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尹芃歡回府前。
尹芃歡陪着太后說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話,這一個時辰有關於衛硯之的半個字都沒有提到過,兩人直到晚膳後才進入主題。
“華陽,你和駙馬如何了?”
“很好啊!”
“那你告訴哀家,你昨夜在何處?”
“在府裡睡覺呀。”
尹芃歡繼續裝傻充愣,衝着太后傻笑。
太后的目光逐漸清幽,原本笑着的眼睛被深深的皺紋包圍住,她看向尹芃歡的眼神便不自覺地淡漠了幾分。
“華陽,你認爲你能騙得住哀家?”
尹芃歡聞言,嘴角的笑意收斂了,但仍是笑着沒說話。
“哀家看你從兒時一直長到如今這般大,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性子,你什麼時候想做什麼,哀家都一清二楚。”
太后見她沒說話,語氣柔和了些,“華陽,和哀家說實話,你昨夜爲何會在大理寺牢獄?”
這是直接繞過問“她在哪兒”,直接肯定她昨夜就一定在大理寺牢獄了?
尹芃歡感覺到周身若有若無的壓迫,便就像房內的薰香一樣。
不是泰山壓頂般朝她壓來,而是溫水煮青蛙一般讓人不易察覺。
“我想想,”她歪着腦袋,顯得那般的天真無邪,眸光流轉,“我醒來時就已經是在公主府了,皇祖母……”
太后眉頭輕皺,流露出明顯的情感波動,似乎在驚訝自己都這般施壓了,這丫頭竟然還是這……
尹芃歡忽而又道:“不過皇祖母,華陽昨夜好像在夢裡看到唐侍衛了。”
她笑了一下:“在大牢裡,手裡還拿着劍,華陽被嚇了好大一跳。”
她雖是這麼說着,卻絲毫看不出害怕的模樣。
這會換太后沉默了,她看着尹芃歡的眼神逐漸由驚訝轉爲了複雜的平靜。
【宿主,你的公然挑釁成功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求之不得。”
太后又問:“華陽,是不是駙馬逼你了?”
語氣肯定。
尹芃歡微微搖着頭:“沒有啊,皇祖母怎麼會這麼想?”
太后見她如斯冥頑不靈,嘆了口氣:“哀家還是那句話,華陽,這個人不適合你。”
太后又換了張感情牌來和她打。
尹芃歡笑了笑,不可置否:“可是駙馬對我很好。”
“那要是哀家告訴你,他就是大周的皇帝呢?”
尹芃歡:“……”
這比她還直接的?
若是這時的衛歡還在,不得被嚇死!
尹芃歡的神情僵住片刻,太后自然是察覺到了,於是她嘴角泛笑又道:“如果他是,你當如何?”
她怔愣半晌。
衛歡會怎麼辦?
大概會和太后站在一邊,都想殺了暴君……
“皇祖母說笑了,”尹芃歡乾笑着道:“駙馬怎麼可能是呢!”
太后聞言笑意收斂,頓時怒其不爭,微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哀家也乏了,你先下去吧,哀家讓人帶你去偏殿。”
尹芃歡跟着丫鬟出了正殿往偏殿去。
“邵俊鑫在偏殿?”
【是的,宿主。】
“他在偏殿做什麼?”
她可不認爲太后讓她進宮就是單純地吃飯聊天的。
【系統也不知道,系統只能知道他在那兒。】
“那就懸了……”
尹芃歡陷入了沉思。
她原本是想試試太后的口風和態度如何,看看有沒有可以斡旋的機會,但都到現在了。
顯然,沒有。
太后的態度十分堅決,不容置疑。
她就算是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也不見得會有什麼效果。
“公主,奴婢看您裙裳有些污漬,需要奴婢去拿一身給您換一下嗎?”
尹芃歡扭頭看着她,半晌才笑道:“好啊。”
丫鬟走前,還不忘爲她開了門。
尹芃歡走到門檻處就頓住了。
裡面有人。
她就說,太后怎麼可能會竹籃打水,空手而歸……
尹芃歡擡眉望進去,隨後擡腳邁入,她邊走邊打量着房內的微光。
這兒倒是沒有了那股薰香。
“華——陽?”
一道微醺的聲音傳來。
尹芃歡淡定地循聲望去,就看見了邵俊鑫那張大臉杵到她眼前,他神色迷濛,像是喝醉了,但身上又是沒有酒味的。
她默默擡手,絲毫沒有猶豫,一巴掌就糊到了邵俊鑫的臉上。
“你娘喊你回家吃飯,該回去了。”
尹芃歡話音剛落,腰間便有一雙手在扯她的錦帶,她微驚着瞳孔微縮。
這小子……找打?
她嘴角抽搐着。
莫非這就是太后的用意?
衛硯之不適合他,難道這貨……就適合了?
尹芃歡皺着眉正要動手時,卻忽然使不上力氣。
!!?
這兒沒什麼問題,但正殿的香有問題!
太后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邵俊鑫——!”
她咬着後槽牙,喊了聲邵俊鑫的大名,下一刻,邵俊鑫便像是被施了咒語一般,整個人騰空着飛了出去。
【宿主別慌,幫手來了。】
“華陽?你沒事吧?”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衛銃抓着尹芃歡的肩膀擔心地問她道。
“我……沒事。”
不過邵俊鑫可能就有點事了……
她低頭看向一旁地上正“花枝招展”扭動着身體的邵俊鑫,面露憐憫。
看樣子摔得不輕啊……
而此時邵俊鑫顯然意識不清醒,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份突如其來的疼痛感讓他清醒了不少。
還沒完全清醒,就是衛銃的一陣劈頭蓋臉的怒罵聲:“邵俊鑫!你做的是什麼禽獸行徑!虧華陽還……”
【宿主,你不上去幫邵俊鑫解釋一下?】
尹芃歡無辜攤手:“我能怎麼解釋?衛銃看到的就是那樣的啊。”
她要是上去插一腳,只會越描越黑。
……
那邊的衛銃提高了音量:“你不知道?”
“嗯嗯,太子殿下……”
“本宮方纔看得是一清二楚!你說你不知道?!”
邵俊鑫此時就像是隻泄了氣的球,扁得不能再扁了,只能無語凝噎。
“你哭什麼哭!住嘴!”
邵俊鑫擡着衣袖抹着眼淚,可憐又無辜:“我什麼都不知道,又被打,又被罵,還不准我哭了……”
衛銃:……
此情此景,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轉而看向尹芃歡求助,“華陽,你說幾句!”
“怎麼處置他?是拖下去砍了,還是拉去下獄了?”
一旁的邵俊鑫一聽,哭得更大聲了,聲淚俱下,令人動容。
尹芃歡無語挑眉,好以整暇地走到邵俊鑫眼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邵俊鑫一愣一愣地,煞是可憐地蹦出了三個字:“不知道……”
“那好,”尹芃歡扭頭轉向衛銃:“他確實不知情,就算了。”
“怎麼能就這麼……”
衛銃看着尹芃歡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可思議,這可不像是華陽睚眥必報的性子……
再說,郝俊鑫乾的什麼畜生事!
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衛銃此時已經深深地沉浸在了“邵俊鑫有罪論”的深淵裡,無法自拔。
尹芃歡對此也是無奈。
大概這叫做“關心則亂”。
她站在兩人中間,有意擋着了衛銃想要提刀砍人的眼神,“哥,邵俊鑫確實不知道,他不會騙我,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神智不清醒了,這件事和他沒關係。”
尹芃歡說得有理有據,衛銃收回了凶神惡煞的眼神,似是被她的冷靜感染,也逐漸平靜下來,就聽尹芃歡又問:“你爲什麼會在這兒?”
“皇祖母知道你來了永安宮嗎?”
衛銃聞言怔愣。
這冷不防兩問讓他如同當頭喝棒一樣!
皇祖母……
他倒是忘了這永安宮究竟是誰在做主了……
衛銃愣着半晌,纔看着尹芃歡道:“是……皇祖母嗎?”
“我猜,”尹芃歡渾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擺手道:“是的,但皇祖母也是爲我好,就當——”
衛銃皺眉打斷她:“當什麼?”
他胸口起伏不平,像是被氣的,隨即緊緊盯着尹芃歡質問道:“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麼?”
“華陽,你把你自己當什麼了?嗯?”
尹芃歡微驚地看着他沒說話。
“你拿我這個兄長當什麼了?!”
“本宮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