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和沙礫的追逐25

江雪雁以爲自己的眼睛花了,眨巴了兩下,把眼睛睜得更大,看着從龍天敖的公寓裡走出來的女人。

短髮,大眼,穿着黑色的職業裝,一臉的自信一臉的陽光。

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像秦子心?而且和當時在素錦鮮見到的秦子心差不多,她當時來素錦鮮也是短髮,大眼,職業裝。

她有些不甘心的用手揉揉眼睛,再看,還真的是秦子心,她提着簡單的行李包走出來,腳有些跛,走路一瘸一瘸的。

剛走出樓梯口,陳子男就迎了上去,她看見陳子男對她說了句什麼,然後秦子心就把手裡的行李袋交給了陳子男,他們一起朝陳子男的車走去。

她躲在牆壁後,牙齒死死的咬着,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秦子心居然沒有死,而且——而且還住在龍天敖的公寓裡。

看來,她是真的低估了秦子心的能力,她不僅好好的活着,而且很可能又和龍天敖走到一起去了,看樣子估計是原諒龍天敖了。

也是,過去她那些所謂的心狠手辣心腸歹毒都是她強加給她的,而所謂的殘花敗柳也是龍天敖自己設計的,原本也不是秦子心的錯。

龍天敖後悔了,然後找到秦子心道歉認錯,是不是秦子心念着舊情,然後心一軟,就又原諒龍天敖了?

完全有這種可能,龍天敖原本就是個會哄女人開心的男人,何況秦子心原本就是他的初戀,他要把秦子心追回來易如反掌,所以,他們就又走到一起去了。

他們想要過幸福的日子,怎麼可能?她江雪雁現在落到了這樣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地步,這輩子都不能擁有屬於女人的幸福,憑什麼秦子心和龍天敖就可以擁有?

她不能讓他們在一起,也不能讓他們結婚的,龍天敖是她的,她不允許任何人把他搶走,任何人都不行。

她要嫁給龍天敖,她要做正大光明的龍太太,要入住龍園,要享受榮華富貴,要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一直以爲秦子心死了,她正愁找不到辦法對龍天敖下手,現在看來,秦子心活着比她死了要強一百倍都不止。

想到這裡,她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容來,秦子心,原來是她幸福道路上的福星。

子心坐在車上,因爲腳底痛的緣故,走路還是不行,陳子男來接的她,說他們公司老總和經理都已經在機場等她了。

她給陳子男說了謝謝,陳子男臉微微一紅,說不用謝,過去多有得罪或者不周到的地方,還希望多多包涵。

子心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愣,然後纔想起她和龍天敖離婚時是陳子男送的離婚協議過來,他所謂的不周到的地方,大約就是指這個吧。

“不,其實,你以前一直都很周到,”子心略微的點點頭,見陳子男側臉看她,又添加了兩個字:“真的。”

陳子男覺得汗顏,想要再說什麼,可又說不出口,畢竟秦子心和龍天敖之間的隔閡很深,雖然作爲龍天敖的特別助理他多少知道點現在總裁的心思,不過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覺得不太可能。

昨晚的酒宴他沒有去參加,是張恆去的,今天一早張恆就在說是龍天敖把秦子心帶走了,說那話時語氣裡明顯的帶着深一層的意思。

其實他還是希望龍天敖能重新追到秦子心,因爲旁觀者清,龍天敖和秦子心之間那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可是張恆冷冷的說了句,“龍總曾經那樣的傷害過秦子心,豔照門,流產門,瞎眼門,然後秦子心還把自己的眼角膜都給了龍天敖在外邊的情/婦,最後的最後,秦子心還被龍天敖追到懸崖邊墜崖死了,試問哪一個女人頭上長包了還要回來跟這樣一個狠狠的傷害過自己的男人?”

他聽了這樣的話也回答不出來,其實看龍天敖現在很可憐,可是回頭想他曾經對秦子心做過的那些個事兒,尤其是離婚後,他拒絕知道秦家的消息,拒絕知道秦子心的消息,其實就是把秦子心拒之門外。

這樣一個手段殘忍,冷血無情的男人,如果他是一個女人,恐怕都不會回頭了,何況是秦子心呢?

張恆說,如果她不是龍天敖的秘書,她肯定就勸秦子心離龍天敖遠遠的了,這樣的男人,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要不得。

陳子男就瞪了張恆一眼,說千萬不要跟秦子心說這些,總裁知道了哪還了得,張恆就笑着說,放心吧,誰讓她是龍天敖的秘書呢?何況她也沒有機會和秦子心單獨相處,想勸也勸不到啊。

他現在倒是和秦子心單獨相處了,他原以爲龍天敖應該親自來送秦子心的,可誰想到,早上上班,龍天敖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讓他在樓下等着,一直等到秦子心自己下來爲止。

現在秦子心就坐在他的車上,她說他過去一直很周到,讓他覺得無比的汗顏,於是不再說話,只是迅速的開車前往機場。

公司的總裁和部門經理果然已經在機場等她了,看見她,倆人好似都非常有默契似的,沒有多問她一句,就連她的腳走路一瘸一瘸的也都沒有多問。

她心裡煩躁和懊惱,因爲她昨晚被龍天敖帶走了估計總裁和經理也都知道,可她和龍天敖之間什麼都沒有,可這說不出去誰會相信、

她想了想算了算了,解釋無意,再說了這種事情越解釋越複雜,她乾脆什麼話都不說,陳子男和隆盛公司的業務部經理在機場送他們,一人給他們帶了一盒土特產,濱海的龍眼。

這是公司見常規的禮尚往來,子心也沒有推卻,反正大家都有,她想着回去送給雷廷俊好了,他的妹妹小玉來了,小玉估計還沒有吃過龍眼呢。

到北京的時候快18點了,子心的腳走路慢,業務部的經理也是年輕人,見她走路的確是一瘸一瘸的,還是好心的幫她拎了包,然後用手攙扶着她。

子心以爲陸振東會來接她的,走到大廳就四處張望,結果沒有看見陸振東卻看見了陸雲杉,她上來攙扶着她,然後又把她的行李接過來,推了推車放上去。

“你的腳怎麼了?”陸雲杉推着行李車,一邊問跟在她身邊的秦子心。

“不小心被釘子給紮了一下,不礙事。”子心沒在意的回答,然後隨口問了句:“東子呢?他中午還說要來接我呢。”

“想我哥啦?”陸雲杉戲謔的看了她一眼,純屬是打趣的問。

“去,”子心推了她一下,“我就隨口問問,誰想他?”

“我哥去監獄那邊了,好像是你母親出什麼事了……”陸雲杉把推車停下來,一邊拿車鑰匙按開門一邊說。

“什麼?”子心聽了陸雲杉的話大吃一驚,然後迅速的拉開車門上了車:“雲杉,你怎麼不早說?那現在怎麼樣了?不行,我要打電話給陸振東……”

子心說話間已經等不到陸雲杉回答,她迅速的掏出手機來,手忙腳亂的輸入數字,都忘記了自己的電話薄裡有陸振東的號碼的。

陸雲杉把她的行李裝進尾箱裡,看了眼那箱龍眼,笑了一下對秦子心說:“龍眼分我一點哦。”

子心顧着打電話,只是朝她點點頭,手機很快被接通,她不等陸振東說話就急急忙忙的問:“東子,我媽怎麼樣了?究竟出什麼事?”

“子心,你別急,你媽只是暈倒了,現在監獄的醫院裡搶救,我剛趕到,有新的情況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監獄醫院在哪裡?趕緊告訴我,我馬上過來。”子心焦急萬分的問了過去。

陸振東讓她不要着急,她怎麼可能不着急,爸爸死了,外婆死了,現在她就只有媽媽和外公了,外公在成都那麼遠,媽媽稍微近一點,一個月能見到一次,如果媽媽再出事……

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大腦裡亂哄哄的,陸振東聽說她要過去,趕緊說把地址發給她,然後讓陸雲杉把她送過去。

“彆着急啊,我馬上開車送你過去。”陸雲杉見她嚇得臉都變了顏色了,趕緊安慰她,然後又對她說:“我東子哥認識很多的專家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子心也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可這沒有用,她的心一直突突的跳,母親的身體原本就不好,高血壓冠心病什麼的,好像心臟也不好。

母親入獄的時候,身體當時就不行了,後來不知道怎麼又挺過來了,現在都三年了,誰知道怎麼又發病了呢?

她們趕到監獄的醫院,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陸振東一個人守在那裡,看見她走路一瘸一瘸的,眉頭當即就鎖緊了。

“子心,你這腳怎麼回事?”他伸手扶她坐下來,然後用手指着她的那隻跛腳問。

“腳心被釘子給紮了一下,不過現在沒事了,估計明天走路就不會瘸了。”子心淡淡的解釋了一下,然後用手指着手術室焦急的問:“進去多久了?醫生怎麼說?”

“還……”陸振東剛要開口說話,手術室的門已經拉開了,裡面的醫生走了出來,秦子心和他趕緊站了起來。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秦子心急急忙忙的撲了過去,用手抓住門框,然後一臉緊張的望着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白袍醫生。

“已經醒了,不過我們這裡做不了這樣的手術,估計還要送大醫院,這還要你們去辦手續,要保外就醫。”醫生如實的說。

“我這就去辦手續,我們馬上轉院,”陸振東即刻接過醫生的話來,然後用手拉着秦子心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在這裡等着,我馬上把手續辦好就來。”

子心點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保外就醫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光是手續麻煩,還要擔保,擔保不光是錢的問題,還得有人擔保。

她坐在這裡,陸雲杉見東子離開了纔過來坐在她的身邊,告訴她不要擔心,多麻煩的手續都不怕,我們完全可以把伯母擔保出來。

她知道肯定能擔保出來,因爲陸振東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只是,她現在擔心的是媽媽的病,不知道去大醫院做了手術會怎麼樣?

陸振東一個小時就回來了,說手續已經辦妥,現在馬上轉院,秦子心點點頭,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六神無主了,只能聽陸振東的安排。

是連夜轉院走的,北京惠民醫院的救護車過來接的,子心看着母親罩着氧氣罩,整個臉蠟黃,她嚇得臉都變了顏色,幸虧陸振東一直在旁邊摟着她。

到惠民醫院已經快零點了,連夜做手術,子心在手術單上籤的字,醫生的話非常的無情:“手術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成功,任何手術都有風險,而劉紅梅的風險更大一些,估計只有20%的成功率,儘量通知家屬來醫院,以備萬一。”

子心的聽了這樣的話,手顫抖得都快要抓不穩筆了,還是陸振東抓住她的手在那手術單上籤了字。

手術室的門關了,紅燈一直亮着,她緊張得整個人都在發抖,陸振東擁抱着她,想讓她平靜下來,可她一直都無法穩定下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不知道是問陸振東還是問自己,聲音哽咽着。

上個月去探望母親時,她只說頭有些暈,她當時還問了要不要保外就醫什麼的,劉紅梅說不用,說監獄裡的醫生開點藥吃了就好了。

這還不到一個月,她還想着過幾天又去探望母親的,可誰能想到,誰會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況,母親會在監獄的工作間暈倒?

“要不要通知你外公?”陸振東見她的身體終於平穩了下來,然後用手理了一下她的頭髮,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最好還是通知一下,讓你外公來看看你母親也好,他們父女也幾年沒有見了吧?”

可不幾年沒有見了?其實母親入獄的前一年回過一場北川,入獄那年就沒有見到了,她和龍天敖結婚外公外婆都沒有來參加的。

當然要通知,她掏出手機,然後在電話簿裡翻出外公的名字,這才顫動着手按下了通話鍵……

陸振東坐在秦子心的旁邊,他伸出手臂把她攬進懷裡,用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示意她不要慌,有他呢,他會想辦法的。

秦子心控制住自己緊張慌亂的心跳,擡起頭望了他一眼,朝他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的,有他呢,他在她的身邊,她就沒有那麼害怕。

她的另外一隻手在他的手心裡,他把她的手攥得很緊,好似要把自己身上的力量輸給她似的,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掙脫開來,只是任由他握緊。

深夜的醫院,走廊裡非常的安靜,陸雲杉去買了宵夜回來,蟹黃水晶小籠包,可誰也沒有心情吃,她只能悄悄的放在一邊,然後走開。

冷清的燈光照着幽深的走廊,安靜得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陸振東緊緊的把秦子心摟在懷裡,想讓她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偏她無法閉上眼睛,那眼睛一直緊緊的盯住那手術室門上的紅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子心微微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趕緊擡眼,卻看見穿着防護服的護士小跑着從他們面前經過,手裡端着托盤,托盤裡放着一袋血。

護士用腳踢了一下手術室側邊的按鈕,手術室的門很自然的朝兩邊退着開了,然後護士急急忙忙的閃身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秦子心不由自主的提了一口氣,頭本能的從陸振東的懷裡擡起來。

陸振東緊緊的抓緊她的手,然後在她耳邊輕輕的安慰着:“不要慌,裡面做手術呢,輸血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秦子心點點頭,做手術輸血很正常這個常識她還是懂得的,她也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慌不要慌,可是又怎麼可能不心慌不着急?那手術檯上躺着的是自己的母親啊?

隔了一會兒,手術室的門又開了,有醫生和護士一起走了出來,護士依舊小跑着離開了,醫生則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秦子心和陸振東趕緊站了起來,倆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又十分緊張的望着醫生。

醫生戴着帽子口罩,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聽得他沉着的說:“手術中出了一點兒小意外,病人現在大量出血……”

“啊?”子心驚呼了一聲,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

陸振東趕緊抓穩了她的手,然後望着醫生,示意他繼續。

醫生看着他們倆,接着又說:“我們現在正努力的在搶救,現在正在輸血,但是情況有些不穩,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的話剛落,護士已經又小跑着過來了,她的手裡端着托盤,托盤裡這一次居然有兩袋血液了。

醫生和護士再次走進手術室,秦子心的整個臉刷白如紙,站在那裡,望着手術室那緊閉的門,身體不停的顫抖。

“子心,”陸振東拉着她的手,硬把她拉到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剛要開口說話,手機又響了。

不,是秦子心的手機響了,他見子心只是發愣,即刻幫她接起來,原來是外公打來的,告訴他們他已經在趕去機場的路上了,最早一班飛機,估計早上9點就能到北京來。

“好的,我會安排人在機場等您,然後直接把您接到醫院來的,”陸振東在跟秦子心的外公講電話:“嗯嗯,我就是來看過您那個小陸,嗯嗯,子心就在我身邊,嗯嗯,那我們等您來了再說……”

子心聽着他跟自己的外公講話,想要搶過來自己跟外公講電話,可他一直在講,等他終於把電話遞給她,她才和外公講上話。

“外公……”她喊了一聲,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然後哽咽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陸振東把手機拿過去,又和劉長江說了幾句,接着就把手機給掛了。

“放心吧,外公再過三個小時就到了,現在都清晨六點鐘了,”陸振東把手機給她放進包裡,然後用手拍拍她的肩膀。

清晨六點鐘了,劉紅梅做手術整整六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她乾巴巴的望着那手術室,希望外公來時,自己母親的手術能成功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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