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珠愣了愣, 然後自嘲的笑了, 是啊, 這個懦弱的男人, 從一開始就對自己避如蛇蠍。他這樣的反應,不是很正常嗎?連她的父母親人, 都對自己避之不及, 更何況別人呢!她有什麼好失望的,她現在的日子不好嗎?紙醉金迷, 奢華淫靡,這不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嗎?
金寶珠想着, 嬌笑着倒進旁邊一個男人的懷裡, 拿過他的酒杯倒進了嘴裡, 然後嘴對嘴餵給那個男人。旁邊男人的叫好聲, 讓這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很是自得,又讓酒保開了瓶新酒。
可金寶珠卻又倒在了另一個男人懷裡,如法炮製。
金寶珠就是用這樣的方法,讓酒吧每天的營業額大幅上升的。
樸永泰跑出酒吧, 站在路邊, 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這個世界太過複雜,讓他難以承受。他拿出手機,看到推特上程諾發佈的結婚照片,看着照片上那個一臉幸福微笑的女人, 樸永泰神色有些黯然。
慧珠啊, 那個他初次動心的女人啊, 現在在別的男人身邊這樣幸福的微笑着。樸永泰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他現在的處境襯托下。
樸永泰沮喪的回了家,家裡熱鬧如初,自己進門,他們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接着又轉過頭去繼續說話。
樸永泰無奈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上樓了,樓上的淒涼寂寥和樓下的熱鬧歡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程諾和李玥然不知道樸永泰和金寶珠還見過面,當然了,如果知道的話,估計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爲他們的心思現在全都放在了兩個人的婚禮上。因爲李玥然懷孕了,所以婚禮被提前提上了日程。
其實程諾和李玥然在一起的時候,做了避孕措施的。李玥然還在念書,暫時沒打算要孩子。可是,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管用的。所以,當確定自己懷孕了之後,李玥然隨即就打算將孩子生下來。
程諾也是一樣的想法,所以,兩個人打算結婚了。
因爲程家的地位擺在那,即使因爲李玥然有孕在身,可這場婚禮的動靜還是不小。程家人對李玥然挺滿意的,事實上,只要有人能收了程諾去,只要是個女人就行了。更別說李玥然方方面面都能拿的出手,雖然身世不明,可出身也不是她能選擇的。
而更讓人意外的是,婚禮過後,貌似李玥然的生父出現了,他手裡拿着一張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和她很相似。之後,李玥然聽到了一個稍顯俗套的故事。二十年前,他在泡菜國當外交官,無意中和當地一個女孩子相愛了,可是後來發生了誤會,那女孩誤以爲他在華國已經有了妻室,只是欺騙她的感情。女孩消失了,他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女孩的下落。後來,他的工作調動,去了歐洲,就這樣,他徹底失去了女孩的下落。
李玥然不想去想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安慰的是,那個自稱是她生父的男人一直未婚,這總算讓李玥然心裡安慰了許多。
關於到底要不要相認,那個男人並沒有爲難她,如今能再次相見,得知她過得幸福,他已經很高興了。那個男人如今還在外交部工作,經常要出訪國外,並不能給她穩定的生活。況且這麼多年,他並沒有經過做父親的責任。所以他並不勉強她和自己相認。只是,作爲父親,想要彌補一下女兒的心情,希望她能理解。那個男人給了她一張卡,並且說道,“我並不知道文姬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了你。只是,當年我和文姬在一起的時候,曾經說過,如果我們有了孩子,每年都要給孩子存一筆錢,等孩子結婚的時候,就把這張卡給她。所以,每年我和文姬見面的日子,我都會往這張卡里存一筆錢,現在這張卡,就當是我給你的嫁妝吧!”那個頭髮斑白的儒雅男人,眼神溫柔的看着李玥然,笑道。
後來,李玥然去銀行查過記錄,的確,每年的三月二十一號,這張卡里都會存入一筆錢,一開始是每年十萬,後來二十萬,最後幾年是五十萬。
其實李玥然大概也明白,當年他和金文姬交往的時候,應該是真心的,要不然以金文姬自己,怎麼能死之後給女兒留下三億的撫養費,雖然那筆錢最後被金東日挪用了。那筆錢應該是金文姬和他交往的時候,他給的。
李玥然深深嘆了口氣,雖然這份父愛來的遲了點,但,她接受了。不過,鑑於那個男人家族的複雜,以及她現在的地位,所以李玥然並不想公開認祖歸宗,那樣的話,太麻煩了。不過私底下,她還是認了這個爸爸。李玥然記得電話裡自己第一次叫他爸爸的時候,那個男人短暫停頓過後的慟哭聲。
對於李玥然的任何決定,程諾都是無條件接受的。“如果你真的想和岳父相認,沒關係的。不必顧慮太多。”
李玥然搖搖頭,“姚家太複雜了,我可不想讓自己綁上這個沉重的負擔。”
程諾嘆了口氣,的確如此,姚家除了岳父姚謙是個能幹的以外,其餘的,尤其是小一輩的,都是些好逸惡勞貪圖享受的紈絝子弟,而岳父也因爲早年的事和家裡有了心結,只是到底是一家人,這份血緣關係是斬斷不掉的。大概岳父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提出不想和玥然相認的。
等到李玥然在醫院平安生下一個女兒的時候,姚謙又低調的給外孫女兒送了一張卡,李玥然一查,裡面的存款是一百萬美刀。
笨拙而又小心翼翼抱着外孫女的姚謙笑了,“以後每年我和你相認的日子,我都會往卡里存一筆錢。等到小公主出嫁的時候,你再把卡給她吧!”
等到女兒六個月的時候,李玥然提出,和姚謙一起,帶着孩子,去給生母上墳。姚謙愣了愣,隨即紅了眼眶。他一直沒提過這件事,不是他無情,而是他沒有臉面去見文姬。如果不是她,文姬不會死的那麼早,慧珠也不會活的那麼辛苦。當他看到調查回來的資料時,心痛的恨不得殺了自己。他的女兒,竟是在如此的環境下長大的。可是他不敢說些什麼,因爲造成今天局面的人是他自己!
“媽媽看在糖糖的份上,不會生氣的。爸爸,我們去吧!”李玥然得知自己身世的時候,曾經去過金文姬的墳墓看望過。只是後來回了華國,就再沒去過。只是讓人幫着照料一二。
姚謙低頭擦了擦眼淚,“好,什麼時候去,你和我說一聲。”
金文姬的墳墓並沒有葬在金家的祖墳,因爲金文姬未婚生女。剛好李玥然那會子也不想再和金家扯上什麼關係,因此將金文姬的骨灰遷到了另一處環境好,風水佳的公募裡。
姚謙也不嫌髒,盤腿坐下了,撫摸着墓碑上金文姬的照片,“文姬啊,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不習慣跪坐,那時候你總是會笑話我,說以後見了岳父岳母可怎麼辦?如今你看,我習慣跪坐了,文姬啊,你高興嗎?”
說着,姚謙的眼淚下來了。
李玥然見狀,和程諾對視一眼,抱着女兒離開了這裡,將時間和空間讓給他們。
這裡的環境很不錯,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糖糖很開心,在程諾懷裡啊啊叫個不停。
李玥然的手機響了,她低頭一看,是自家婆婆發的微信,關心糖糖,又讓方便的話,發一段糖糖的視頻回去,說爺爺奶奶想糖糖了。
李玥然啞然失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也想不到那個錚錚鐵骨不苟言笑的公公,面對糖糖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從沒停過,從沒抱過任何一個兒孫的他,只要看到糖糖,就抱着不肯離手。誰讓程家這一輩,目前只有糖糖一個女孩子呢!
李玥然拍了一段兩分鐘的視頻,是程諾抱着糖糖在花叢裡嬉戲。
發過去後沒多久,婆婆的微信又來了,不夠看,多發幾段。
李玥然只好拿起手機,撥通了視頻電話,電話一接通,公公的臉就出現在了屏幕上,“糖糖啊!”
糖糖對着手機啊啊叫了幾聲,口水順着嘴巴滑下。
公公婆婆高興的不得了。
大概一個小時過後,姚謙下來了。“走吧,我和你媽說好了,以後會經常來看她的。”姚謙很自然的從程諾懷裡接過糖糖,笑着在糖糖臉上親了一下。
糖糖乖巧的趴在外公身上,打了個呵欠,慢慢睡着了。
姚謙抱着外孫女,彷彿抱着整個世界,心裡面踏實的很。他再幹幾年,就退休了,到時候,他就來這裡陪着文姬。他欠姚家的,這些年已經還的差不多了。當年若不是家裡妄圖插手他的婚事好爲家族謀取利益,他和文姬也不會天人永隔。這輩子他虧欠文姬,虧欠女兒的,就讓他用餘生來償還吧!
程諾忽然想起了什麼,讓岳父抱着糖糖帶着人先去酒店,他和玥然還有事要做。
姚謙等人走後,李玥然有些不解,“有什麼事啊?”
“你不想看看金寶珠樸永泰還有金家的人現在的下場嗎?”程諾笑道。
李玥然也笑了,說實話,她很想看看。
程諾帶着李玥然先去了樸永泰家拜訪,出來的是大着肚子的張善姬,身形消瘦,面無人色的樸永泰跟在張善姬身後。
第一眼看到樸永泰,李玥然就知道這個男人過得並不好,從他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已經沒有了第一次見面的生氣,變得死氣沉沉。
雙方的見面並不愉快,因爲張善姬防備的眼神一直落在李玥然身上,因此坐下來聊了幾句,程諾和李玥然就告辭了。出去後,程諾告訴李玥然,這段日子,張善姬已經漸漸取代了樸永泰在新羅服裝公司的地位,因爲張善姬的確能幹,後來張善姬又主動將愛雅服裝公司併入新羅後,樸爸爸也放下了之前的芥蒂,開始漸漸倚重兒媳婦。而樸媽媽雖然一開始對此有些不滿,可是在她得知張善姬肚子裡懷的是個男孩的時候,也默認了樸爸爸的做法。反正都是自己的兒孫,又不是便宜了別人。
所以,樸永泰在張善姬的壓制下,漸漸變得沉默,整個人也沒了生氣,彷彿垂暮的老人一般。對他的變化,張善姬並不在乎,樸爸爸也是這樣,畢竟從之前種種可以看出來,這個兒子成不了大器,樸爸爸是個生意人,寧願將賭注放在孫子身上,也不想在兒子身上做無用之功了。而樸媽媽則想着,只要公司不便宜了別人就行,兒子也好,孫子也罷,無所謂。反正她還年輕,兒媳婦又是個事業心重的女人,將來孫子生下來肯定是她帶,到時候不愁孫子和自己不親。
所以,樸永泰在家裡和公司裡,就這樣被慢慢架空了。
李玥然一點都不同情他,真的!活該!
“金寶珠呢?”樸永泰是這樣的下場,那金寶珠呢?李玥然好奇的問道。
“彆着急啊!”程諾帶着李玥然去了和江南區隔着一條高速公路的貧民區九龍村,這裡的房屋是用木板和布搭成的,雖然李玥然早就知道,泡菜國並不是韓劇上描述的那般美好,可第一次看到這些的時候,還是有些震驚。
下車前,程諾給李玥然帶上了帽子、墨鏡和口罩,他們只是來看熱鬧了,要是被金家人纏上了可就不好了。
程諾牽着李玥然的手,走了一段路,指着一個窩棚說道:“金家人如今就住在這裡。”
“金寶珠也在?”李玥然很驚訝,“不會吧,不是說金家人過的還不錯嗎?還有金寶珠!”
程諾笑而不語,金寶珠那樣自私自利又小心眼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拿了她錢的金家人。金寶珠讓她的明旭哥找到了金家人,其實那會子金家人的日子過得並不好,金泰吉和人打架,將對方打破了頭,對方家在當地有些黑社會的背景,因此抓到了金泰吉,威脅金家人給他們一個億,否則的話就打斷金泰吉的腿。金家人給了一個億,對方又繼續加價。金家人不得不賣了房子,好容易金泰吉被放了回來。可金泰吉這混蛋,覺得不服氣,跑到了醫院,又打了對方一頓,結果混亂中,對方身上中了一刀。金家人嚇壞了,連夜跑路了,結果半路上被金寶珠讓人抓了回來。金家人因此賴上了金寶珠,金寶珠恨不得殺了他們纔好,哪裡肯出手。可是對方還是找到了金寶珠,雙方發生爭執,打了起來,崔明旭的酒吧被毀了不說,還惹來了警察。
崔明旭很生氣,認爲都是金寶珠惹來的禍事,因此拿刀毀了金寶珠的臉,還讓人打了金家人一頓出氣。
混亂中,金泰吉被打傷了脊樑骨,癱瘓了,趟在牀上動彈不得,金東日被打斷了右腿,瘸了。張素英倒是沒事。再加上被毀容的金寶珠,金家人的日子一下子落寞起來。
沒法子,一家子搬進了貧民區,一家子靠着張素英去乞討度日。金寶珠對着父母破口大罵一頓後跑了出去,沒兩天一身傷的跑了回來,從那之後,她在金家窩棚的隔壁住下了,明目張膽的幹起了皮肉生意。因爲她毀了容,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樣,上門的都是些幹苦力的一般人,給的錢也不多,但足夠金寶珠過日子了。
張素英每次見她賺到了錢,都會上門去討要,金寶珠當然不肯,昔日母女情深的兩人就會撕扯在一起,你拽我頭髮,我踢你下身,互不相讓。
正說着,不遠處一陣喧鬧聲想起,兩個女人從窩棚裡互相廝打着出來了,她們互相扯着頭髮,嘴裡罵罵咧咧。
一個男人繫着褲腰帶從窩棚裡出來,見狀,哈哈笑着,“寶珠啊,我明天再來啊!到時候給你帶炒年糕哦!”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了。
金寶珠尖利的聲音想起,“你個王八蛋,你怎麼不幫我!”
“你們母女間的事我一個外人怎麼好插手呢!哈哈哈!”那個男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真的是金寶珠和張素英!李玥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兩個衣衫襤褸不顧形象廝打在一起的真是張叔夜和金寶珠?
忽然一個瘸着腿的男人走了過來,拿起手裡的柺杖,一下子打在了其中一個女人的身上,金寶珠猝不及防,痛呼一聲倒在了地上,那男人劈頭蓋臉的繼續打了下去,“你個不孝女,居然敢跟你媽媽動手!爸爸媽媽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你有錢難道不該先孝順爸爸媽媽嗎?真是不要臉的畜生!”
金寶珠疼的在地上翻滾着,張素英卻喜滋滋的從口袋裡掏出一疊子錢,吐了口吐沫,數了起來,“真是沒用,才五萬韓元!蠢貨!”然後喜滋滋的對金東日說道,“他爸,我去買點年糕,家裡還有些包菜,晚上我們吃年糕鍋吧!”
金東日打累了,“好,以後她再賺了錢,全部給我拿過來!”夫妻兩個轉身走了,留下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金寶珠。
程諾捂住了李玥然的眼睛,趕緊將她帶離了這裡。
李玥然嘆了口氣,“說到底,姐弟三個,他們最疼愛的還是金泰吉。畢竟是兒子。”
“你錯了,像他們這樣自私的人,最看重的永遠只是自己。金泰吉在他們住到這裡的第一個星期天,就已經死了,活活凍死的。”程諾嘆了口氣說道。
“那他們現在?”連親生兒子都能放棄,卻彼此相安無事,難道這對夫妻兩之間竟是真愛不成?李玥然有些懷疑,隨即想明白了,哪裡是什麼真愛,不過是現在彼此離不開彼此罷了,連子女都可以拋棄的人,哪還有什麼真感情啊!
只是,像現在這樣的局面也不知能維持多久,如今,他們可以依靠壓榨女兒度日,可有朝一日,連金寶珠也死了呢,那時候,金東日和張素英又該怎麼辦呢!
“好了,不想這些了。我們該回去了,岳父打電話來說,糖糖醒了,再找你呢!”程諾沒有說的是,金家有這樣的下場,裡面有岳父的影子。是了,岳父怎麼會讓欺負他妻子女兒的人好好活着呢!日後岳父來了這裡,估計金東日和張素英的日子會更難過吧!
不過,這一切,程諾和李玥然已經並不在乎了,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好好享受人生了不是嗎?他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李玥然微笑着靠在程諾懷裡,只覺得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