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莊北言終於回來了。但他卻是拖着一身傷回來的,比之前嚴重不知道多少倍。他那一身黑衣沒有一處是沒有沾血的,一步一個血腳印,身上更是沒有一處好肉,臉上也有着幾道深可見骨的傷。
那傷口外翻,泛着白,像是之前已經在水裡浸泡過多時了。
老人一見他這樣,頓時被嚇了一跳。
“哎呦我的天吶!”
“這是……天山雪蓮……還有錢莊……千金……診費……”
莊北言拿出那包裹的很嚴實的玉匣,玉匣上面是一疊錢莊存錢的票據,這些都被保護的很好,一絲血跡沒有粘上。
老人活了這大把歲數,莊北言這樣的人,他也少見。
“唉~”
這一聲嘆息包含了無數憐憫與惋惜,他將莊北言扶進了自己屋,開始着手爲他治療。
“不要……告訴……她……”
話還未說完,莊北言便暈了過去。他的未盡之意,老人也略懂幾分。
青舟偏着頭,看着老人進進出出這藥房,拿了許多東西,其中也不乏珍貴藥材。
從他一進來,青舟便聞到了他身上一股不同尋常的血腥味兒。應該是又有傷患來求醫了,一向不多管閒事的她,今日卻忍不住問了一句。
“大夫,那人的傷嚴重嗎?”
老人沒有看她,拿好東西便又衝了出去,只遠遠傳來一聲:“就快要死了!”
青舟所見,隻眼前的方寸之地,老人的房間又有些距離,她這裡什麼都聽不見。她蹙着眉,微微起身,又很快栽了回去。後腦勺傳來陣陣鈍痛,眼前一片漆黑,她再也不敢亂動了。
傷勢稍輕的左手慢慢從牀沿探了出去,指尖在腳踏上敲了兩下。過了一會兒,一條紅色的小蛇慢悠悠的晃了進來。它爬上腳踏,順着牀簾慢慢往上,在青舟的腦袋旁停了下來,還討好似的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臉。
青舟根本不吃它這一套,腦袋一偏,離露出被小蛇咬傷的脖頸。雖然那細小的傷口早就看不見了,但它做過的事兒是不可能裝作沒有發生過的。
小蛇盤在青舟胸前搖頭晃腦,“嘶嘶嘶”個不停,老人一進來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嚇得他連忙上前就要捉這條蛇。
青舟一個眼神,小蛇便跑不見影兒了。
老人沒抓到蛇便很快回來了,一邊走還一邊說:“算它跑得快,不然非得留下來給老夫當藥引子不可!”
他又看向牀上的青舟,嘆了一口氣,“天氣熱,看來驅蟲驅蛇的藥得放多點了。剛纔那蛇顏色鮮豔,一看就是一條劇毒無比的蛇,你在牀上又不能動,這時候要是被咬一口,那不是多事兒嗎?”
“嗯嗯,所言極是!”
老人看着眼前的青舟,想起另一個屋的莊北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的白頭髮都要掉光了。
雖然他對這兩個人瞭解不多,但就衝着莊北言對青舟的情深義重,他自己就腦補了一出情深似海的大戲。
他猶豫的問道:“你怎麼不問問送你來的人如何了?”
“嗯?”
青舟有些疑惑,她的記憶在掉落懸崖的時候便中斷。醒過來便是在這裡了,這中間的事情她哪裡知道?
她問道:“我一直以爲是大夫您醫者仁心將我撿回來救治,沒想到這其中另有隱情。大夫可否告知送我來的是何人?”
老人抿着脣,不說話,他突然有種下不來臺的感覺。他也沒想到,青舟竟然不知道是誰送她來的。他還當她冷酷無情不知感恩呢!
另一邊莊北言又讓他幫忙隱瞞傷情,如果讓青舟知道是誰送她來的,那她必然要詢問那人的現狀如何。
老人暗自罵了自己一句,讓你藏不住話!
“那個,我還要去看看那個傷患,你自己呆着啊!那有蛇進來你就喊,知道了嗎?”
“哦。”
“嗯。”
望着落荒而逃的老人,青舟心裡的疑惑更多了。
他怎麼奇奇怪怪的?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跟她說的嗎?她只是想知道是誰送她來求醫的,這也不能問嗎?但是這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呀!
青舟伸出手,忽然想起老人在屋內放了好多驅除蛇蟲鼠蟻的藥材。好傢伙,探知外界的手段又少了一樣。她只好默默又收回了手,開始閉目調息,希望傷好得快一點,她實在忍受不了這種任何事情都做不了的感覺。
又過了半月,青舟已經能自由行走了,她第一時間便是打水給自己清理了一下身上,都臭了。
她收拾好後去敲了老人房門,她知道里面還有一個傷患,便問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啪嗒!”
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碎掉了,青舟又敲了敲門,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人回答,青舟有些擔心,便推門而入。誰知裡面那人一看見她便將腦袋轉了過去,還手忙腳亂地扯下了牀簾遮擋。
那人渾身纏滿了紗布,臉上也是。見他這樣,青舟忽然就理解了,看着地上碎掉的碗,她上前撿了起來。
“抱歉,是不是我突然出聲嚇到你?大夫去哪兒了?你的藥放在哪兒?我再重新給你煎一副吧!”
一連串的問題,傷患一個也沒回答。青舟耐心等了一會兒,傷患慢慢伸手指向一個方向,上面確實放着一張藥方,她看了一下,確實是傷藥沒錯,便記下藥方去抓藥煎藥去了。
當然,走到門口也沒有忘記關門。
透過白色的牀簾,望向那禁閉的房門。莊北言眼中盡是茫然,他要讓大夫幫他隱瞞?他爲什麼不跟青舟相認?
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因爲那把被他遺落的劍嗎?還是那句看了她的劍便要與她成親的戲言?對,就是戲言。這種話一聽就知道是順口胡謅的,爲什麼他還信了?
莊北言拖着沉痛的手臂慢慢撫上自己纏滿紗布的臉,還有四肢傳來的陣陣疼痛。他根本不是被嚇到才摔了碗,他是拿不穩。
他是一個劍客。
但是,他可能以後都拿不穩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