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辰軒連夜去超市買了許多的食物和藥品,用了一個大大的登山包來裝上,希望能夠帶過去,那邊急需這些物質,能分一些給缺食少藥的災民也好,
晚上零點給濱海家裡打的電話,沒敢說自己去災區當志願者的事情,只說在北京和同事們一起忙賑災的事情,還說自己捐血的事情等。
父親對他的做法給予了肯定,說他做得很對,現在災區有困難,能盡多大的力盡多大的力,捐血捐物發動更多的人加入進來都是一個公民應該做的。
他第二天早上在機場和雷廷俊等幾十個校友會面的,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揹着大大的包,包裡也都是災區急需物資和藥品。
到這裡時,顏辰軒才知道京城四少的四少彭少卿在裡面,他們這是一趟專機,是屬於包機,彭少卿少見的低調,跟大家也都很和氣,顏辰軒覺得彭少卿並不像傳說中的那種紈絝子弟。
因爲是包機,大家也都很準時的趕到,不需要等人,所以都十分順利的上了飛機。
飛機飛行了兩個多小時,雖然大家都是去當志願者的,可是每個人都很沉默,幾乎沒有人交談。
顏辰軒坐在窗戶邊,也不知道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還是心情緊張的緣故,他莫名的覺得有些不舒服,可究竟是哪裡不舒服,他也說不上來。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其實也未必就是睡覺,閉上眼睛就是讓自己休息一下,因爲下了飛機等下就有的忙的了。
好像的確是睡了一會兒,很少的時間,也許是十幾分鍾也許只有幾分鐘,進入四川后飛機一直在雲層上,天氣非常是不好,到達雙流機場上空,又不知道什麼原因,估計是空中管制什麼的,反正盤旋了近二十分鐘才讓降落,不過降落的時候總算比較順利。
成都正在下雨,顏辰軒走下飛機就先開了手機,信號也是正常的,他嘗試着給秦子心打電話,可手機裡傳來甜美的提示音,你撥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不在服務區,估計北川那邊通訊還沒有搶修通,據說救援隊伍剛剛到汶川,北川現在還沒有打通,救援隊也還沒有到達,那裡的情況依然是一無所知。
他試着給子心的手機發短信,他不知道短信她能不能收到,他也顧不得那麼多,反正現在事情多,他要忙去了。
成都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好,城市也基本恢復了正常的秩序,不過空曠的地方依然搭滿了帳篷,但是交通情況已經恢復正常了,路上時常能看見救護車鳴笛疾馳而去,
因爲彭少卿提前和這邊聯繫好了,大家的第一站點是成都,首先去了那邊志願者登記聯絡點,顏辰軒剛進門不到兩分鐘就遇到了餘震,屋子一下子晃了起來,大家都嚇了一跳,聯絡點的人倒是很鎮定:“沒事,這小震,晃着晃着就習慣了。”
大家要分散開來,顏辰軒說自己要去北川,雷廷俊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彭少卿說目前北川的道路還沒有搶修通,估計進不去,我們一路朝重災區走,能到哪裡就到哪裡,能幫忙就幫忙。
這是個好辦法,顏辰軒也沒有再堅持,然後大家分散到各鄉鎮去了,他和雷廷俊還有幾個人在一起,儘快的投入到了抗震救災中去。
天下雨,災區災情依然嚴重,很多重災區的道路還沒有搶修通,而且下雨就容易塌方泥石流什麼的,就讓整個救援工作更加的困難。
很難找到車,他們就徒步前行,每個人都自己背了睡袋乾糧和水,絕不給災區人民添麻煩,這是首要的宗旨。
一路上的情況慘不忍睹,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滿街都是攜家帶口的居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魂未定,孩子的哭聲,大人的抽泣聲,老人失去孩子的悲痛聲。
他和雷廷俊加入到一次又一次救援當中去,送水,送乾糧,背傷員,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也不記得走了多少路,進了多少的廢墟。
彭少卿包了車過來,說去汶川,那邊災區更嚴重,一路上都是救援隊伍,武警官兵,醫療救援隊,記者,志願者,大家都不分彼此,全部都投入到同一項工作中去。
15號下午三點多,通往北川的路才搶修通,顏辰軒的手機這時卻意外的收到了秦子心的手機發給他的短信,他的心緊張得差點都要跳出來了。
雷廷俊見他傻愣愣的站在那裡,趕緊走了過來,用手推了他一下,“發什麼神經呢,趕緊走吧,不是要去北川嗎,據說現在路搶修痛了,不過聽說北川比汶川的災情還有嚴重,前方傳來的消息,整個縣城都跨了。”
“子心發短信給我了,她應該還活着,”顏辰軒說這話時,整個聲音都在顫抖,拿着手機的手也在顫抖。
“她怎麼說的?趕緊按開看看。”雷廷俊也跟着高興起來,畢竟秦子心是他們的同學,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他們都很着急。
這麼多天來,顏辰軒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臉,然後看了雷廷俊一眼,這才按開短信來:你好,這個手機我在北川中學的體育場上撿到的,北川中學一千多人被埋在廢墟下,你要找的人估計已經不在人世了。
手機幾乎是一瞬間從顏辰軒的手裡滑落,他整個人麻木的站在那裡,大腦裡一片空白,唯有那不在人世幾個字在腦海裡盤旋。
“子心!”他終於大喊了一聲,一下子蹲在地上,這麼多天來堅持的念想一下子全都垮了下來,眼淚在一瞬間滾落,他用手抱住頭,痛哭失聲。
雷廷俊站在一邊,手在顏辰軒的肩膀上拍了拍,想要安慰他兩句,可他的嘴剛要張口,眼淚已經嘩的一下滾落了下來。
秦子心,他們的同學,那個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眼睛比泉水還清澈,聲音比百靈鳥還要清脆的女孩子,那個永遠充滿陽光充滿活力堅強而有倔強的女孩子,就這麼遠去了,永遠的遠去了!
陸振東是13號下午的飛機,當時他想要更早一些,偏飛機都忙,買不到票,他在機場焦急的等着,最後終於買到一張經濟艙的票。
他二話沒說就上了飛機,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坐經濟窗,他沒有在意,心裡堵得慌,他沒有跟隨父親的團隊走,他一個人單獨前行。
他不是去當志願者的,也不是記者,更不是醫療隊的人,他去災區,就一個目的,去找秦子心,找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晚上纔到的雙流機場,夜晚沒有到災區去的車,汶川好像有災情傳來,可北川一點都沒有,據說通往北川的路還沒有修通。
在成都下榻的酒店,餘震不斷,他也沒有跟父親聯繫,父親是來工作的,當然比他忙很多,他自己一個人前行就好了。
可在酒店他根本睡不着,電視裡滾動着那些畫面注目驚心,餘震又時有發生,他擔心着秦子心,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不停的抽菸,弄的整個房間都是煙味。
凌晨時分,一次餘震傳來,屋子不停的搖晃,他即刻推開門衝了出去,走廊上都是人,大家都朝樓梯涌出,電梯被棄之不用。
樓下很多人,大家都站在那裡,酒店搖晃了幾分鐘後終於安定下來,然而誰也不敢貿然上樓,都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呆呆的看着。
在酒店的樓下一直站到凌晨四點鐘左右,大地一片寂靜,彷彿剛纔只是它在睡夢中打了個哈欠。
很多時候,只有臨其境,才知道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麼的羸弱,空地上的人逐漸的散去了,酒店的服務員過來勸大家回房間去睡覺。
陸振東向來是個膽子大的人,所以酒店服務員一說可以回房間去了,他第一個就回去了,再說了,這裡是成都,明天還要進重災區,這樣的情況遲早都得適應纔是。
經歷了這一次餘震,他倒是能睡着了,也許是心下放鬆了的緣故,倒在*上一覺就睡了過去,直到早上八點多才起*來。
退房時才知道昨晚凌晨那一次餘震是地震後規模最大的一次,據說通往幾個鄉鎮的道路又被堵住了,因爲狂風暴雨,山體滑坡和塌方讓剛剛搶修通的道路再次中斷,包括他要前往的汶川。
但是陸振東不能再等了,他也等不起,跟這邊的朋友聯繫了一下,然後朋友說彭少卿來了,組建了志願者隊伍,現在有一輛包車有個位置可以稍上他一起去。
朋友原本也是有車的,偏也在用,現在車緊張,他原本和彭少卿關係惡劣,倆人從穿開襠褲就開始吵架打架,後來幾乎不怎麼說話,他看不慣彭少卿,彭少卿也看不慣他。
不過這會兒不是小肚雞腸的時候,他也懶得計較這是彭少卿組建的志願者包的車,當務之急是前往汶川然後再前往北川。
越野車,車上一車的物質,以藥品居多,當然也有帳篷帆布之類的,他的行李包裡也一大堆這些東西,原本想一路上分給災民的,現在遇上他們,他直接給了他們。
他其實自己有車,早知道就從北京開車過來了,當然現在說這些是後話,因爲他走的時候沒有想到這麼多,只是一門心思想着來找秦子心的。
滿滿一車物質,後排坐了三個人,他們把副駕駛座位讓給了他,不過他的腳底下也塞滿了東西,他勉強把自己的高大身材擠了進去。
車上的人他都不認識,不過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而且都是從北京趕來的,大簡單的打了個招呼,相互通了姓名。
車行了兩個小時後,山路開始崎嶇難行,一路上不斷遇到賑災救援的車隊,武警官兵的車隊,救護車,醫療車隊,各電視臺的採訪車等。
路越來越狹窄,山上時有大石頭落下來,陸振東坐的越野車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繞行,只是越往前走路越艱險,山上落下來的石子在車頂上嘭嘭嘭的亂響,讓人心裡一陣緊似一陣。
開車的司機是本能人,一邊小心翼翼的開車一邊用四川方言咒罵着這該死的老天爺,同時嘴裡時常冒出“龜兒子”等土話。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了汶川,然後大家下車,汶川的情況的確是非常的糟糕,陸振東原本是來找秦子心的,可是看着這些情景,他不得不把找秦子心的事情丟在一邊,迅速的和這三個志願者加入到了搶救災民中去。
車上的物質分發下來,很多的傷員,大家忙碌起來,在這樣一場時間就是生命的賽跑中,誰也沒有在意誰是陌生人,好似很早以前我們就是一家人一樣。
從早忙到晚,他一直記掛着去北川,可是北川的道路一直都沒有搶修通,現在進不去,晚上在汶川住的,就在那輛越野車上,大家就在車上啃麪包或者幹啃着方便麪,然後就着礦泉水,司機也一樣。
通往北川的路是15號下午搶通的,當時陸振東已經跟着救援隊離開了汶川去了綿羊,幸虧綿羊通往汶川的路也搶修通了。
他說要去北川,這輛車也說要去北川,他們又去裝了一車的物質,據說也是志願者捐贈的,陸振東第一次覺得彭少卿比他以前所認識的要來得高大,雖然他是他們四個人中個子稍微矮的那一個。
繼續包着這輛車朝北川趕,已經是傍晚,陸振東抽空給秦子心的手機發了條短信,他想路通了,通訊也應該搶修通了。
短信並沒有立即回覆過來,他也沒有去多想,反正現在災區一片混亂,秦子心說不定忙着救人沒有看到短信也不一定,她看到了會給他回覆的。
原本要連夜趕往北川的,然而車行到一個最險峻的轉彎處,卻被一名交警給攔了下來,這名交警戴着一頂灰塵撲撲的警用安全頭盔,身後不遠處停着一輛同樣是灰塵撲撲的警用摩托車,他的樣子看上去疲憊不堪,手勢也不是很有力,估計是堅守崗位的時間很長了。
手勢雖然不是很有力,不過態度非常的堅定,見他們車停下來,即刻走了過來,依然用不是很有力的手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禮貌的告訴他們,晚上不能前行,前面的路剛剛搶修通,但是晚上估計還要餘震什麼的,而且又下雨,山體滑坡非常的嚴重,還有塌方,讓他們等明天早上再前行。
沒有辦法,只能退到一個稍微寬敞的地方,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在車上呆*,明天早上第一時間把這車物質送到北川去。
陸振東掏出一塊巧克力嚥下去,連續兩天啃麪包和方便麪,他的胃灼痛得難受,又喝了點礦泉水,然後看了看站在那裡的交警,想了想,推開車門下車。
他把麪包和水遞給交警,然後問他在這裡站多久了,交警說已經一天*多了,超過二十四小時了,他的眼眶一熱,推交警去車上休息,他來替他。
“你會嗎?”交警有些不放心。
“我當過兵,基本的都會,何況就是把車攔下來,這個我肯定會。”他用肯定的語氣告訴交警,然後讓他在車上好好的休息。
晚上的車不多,但是依然又救援隊的車要冒着危險前行,又是下雨,他冒雨站在那裡,把志願者的車和私家車都勸下來,然後救援車前往。
不知道站了多久,其實大腦裡已經沒有了時間觀念,只知道天黑得嚇人,餘震傳來,轟隆隆的響,遠處又有房屋倒塌和山體滑坡,石頭滾下山來的聲音大得驚人。
警笛聲時有傳來,那是救護車的聲音,他的手機響起的時候,應該是凌晨了,他幾乎是楞了一下才發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把手機從包裡掏出來,拉了拉衣服把手機遮蓋住,藉助手機的背光,他看清了來電是秦子心三個字,當時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子心,你在哪裡?”他不等對方說話就先喊了起來,聲音激動得在風雨中顫抖。
對方沉默了片刻,然後一個陌生的男聲用非常沉痛的傳來:“這個手機我是在北川中學撿到的,北川中學18個班被埋在了廢墟里,你要找的人,估計……”
這個人後面還說了些什麼話他記不清了出了,模糊的零碎的聲音,就像是這次地震一樣,是一次天崩地裂的地震,身邊所有的山峰全都垮塌了下來,他腳下的地在不停的下沉,一直的沉,最終垮塌的山峰把他下沉的地方填滿,他整個人就埋了下面,埋在了幾千米下的廢墟里,無論怎麼用力,他都推不開那些廢墟。
四周全都是黑暗,他的眼睛好像在一瞬間失明,所有的希望之燈都在這一刻熄滅,沒有未來,沒有光明,沒有明天......
那個人說了很多,他聽不清楚,也許是信號不好的緣故,反正通話斷斷續續的,而且還夾雜着大量的噪聲,他最後終於問了一句:“那她現在究竟在哪裡?”
“不知道,”對方遲疑了一下然後又說:“也許還在北川中學的廢墟下面,因爲廢墟下面壓着一千多人呢……”
電話是什麼時候掛斷的他不知道,他整個人泥塑木雕的站在那裡,四周安靜得可怕,狂風和暴雨放肆的虐。
車上的那名警察醒過來,看見那樣的他嚇了一跳,連忙叫了車上另外三個志願者下來,然後迅速的來到他的身邊問他怎麼了。
他在他們推他的那一刻緩過神來,然後眼淚在一瞬間滾落下來,他用無比堅定的聲音告訴他們,他要去北川,不能等明天早上,現在就要去,一定要去,因爲他的女朋友在北川。
他們從未見過一個大男人流淚,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沉默,雖然不知道他女朋友怎麼樣了,可看他手裡死死的捏住手機,恍然間明白了什麼,現在地震呢,估計情況不太妙。
交警終於答應放他們前往,凌晨三點多,他們的車冒雨上路,那司機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坐在副駕駛室裡幾乎是自言自語的說:
我一定要去找她,我不相信她就這樣去了,我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別說北川中學的廢墟下埋了一千多個,就是一萬多個,他也要一個一個的去辨認去找,一定要把她給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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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胡楊囉嗦兩句,也許有些親不喜歡看寫地震這兩章章,其實胡楊寫的時候也同樣悲痛,整整四年過去了,可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腦海裡,胡楊依然忍不住流淚。明天會結束地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