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心坐在自家門口,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不記得時間的存在了。
是中午保安巡邏時發現了她,輕輕的叫了她一聲,她才驚醒過來,然後慢慢的提起自己的小旅行包,這還是以前唸書時用來裝自己簡單的行李的包,現在裡面只有幾身換洗衣服。
她身上只要幾百塊現金,她的卡里只有不到一百塊錢,即使這樣,她的卡現在也在被隨時監控着,取那幾十塊錢可以,如果有錢進來,想必紀檢委會第一次時間知道吧?
當然,她的卡肯定不會有錢進來,因爲她的卡除了以前上班的公司知道,沒有人知道。
現在當務之急,她是要想辦法去見自己的父母,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子心迅速的坐車來到秘密關押自己母親的地方,經過重重關卡,終於被放行進去,然後,她看見了半個月沒有見面的母親。
半個月,母親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她差點都沒有認出來,望着母親,一時間,她只知道流淚,嘴脣蠕動了半天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龍天敖和她離婚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可是,現在,看見自己的母親,看見一向強勢一向高高在上的母親,現在居然是這般模樣,她卻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子心,不要哭了。”劉紅梅的聲音很弱,身體明顯的很不好很虛弱,在裡面伸出手來,放在玻璃上,望着自己的女兒,輕輕的說。
“媽,我該怎麼救你?怎麼救你?”子心的聲音哽咽着,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下來。
她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對於商場和官場上的事情是一竅不通,因爲都還沒有來得及去接觸過。
“媽可能沒得救了,媽以前不知道哪些茶葉會那麼貴,媽以爲,就是茶葉而已,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錢,所以,他們送,媽就收了……”劉紅梅說到這裡也泣不成聲,整個人憔悴得和路邊乞丐差不多。
“媽,時間有限,你趕緊說,我去想辦法。”子心對着透明玻璃門裡的劉紅梅焦急的喊了起來。
“要救,就救你父親吧,他一生廉政,一心爲民,想辦法幫他澄清,你爸他身體不好……”劉紅梅的話還沒有說完,即刻被告知時間到了,然後迅速的切斷了她們的通話。
子心站在外邊,看着母親身體幾乎站不穩似的被人帶走,母親一步三搖的回頭來看她,她趴在玻璃窗前,向母親伸手,想要扶她,卻,怎麼也伸不進手去。
再次走在大街上,子心提着簡單的行李袋茫然到不知去向,街頭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她無法顧忌,她只知道,現在必須去找人,找那些平時來家裡找母親辦事的人。
於是,她找到了堂哥家,可是,遠遠的,就看見有人在堂哥家進出,而那一身的制服說明,堂哥家並沒有脫離關係,現在也是在被清查之中。
於是,她悄然的轉身離去,又去找曾經和父母關係比較好的那些官員,然而,她這才知道,人家見到她就好像見到瘟神一樣,避之不及,誰還會接見她。
她就像一個瘟神,大街上,公交車上,人人見了喊‘心腸歹毒’而根本不會喊她的名字,大家見了她就指手畫腳,完全無所顧忌的談論着她那把石灰撒向江雪雁的事情。
她顧不得和人家理論也沒有時間和人家解說她和江雪雁的那一場昏天暗地的鬥爭,現在的她,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想盡一切的辦法救自己的父親,母親。
然而,以前的那些來她家裡的,在她面前笑着的所謂的叔叔伯伯更是連面都不肯見她一下。
她終於體會到了《紅樓夢》裡最後的最後,大觀園被封了,賈家落得那樣的下場,而秦家雖然不能和賈家去比,不過道理卻是一樣的。
牆倒衆人推,這是一個最現實的真理,沒有人,沒有任何人會在這個時候接見她秦子心,不要說她現在是‘心腸歹毒’臭名昭著的女人,就算她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女人,現在秦市長垮了,連累了一幫人,哪個當官的敢和她有一星半點的來往?
中午下樓時,在門口的報箱裡拿了最近半個月的報紙,把有關父親的事情都挑揀出來,慢慢的細讀。
報紙上的報道非常的簡單,只提了一下臨水橋垮了的事情,然後簡單的提了一下這一次事件的發生有相關的官員負責什麼的。
臨水橋是濱海今年最重大的一項舉措,現在一下子垮了,總得有人來負責,濱海政aa府要向全濱海的市民和所有納稅人一個交代,於是,就必須有人來承擔這個責任。
父親秦有爲是總負責人,他理所當然的要負責,別人可以推到他的頭上來,而他連推的地方都沒有。
夜深了,走了一天路的子心很疲憊,她到路邊的一家公話廳裡打電話,她的記性一向不好,很多人的電話號碼都是靠手機幫忙記的,大腦裡能記住的就只有那麼兩三個號碼。
首先是撥打龍天敖的電話,她想,父親所謂的受賄,其實就是那瓶酒佔了90%的比例,如果那瓶酒不算的話,父親的受賄根本就不算什麼。
龍天敖的電話她以前從來沒有存在手機裡,所有他每次來電都是一組數字,也許正是因爲這樣的緣故,她居然記住了他的那一組數字。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龍天敖的手機關機了,不,不是關機了,是不存在了,電話裡那甜美而又機械化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傳來:“對不起,您撥的號碼不存在。”
先是中文,然後是英文,再然後是白話,接着再換成中文。
不存在?
子心苦笑了一下,慢慢的放下話筒,眼淚卻再次順着臉頰雙滾下來。
她和他離婚也還不到二十天的樣子,沒想到,他居然連手機號碼都取消了。
她仰望着黑黑的夜空,被颱風和暴雨洗滌的天空格外的憂傷和悲慼,甚至吝嗇得連星星都不肯放一顆出來。
大腦裡努力的記起一些號碼來,雨晴的,萊雨晴的號碼她是記得的,可是,找雨晴有什麼用?除了給她帶去不必要的麻煩,恐怕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吧?
是的,現在紀檢委的人其實一直在暗中監視着她,放她出來,目的就是想看她還在和誰聯繫,要查她是不是把受賄的錢轉移到了其他人手裡。
終於放棄了給雨晴打電話的念頭,那麼好的朋友,她不能去連累了她,再說了,雨晴現在和蘇君豪走得很近,萬一連累了蘇院長就不好了。
顏辰軒,她在大腦的收縮了一下顏辰軒的電話號碼,努力的想了想,終於記起來了,顏辰軒的父親是公安局的局長,她不求他幫別的忙,她只想見一下爸爸,顏局長應該有辦法的。
她拿起話筒,迅速的撥打着顏辰軒的手機,然後,話筒裡傳來的依然是那個甜美的聲音:“對不起,您撥的號碼已停機。”
停機?
子心慢慢的把話筒放下來,坐在公話廳的玻璃廳裡,原本稍微的那一點點希望之火也都隨着這聲甜美的聲音熄滅。
她怎麼這麼天真這麼幼稚這麼愚蠢,現在是什麼時期?顏辰軒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市民那也許還無所謂,關鍵是他父親是公安局的局長。
這種敏感的身份,顏辰軒和她曾經是同學,想必顏局長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是不是父親一出事,顏局長就強迫顏辰軒把手機給停機了呢?
想到這裡,子心倒是釋懷了。
非常時期,人人自危,據說這次臨水橋還沒有竣工就被暴雨沖垮了,引起了中央的重視,相關部門的負責人一個又一個的落馬了。
夜深了,子心沒有地方去,身上這點錢,如果去住旅店什麼的,可能沒幾天就花完了。
她再次回到了自己家門口,坐在樓梯間,雖然不能進門去,可,至少,這是家的門口,至少,還能替她遮風擋雨不是嗎。
子心坐在地板上,靠在門上,心裡想着明天無論如何要去找龍天敖,不管怎樣,就算是跪着求他,也一定要讓他給自己的父親證明,那瓶酒是他送的,不是父親受賄的。
父親一生不容易,爺爺奶奶都是農民,父親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不能讓父親老了還落得個在監獄裡度過的下場。
子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又回到了童年,每次暑假或者寒假來父母家裡,父親就對自己特別的好,總會抽空帶她去玩。
記得最喜歡坐旋轉木馬,所以每次父親都會帶她去坐,她就坐在木馬上,一圈又一圈的轉着……
“秦小姐,醒一醒,”有個聲音在叫她,她本能的一驚,然後迅速的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一個陌生的男人,子心嚇得本能的朝後挪動了一下身子,然後站了起來,一副戒備的神色。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子心的手死死的抓住手裡的旅行包,緊張萬分的問。
“我是張明輝啊,”中年男人趕緊說明自己的身份,“明輝花草店的張明輝。”
子心搖搖頭,依然警惕的盯着他,“張明輝,不認識。”
“秦小姐,你忘記了,五年前,你在路上把我的一車花草給撞倒了……”張明輝好心的提醒她。
五年前?
子心想起來了,五年前的國慶節,剛好趕上是農曆九月初九重陽節,也叫登山節,她和龍天敖約好去爬梧桐山。
約好一起踩山地車在梧桐山腳下會面,然後把車寄存在梧桐山腳下,再一起爬梧桐山。
那時她剛剛愛上踩山地車,那天早上一早就出門,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她把新買的山地車踩得呼啦啦的響,不停的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
下坡路的時候,她也沒有停下來,繼續向前衝去,由於速度太快,一個路口有輛滿載着花草盆栽的三輪車鑽了出來,和她撞了個正着。
明明是她的車撞不過三輪車纔是的,可是因爲那三輪車一出來就轉彎,反而被她給撞翻了,花草盆栽灑落滿地都是。
子心也從山地車上摔下來,當時屁股摔得很痛,很想對着那三輪車司機發火,卻發現那踩三輪車的正對着那對花草盆栽心痛萬分起來。
子心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山地車扶起來放到一邊,這纔來到三輪車司機身邊,看着他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問:“你這盆栽不值多少錢吧?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哪知道你會從旁邊插出來啊。”
三輪車司機當時火很大,對着子心吼了起來:“我這趕着把這車盆栽送到客戶那裡去呢,今天上午綠林公司那邊開始招商了,就只有一個小時,現在這盆栽被你撞翻了,我要回去重新裝一車給我的客戶送去,我就趕不到綠林公司招商的時間了,聽說只有58間鋪位,我哪裡輪的上……”
子心從這個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話裡終於弄明白了,這是一個靠拉三輪車在各大小區門口賣盆栽的小商人,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在濱海這個城市開一家花草盆栽店,而濱海最近在松山湖那邊開發了一片地來給綠林公司用於花草盆栽,於是綠林公司將向外招商,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則,招商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估計這男人趕去已經沒戲了。
子心搖搖頭,然後非常殘忍也非常現實的告訴他,不要說等他送了客戶的盆栽趕過去,就是現在趕過去都沒有戲了,因爲昨晚就有人在排隊了,現在已經排到幾百名了。
那個男人聽了她的話愈發的沮喪,一邊把這些打爛了的盆栽往車上裝一邊難過的說,他還指望能開上店呢,他來濱海五年了,騎三輪車賣花草盆栽五年,現在攢了五萬塊錢了,做夢都想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店子,不要這樣天天騎三輪車賣花草盆栽還要被城管趕來趕去的。
子心聽了他的話輕嘆了一聲,然後看着他那摔爛的盆栽,有心要掏錢來賠他,可是,她身上剛好又只帶了不到三百塊錢。
子心想了想,這不算多大個事兒,只有自己父親給綠林公司打個電話,應該留一間門面沒什麼問題的,於是就說:“這樣吧,你叫什麼名字?我想辦法幫你把店面租上,就算是賠你今天的損失了。”
“你?”中年男人顯然不相信子心的話。
“哎呦,我沒有時間了,趕緊說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聯繫電話留給我。”子心顧不得和他多說,迅速的掏出包裡的便條本,然後快速的記下了這個中年男人的名字和電話。
那天她給那個中年男人說了聲對不起就推着山地車走了,是在修山地車的時候給自己父親打的電話,當時父親在開會,是他的秘書幫忙接的電話,她就在電話裡簡單的把這件事情給父親的秘書說了一下。
當時父親的秘書在電話裡笑着說,“多大點事兒啊,有必要給秦市長說嗎?我幫你搞定就行了,不要再給你爸爸說就好了。”
子心後來徹底的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現在經這個男人一提起,她纔想起來,當年那個男人是叫張明輝來着。
張明輝見秦子心想起來了,於是又趕緊說:“秦小姐,當年你騎着山地車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誰,那天下午我接到了綠林公司的電話,然後我租到了最好最大位置最佳還價格最低的一間門面,我一直不知道幫助我的恩人是誰,後來,半年前,當你的照片在報紙上出現,我才知道,當年幫助我的人,居然是市長千金。”
子心苦笑了一下,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只是打了一個電話給父親的秘書,後來事情有沒有辦成她也不知道,因爲她沒有去關注。
現在想來,曾經的她,是不是也曾用過子弟的身份,還借用自己父親的身份以權謀私過?她都不知道這算不算犯法了。
“秦小姐,半個月前,秦市長出事了,我就一直在找你,可是一直都沒有見到你,我打聽了好久纔打聽到你家的消息,這幾天都有來,可是一直見不到你,今天終於見到了,你如果不嫌棄,就住我家去吧,我老婆這幾天都在問我有沒有找到你呢,我們全家人一直唸叨着秦小姐當年的好。”
子心聽了張明輝的話,原本冰冷的心稍微有了絲絲的暖意,在這人人躲她如躲瘟神的時候,張明輝,這個她只是舉手之勞幫助過的普通的男人,卻一直記掛着她的好。
曾經,那些個,她掏心掏肺對她好的人,爲什麼總是想方設法的來整她?
“秦小姐,你該不會是嫌棄我家吧?”張明輝見秦子心沉默,於是又問了一句。
“怎麼會,謝謝你能在這個時候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子心趕緊提起自己的包,然後又對張明輝說了句:“你,不擔心我去你們家被那些部門盯上嗎?”
“我怕什麼?”張明輝笑了起來,憨厚的男人,“我就一間花草店,總共也就不到50萬的價值,而且我的收入完全可以清查,我正正經經的生意人,做的是光明正大的買賣,還怕他查不成。”
www ▪тt kān ▪C ○ 子心點點頭,再次對張明輝說了謝謝,然後跟着他一起去了松山湖的綠林公司片區的明輝花草盆栽店。
店面的位置的確很好,明輝花草店不僅賣花草盆栽還賣種子,肥料等等,張明輝的妻子李曉英也是個熱情實在的女人,見到子心非常的高興,即刻把她安排到自己家裡和自己的女兒住在一起。
他們的家就在這附近不遠,是兩年前按揭買的兩室一廳,張明輝有兩個孩子,大女兒8歲,小兒子才三歲,子心就和他們的大女兒燕子住一個房間。
子心第一次到陌生人的家裡,住陌生的房間,可是她這*睡得很安穩,很溫暖,8歲的燕子小,也許還不會看報紙之類的,不知道她就是‘心腸歹毒’的女人,所以很喜歡她。
她是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去找龍天敖的,出門的時候經過李曉英的提醒,她戴了個口罩,這樣子,走在大街上,認識她的人就很少了。
龍天敖的公司她沒有去過,不過不代表她就找不到,坐公交車來到隆盛集團的門口,望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大樓,她的心緊了一下。
走到門口,即刻被門衛攔住了,非常禮貌也非常公式化的問:“這位小姐,請問您找誰?”
龍天敖的公司人員素質還真是高,普普通通的一個門衛,都知道對來賓用您,而不是你。
“我找龍天敖,”子心很自然的說,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也就是你們的總裁。”
門衛把她從頭到腳的看了一下,雖然她戴着口罩,可是,門衛顯然還是認出了她的身份,臉上剛纔還很禮貌的神情即刻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總裁好像很多天都沒有來上班了,今天也還沒有見到他的車開進來。”門衛的聲音變得冷淡起來,明顯的少了剛纔那種尊重。
“那就找他的秘書或者副總。”子心在口罩下咬了一下嘴脣,即使見不到龍天敖,也要找到他最新的電話號碼,不管怎麼樣,今天一定要聯繫到他。
門衛用內部電話打了上去,一分鐘後,門衛掛了電話,然後冷冷的對她說:“你在這裡等着,總裁的助理會出來見你。”
剛纔還您,不到三分鐘,就變成了你,果然是龍天敖開的公司,就連門口的保安都是這樣的識實時務。
龍天敖的助理子心見過一次,還是那晚龍天敖帶她去參加慈善晚會時見過的,當時龍天敖簡單的給她介紹了一下,說着是自己的助理陳子男。
所以,當龍天敖的助理出來的時候,子心一眼就認出來了,的確是陳子男。
“秦小姐,對不起,總裁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着,我們公司最近一直在被有關部門全面覈查,這個時候,總裁不在公司,即使在,他也不方便見你。”陳子男的態度還算誠懇,對子心說話也還算客氣。
“不方便見就算了,你告訴他,我只想讓他幫我證明家裡那瓶賴茅是他送給我父親的,而不是我父親收受的賄賂。”子心微微的仰頭,儘量讓眼眶裡溫熱的液體不要流下來。
他不方面見她,是啊,龍天敖和她剛離婚,她父親就出事了,想必,龍天敖也脫不了嫌疑吧?隆盛公司被相關部門覈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他們曾經畢竟是夫妻,難道不見就表明他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牽連了嗎?
陳子男在一邊打電話,子心聽不清他在電話裡和龍天敖是怎麼說的,只是,三分鐘後,陳子男再次來到了她的面前。
“秦小姐,很遺憾,總裁說他沒有權利和義務爲你證明什麼,你和他曾經有過的一切他都忘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陳子男說完這句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進了隆盛公司的大門口。
子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盛隆公司門口,只知道那兩個保安看她的臉色完全是嘲諷和鄙夷,曾經的市長千金,曾經的龍少夫人,現在,就連一個普通的保安都可以如此囂張的嘲笑她,鄙視她。
她一步又一步的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戴了口罩比昨天沒有戴口罩好很多,不太愛八卦的不太愛關注陌生人的,起碼認不出她來了。
還好這個社會現在講衛生的人越來越多,戴口罩的人也不少,所以戴口罩倒也不會讓給人覺得奇怪什麼的。
她流浪在每一個人來人往的街頭,耳邊一遍一遍的迴響着陳子男對她說的話:你和他曾經有過的一切他都忘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曾經的一切,包括五年前和五年前後嗎?
初戀他不記得了,因爲時間太長久,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包括曾經的戀情和海誓山盟的承諾。
可是,今年的事情他也不記得了嗎?
五個月前,他們才結婚,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婚姻也曾走了四個多月,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個一乾二淨?
他曾說一輩子不會放她離開,他曾對她說:秦子心,你生是我龍天敖的人,死是我龍天敖的鬼。
她早就知道,承諾是注水的豬肉好看而難以下嚥,她早就知道,龍天敖的承諾一錢不值,可是,她沒有想到,他把她忘得這樣快。
他是恨她的,這不用說她也知道。
因爲他有多愛江雪雁就有多恨她,所以,她不會奢望他對她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或者回憶。
可是,她的父親秦有爲,總歸是沒有得罪過他的吧?
父親曾經誇過他,說他年輕有爲,膽大心細,是個難道的人才。
而記憶中,龍天敖對自己的父親也是極其尊重的,就算他們夫妻的關係那麼不好,可是,他依然攜厚禮陪她歸寧。
而現在,龍天敖,這當真是人走茶涼嗎?你就真是如此這般的絕情?
子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龍園的門口的,她其實大腦裡一片混亂,一直在街頭茫然的走着,一直到下午17點的樣子,看見一輛通往龍園方向的車,她才慌忙間擠上了車。
龍園的門口依然如故,什麼都沒有改變,和二十天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保安看見她,本能的楞了一下,然後非常禮貌又非常謹慎的給她解釋着:“秦小姐,現在你要進去的話,我必須要通報一聲,看他們是否同意你進去。”
“我想見龍夫人方鳳儀,麻煩了。”子心輕輕的點點頭,保安有保安的難處,而且這裡的保安沒有露出那種鄙夷的神色,對她也還算尊重。
保安迅速的拿起電話給裡面打,兩分鐘後走出保安亭來,然後滿臉歉意的看着她:“對不起,龍夫人病了在臥*休息,是龍小姐接的電話,她說忙着上網聊天,沒有空出來見你,讓你回去吧。”
子心咬着牙關,望着自動門裡的龍園,曾經在這裡住了四個月,裡面的一草一木她都已經非常的熟悉了。
即使是曾經在這裡住過的傭人,要回來看看,龍家也都會開門讓人家進去的,何況是她這個曾經住這裡的少夫人呢。
“我想進去收拾一下我的東西,我還有一個纏了紅絲線的金戒指在抽屜裡沒有拿到,”子心祈求的望着保安,然後輕輕的說:“我的東西一點都沒有拿走過。”
倆個保安聽她如此一說,相互看了看,面露爲難之色,不過還是又走進保安亭,再次拿起電話,又給裡面打電話。
終於,三分鐘後,保安再次走出來,然後微笑的看着子心,鬆了口氣的說:“龍小姐說了,讓你在這裡等一下,她很快就把你的東西拿出來。”
子心點點頭,輕聲的對着保安說了聲謝謝,然後只能走到旁邊的一棵樹下去站着等龍天嬌的到來。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她和顏辰軒吃了窯雞開車回來,龍天敖就站着這顆樹下,他手裡的菸頭流星一樣的*在地上。
那天晚上,他和顏辰軒打了一架,她還曾傻乎乎的以爲他在爲她吃醋。
那天晚上,她來月事,他開車去幫她買了衛生棉,還幫她衝了紅糖水,第二天早上門口還放着一罐薑湯。
是不是,她總是那麼傻那麼傻,是不是她心靈的最深處總是還期盼着他的回頭,所以才那麼固執的要把離婚的事情推到三年後,還不停的給自己找藉口什麼龍家的家規什麼父母的面子等等?
萊雨晴曾說過她,要打離婚官司什麼時候不能打?真要離婚,龍家的家規關你什麼事?面子的事情,三年後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她又苦笑了起來,人們說戀愛中的女人最傻了,然而,她嫁給龍天敖,明明沒有愛了,可,爲什麼,她依然還是那麼的傻,那麼的傻?
二十分鐘後,龍天嬌出來了,她手裡提着兩個購物袋,見到子心,把兩個塑料袋朝她面前重重的一扔。
“拿去吧,不就幾件破衣服,還要回來拿?”龍天嬌臉上是嘲諷的神色,然後又冷冷的扔過來一枚金色的戒指。
“這麼個破戒指,還土裡吧唧的纏着半圈紅絲線,應該是你奶奶或者你外婆用過的吧?送給我不要,趕緊拿着滾。”
話落,即刻把那個金戒指給扔了過來,金戒指在地上滾動了兩圈,然後在子心的腳邊停了下來。
子心的雙手死死是握緊成拳頭,溫熱的液體再一次在眼眶裡打轉,用盡全部的毅力來控制着自己不朝龍天嬌揮拳頭。
龍天嬌向來飛揚跋扈,她以爲她就是沒有教養,可是沒想到她也如此的落井下石。
子心蹲下身來,用手撿起這枚金戒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裡,戒指依然和五年前一樣金光閃閃,紅絲線依然那麼紅格纓纓,鮮豔奪目。
曾經,她以爲這是她的全部,曾經,她以爲,這是他對她掏出的那一顆心......
而今,這枚金色的纏繞着紅絲線的戒指,卻見證了他們這段風雨一吹就即刻倒塌的愛情。
她平常的衣服凌亂的散落了一地,她很想學一下電影電視裡那些驕傲的女主角,也來一個非常優雅的背影,驕傲的轉身離去。
可是她沒有,因爲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驕傲的資本,她身上的錢,夠不了幾天坐車的了,而且還要在張明輝家裡吃住。
把手裡的金戒指小心翼翼的放進自己的包裡,顧不得龍天嬌那嘲諷的神色,一步一步的來到這兩個購物袋邊。
伸手,把那些散亂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慢慢的疊好,謝天謝地,這些衣服裡有兩件是冬天穿的厚外套,至少,這個冬天,她可以不用買外套了。
她不知道電影電視裡的女主角爲什麼那麼有骨氣那麼有志氣,可她什麼都沒有,因爲現實很殘忍,她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一件又一件,子心把這些衣服撿起來,再慢慢的裝進購物袋裡,提上購物袋,擡起頭來,看着還站在那裡一臉鄙夷的龍天嬌。
“龍小姐,我今天來這裡,不是要進龍園也不是要向你乞討什麼東西,請轉告龍夫人,我歸寧時龍家曾經送了一瓶酒給我父親,希望龍夫人能去證明一下。”
子心的聲音不卑不亢,只是如實的陳述,對於龍天嬌的無禮,她完全選擇了無視。
“你歸寧的時候,我還在國外呢,對不起,我媽因爲我哥和你離婚的事情鬧得昏迷不醒現在臥病在*,我們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來關注秦市長家的事情。
龍天嬌說完,隨即轉身走進了龍園裡面,踩着七寸的幹跟鞋,篤篤篤的扭着小蠻腰走了。
子心楞站在那裡,夜涼如水,燈光昏暗,而她的心,就被龍天嬌那跺跺跺的高跟鞋踩得鮮血淋漓,擲地有聲。
是怎麼轉身離開的龍園,她自己其實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只知道原本已經傷痕累累的心,居然還能被人踩出血來。
兩個購物袋,是她的屈辱,而今天,她卻兩手提着屈辱,從龍園門口一步又一步的走着,走向黑夜,更深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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