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巖道:“那我怎麼好意思呢,這不是讓陳老闆你吃虧了嗎?那不行啊,這地方我都跟你訂好合同了,錢都已經提前交了,哪能再反悔的道理。沒事兒,反正地方都已經租了,我也不着急,慢慢的賣,這次出去多少算多少吧。”平白無故的哪有那麼多的好事兒,租金倒是省了,樹價上找回來還不是一回事,這便宜哪是那麼容易佔的,她可是半點都不動心。
陳老闆見沒說動她,一時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道:“那行吧,你既然不需要我幫忙那就算了,全當我多管閒事了。”沒把人乎悠着還真挺不甘心的。
紀巖之所以考查了好幾家最終選在了這裡,最主要是覺着這裡的規模更大些,安全措施做的也比較好,相對而言人流也較旺盛,能夠更快更多的得到些有價值的訊息。
這些硬件設施條件都考慮到了,唯一沒往裡計算的就是這人品了,她是怎麼都沒能尋思到,陳老闆好歹也是這麼大苗圃的主人了,平時什麼樣的好樹好苗的沒見過,竟然也會惦記上這批楓樹。
要不就說這幹什麼的吆喝什麼,對某一行當往深裡磚研了,也就越發的對好東西無法割捨。陳老闆現在就屬於這種心情,說他比較貪財倒不如說他愛樹更加貼切一些。說到楓樹他也不是沒見過,苗圃裡就有不下十幾個品種,只是這麼紅的純粹自然的還是頭一回見。
哪行哪業都一樣,浸淫其中久了總會知道些別人所不知道的門道兒,這幹苗圃的也是一樣。爲了讓樹木長得精神,賣相好,使些非正常生長的小手段,這些在同行裡也不算是什麼新鮮事兒,幾乎每家都幹過。這就像用化工原料加工出來的蒜薹、福爾馬林泡出來的魚肉一樣,外表鮮嫩翠綠,讓人有着購買慾,可是吃到嘴裡總會有那麼股子怪味兒,跟自然出來的東西那根本不是一回事兒。
陳老闆在看見第一眼時也覺着這些楓樹使了什麼手段,可是等他再一細瞅就發現是自己想多了,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兒,任他在行業裡幹了二十多年的經驗,這些樹絕絕對對的都是純天然的,沒經過任何的加工。那豔紅似火的每個葉片都紅的那麼純粹,質樸又炫麗,散發出極爲靈動的味道,這就是真和假的區別,經過經工了的顏色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樣震撼的。
活了四十多年,陳老闆這是頭一回犯心病,入了眼的東西得不到也是種痛苦,輾轉反側,夜不能眠於。
紀巖再次看見陳老闆時,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神情儼儼,誇張點兒說都有些生無可戀了。
“陳老闆這是怎麼了,才兩天沒見這變化可真有點兒大啊?”彼時紀巖剛進苗圃就看見本來就屬於瘦子羣體的男人越發苗條了,蹲在地上瞅着這一片的紅火兩眼直愣愣的發着呆,跟之前那老奸巨滑市儈的形象完全不沾邊兒。
“唉——”陳老闆重重的嘆了口氣,幽幽的道:“我是惦記着你這些樹啊,惦記的我吃不香睡不着,變化能不大嗎?”
紀巖:“……”可真是敢講啊,這都不揹人了哈!
“小紀姑娘,你這些樹是真好哇,好的我是打從心裡頭喜歡。哦,這麼說不太貼切,不只是喜歡,完全就是愛上了,說句犯賤的話,那就是我跟我老婆談戀愛那陣兒我都沒這麼喜歡哪,你說我這是不是魔怔了?不用你說,我自己都覺着了。”
紀巖:“……”
陳老闆用力捶打了下自己肉層不太富裕的胸口,抓心腦肝的道:“你說你打哪弄來的這麼多好樹,怎麼就這麼好命,我怎麼就遇不上呢?”
“……”紀巖覺着自己再不說點兒什麼,這人八成得畫個圈圈詛咒她了:“陳老闆,你說了這麼半天,到底什麼意思,也別拐彎抹角了,痛快點兒說,時間寶貴,我也沒工夫跟你在這磨嘰。”
陳老闆眼睛一亮,就像那餓狗看着盆裡的食兒了,立馬來了精神,道:“真的,我說了你就答應嗎?”
“那也得看看你說的是什麼事啊,總不能殺人放火,做不到的事也答應吧?”紀巖簡直要無語了,跟這號人說話可真是挺費勁。
“你能做到,你能,你能——”接連好幾個‘你能’,就怕她再不答應似的,陳老闆換上記討好的笑臉道:“我想買下你這些樹,要是有培育技術什麼的也一併買下來,你看行不行?”據他這兩天的觀察,這小紀姑娘看着特別外行,幾乎都沒怎麼伸過手,日常除草澆水鬆土的這些活也全都是僱着苗圃裡的這些工人在幹,跟照看苗圃裡其他苗株也沒多大的區別。可越是這樣,他越是覺着這裡頭得有什麼秘方,要不這樹怎麼就長的這麼好?
之前他就對這些楓樹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樣,這時候說出來紀巖倒沒覺着有什麼奇怪,只是後面提到培育技術讓她有些微的怔然,不過也只是短瞬即逝,跟着擡眼很是爲難的道:“陳老闆,不是我不想賣給你,主要是人家都已經下訂單了,一部分訂金我都收了,不好臨時悔約。至於那培育技術,我也不瞞你,的確是有,要不然這樹怎麼能長的這麼好是吧?不過想必你也能明白,這種秘密都是吃飯的傢伙,哪好往外傳,多少錢也買不來的事情,我也不想因爲這個跟你傷了和氣,還是都說明白了好。”
這些都在情理之中,想也知道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通,陳老闆也沒覺着意外,垂頭頓了下,跟着道:“你看這樣好不好,培育技術是秘密我也就不強求了,這些樹你都得給我。”想到訂單的事,考慮再三,最後狠心的咬了咬牙道:“那違約金我都替你付了,這些樹你一棵都不能賣,我全都買下來,你就痛快的開個價,合適的今天咱們就結帳。”
他也不傻,違約金真正算一算也沒多少,比起攏斷了這批樹,到時候能更賣上高價,這些損失也就補回來了,最主要的是能借此打開苗圃的知名度,不用懷疑,這些樹一涌向市場,那肯定能帶着整個苗圃再上兩個檔次,到時候引起的連效反應,日後都會不斷受益,其價值不可估量。
“這個——還是讓我想一想吧,賠了違約金倒是小事,主要是這聲信譽度就受損失了,本來我還打算着以後再跟人家做生意呢。”紀巖皺着眉,考慮的挺多的樣子。
陳老闆忙道:“這個好說啊,你要是能再有這種品質的全都賣給我,不管是什麼品種,一準兒按市場價收購,決對虧不了你,這個放心。”
其實,要是仔細分析這兩句話,裡面那是有漏洞的,品質好壞怎麼界定?到時候還不是他說的算,想收怎麼都行,不想收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抵賴。
明知道這點紀巖也沒出聲點破,很是鬆了口氣的道:“有陳老闆你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好吧,那就坐下來商量商量,這筆買賣怎麼做?”
陳老闆暗自高興遇着的真是隻菜鳥,什麼經驗都沒有,光只口頭個約定就相信了,可真是好糊弄。
糊弄沒糊弄着只紀巖自己最清楚,這批樹本來就是提前下手,訂單什麼的完全是她自己編造出來的,本來還打算着這兩天去聯繫下,看看能不能提前把樹送進名山去,這下倒是省了這道程續了。
對於她來說,這些樹不過就是一錘子買賣,賣完也就完了,畢竟名山大筆採購移栽多少年纔有這麼一次,往後也不大可能再做了。能利用這難得的機會賺上一筆也是相當不錯。
反正都是爲了掙錢,這樹也沒打上標籤,賣誰不是賣啊,更何況這位陳老闆上趕着來出的價錢也不會太低,還有好處就是就時就地賣了也省了再挖掘運輸的麻煩了。最主要的是有了苗圃這正規的身份,以後輸出就是有人注意也是注意到這裡,出於自身產業發展的考慮,這陳老闆肯定會盡可能隱瞞她的存在,這對於不想太招眼的她來說相當的不錯。
除了這些以外,也算是跟陳老闆結個人緣兒,打着他說的那些話沒什麼實質份量,對於別人可能是這樣,換成是她可就不一定了,高品質的樹苗只要她想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嗎,好東西不愁買家,不是他也還有別人,但看她想不想往這上頭費心思了。要就是利潤可觀,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兩人最後達成協議,這批樹一棵不少的全部由陳老闆買下,加上那筆違約金統共是六百七十萬,扣除過程中這系列的費用,紀巖這筆買賣淨賺五百多萬。
同她純粹的高興相比,陳老闆的情緒就顯的要複雜一些,一方面順利拿到這批好樹鬆了口氣,另一方面也爲花掉的這些錢而感到肉疼。六百多萬哪,可不是個小數目,他合部積蓄也沒有幾個六百萬哪。不過,這些都值得,等到把樹推向市場,到時候肯定會引起一陣轟動,陳家苗圃一下子就出名了,光想想都覺着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