使勁兒照。

“完了完了,奴家臉着地,會不會破相啊喂!”

終於照完了之後,翹着蘭花指的指尖撥弄了兩下長睫毛,不知從哪裡變出條帕子,一揮一蕩,朝冷夏飛去個媚眼,見她在流言蜚語中確實沒有受到影響,才笑眯眯道:“還好,奴家要是破相了,可無顏見你呢!”

冷夏直接給他個大白眼,指指頭頂:記得賠錢。

花姑娘幽怨的抖了抖眉毛,看看自己一窮二白的身價,悽悽哀哀:“記賬行不,奴家出來沒帶錢!”

說完,哀怨的眸子一眨,霍然轉變成魅惑衆生的媚眼,回身看向驚恐哆嗦中,邁不動腿的小和尚,噼噼啪啪的電流呈詭異的速度飛過去……

冷夏甚至感受到了那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刷刷眨出來的風。

小和尚後退,後退,邁出了帳篷的半條腿一哆嗦,拔腿就跑!

後面,花千捂着嘴輕笑兩聲,朝冷夏飄去個飛吻,提腿就追!

大呼:“小師傅,等等奴家啊!”

眨眼的功夫,帳篷裡已經空無一人。

望着那小和尚超越極限的速度,冷夏驚歎的咂了咂嘴,過後開始思索着方纔小和尚說的話……

那大師當初贈了一言:“女施主的前世殺孽太重,唯望今生能以人間疾苦爲憂,在其位,謀其政。”

眉梢一挑,她喚來鍾蒼。

“各地都已經準備好了?”

“是,王妃,接近一個月的準備,已經完成。”

冷夏沉吟片刻,對鍾蒼吩咐了幾句,她不但要化解這次的事,還要化被動爲主動,一直以來東方潤出招,他們接招的日子,已經差不多了。

她也想看看,這樣的一招,東方潤要如何接住?

相信這次之後,他也該現身了!

她站起來,撫掌向着大帳外踱步,外面金燦燦一片,夏日的燦陽火熱,吞吐着萬丈光芒。

白雲繚繞,青天琉璃。

脣角一勾,鳳眸深邃,似有滔天駭浪在其內翻卷,她淡淡道:“很好,東方潤,但願你能承受的住……”

我的報復!

遠在千里之外的東方潤,絕對不會想到,一日之後將在天下間發生什麼樣的事,冷夏利用他一手打造的妖魔論,徹底爲自己平反,更是雷霆萬鈞的反將了他一軍,將他推向了和她如今一般的境地!

而冷夏也沒有想到,闊別接近三個月之久的東方潤,失蹤後第一次傳來了行蹤的消息。

竟然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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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臨門第27章 聯手第16章 幻滅啊!!!第58章 芙城的後人第11章 三個男人第64章 不會是個帶把的吧第29章 爽,太爽了第71章 妻奴扎堆第23章 生與死的較量第58章 芙城的後人第24章 和烈王共進退第66章 拔涼拔涼的第1章 殺手之王第34章 大結局上第36章 這個潑婦是皇后第6章 俊男大賽堅持就是勝利第13章 輸的不悔第59章 王爺,速來!第11章 朝堂激辯第5章 男扮女裝第46章 鴿子……可會迷路?第45章 敢搶小爺的茅坑第55章 撿了個大便宜第16章 再一次,名揚天下!第75章 歡樂旅途第29章 小歌謠第66章 拔涼拔涼的第11章 三個男人第45章 敢搶小爺的茅坑第45章 冷夏揚威!第70章 危險的感覺第6章 俊男大賽第9章 看走眼了第40章 慘絕人寰!第21章 夜話第70章 危險的感覺第15章 賭場贏錢第30章 單純,太單純了!第43章 爲了老子的小冷夏第46章 女人怎麼了第10章 戰神的實力第17章 窮的叮噹響第66章 拔涼拔涼的第29章 製作炸彈第8章 冷夏VS戰北烈,完勝!第13章 野心不小第10章 又有了!第33章 哪怕是地獄,一起闖!第69章 冷戰,進展!第33章 戰家三夫妻第54章 來客第74章 新年,抓週第41章 先下手爲強第30章 我地個乖乖啊!第38章 十二金釵?第34章 天雷地火第54章 不服?打到你服!第26章 不划算?划算?第5章 男扮女裝第15章 該死的芙蓉!第50章 女人,你可滿意?第13章 馬中之王第44章 我要這座城第58章 芙城的後人第21章 夜話第64章 做人可不能忘本第2章 山神?第4章 八卦少年第27章 父子倆的秘密第15章 賭場贏錢第57章 戰神追妻(三)第30章 我地個乖乖啊!第44章 我要這座城第4章 不洞房?下聖旨!第4章 孃親,驚喜!第37章 終於出去了!第5章 一匹憂鬱的馬第45章 冷夏揚威!第45章 冷夏揚威!第12章 忍!第36章 這個潑婦是皇后第77章 媳婦,圓房吧!第47章 齊聚格根城第10章 神啊,來個天雷吧!第19章 合作第28章 爺的苦第27章 冷夏和慕二的秘密第52章 戰北烈來了第20章 笑到最後纔是贏家第36章 這個潑婦是皇后第5章 男扮女裝第9章 好戲來了第65章 信任,我做的到!第34章 天雷地火第39章 美麗的姑娘,嫁給我!第1章 分居!雙喜臨門第35章 雙人戰場第67章 真乃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