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驗接到尹路堯的電話時剛好結束了晚上的課程,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宿舍,這半個月以來他和尹路堯一面都沒有見過,甚至連電話也都沒有打一個,明明就是戀人的關係卻搞得好像陌生人一樣。
但是住學校這是陳驗自己的決定,更何況班上絕大多數的同學也都選擇了住校,除非是家離學校比較近的可以每天回家。
陳驗有他自己的考慮,一方面住在學校可以一心一意學習,另一方面尹路堯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陳驗不想打擾尹路堯讓他分心。
難道說陳驗就一點點都不想尹路堯嗎?錯,他想得幾乎快要虛脫了!
每天晚上下課回到宿舍握着手機手心都出汗了陳驗都沒辦法撥出那個早已爛熟於胸的號碼,他糾結,可他更加不想因爲他的一通電話而讓這段感情起什麼變化,他不想讓尹路堯覺得他就只會把精力放在你儂我儂這樣芝麻綠豆的小事上面。
尹路堯也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他,這就更讓陳驗覺得尹路堯時刻都在忙着大事,他就更不應該一通電話過去煩着大忙人。
陳驗已經計劃好了,等自己完成了中級財務課程拿到了證書可以幫尹路堯分擔了再回去,那樣會理直氣壯一些,他有自己的驕傲,尹路堯越優秀他就覺得越不安,生怕哪一天尹路堯會一腳把他踢開。如果他有本事了那就不一樣了,尹路堯一定就會對他刮目相看的,而不僅僅只是牀上的伴而已。
陳驗不要和尹路堯只保持着那種可有可無的牀上關係,單純如他也有了野心,那就是用盡一切手段都要拴住尹路堯的野心。
潘粵說得沒有錯,只有在能力上得到尹路堯的重視了纔有可能留在尹路堯身邊,那天在海上,如果不是尹路堯也許陳驗早就下去見閻羅王了,而尹路堯更是因爲救他而削掉了左手的小手指,尹路堯肯爲他付出到這種地步該喜該憂?
或許是該喜的吧,你看,尹路堯那麼愛你,愛到肯爲你自殘。
可是反過來想想,如果自己足夠有本事,還會需要尹路堯自殘來保住這條命嗎?
陳驗可沒有忘記那天在甲板上的人除了那個兇巴巴又醜陋的中年男人和尹路堯之外還有張途,“天齊”那麼多掌權的大佬,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張途可以和尹路堯一起參與“天齊”的最高決策。
對於張途,陳驗從一開始知道有這號人物的嫉妒和無端憎恨到現在的佩服和仰望,他經歷了一個自己都無法想象的階段。
張途是和尹路堯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他們之間有過命的交情,這是顏雅茹告訴他的,所以陳驗清楚地知道他要想取代張途成爲尹路堯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是不可能的了,他愛尹路堯那就必須連帶他身邊的人一起愛了,愛屋及烏嘛,所以他一點一點地把心底對張途的嫉恨轉化成了對偶像的膜拜,是的,張途現在是陳驗的偶像,他的目標就是向張途看齊,就算不能取代那也要不斷靠近。
尹路堯的這通電話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陳驗一點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已經漸漸學會不要時時刻刻都想着尹路堯了,他已經把整顆心都撲在了學習上,他清楚地明白他的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那就萬劫不復了,所以就算是孤注一擲他也要賭一把。
賭,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賭,那隻能坐以待斃。正如顏雅茹所說,沒有新鮮感的感情並不能長久,現在陳驗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其實這並不是很困難的選擇,陳驗自然知道他該怎麼選,陳驗也知道尹路堯不是一個肯安於現狀的人,他有他的雄圖霸業要實現,陳驗要做的,只能是推波助瀾,而不是袖手旁觀。
註定,回不去了,陳驗人生的初衷再也回不去了,因爲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原點早已遠去。
可要說尹路堯的這通電話絲毫都沒給陳驗帶來震撼那也不現實,當尹路堯在電話那頭輕言細語地呢喃着“驗驗,我想你了”時陳驗就沒忍住淚流滿面了,實在是太想念了,想念到他快要無法自主了,每一分每一秒他都需要竭力將尹路堯從他的腦子裡驅趕出去才能靜下心來學習。
現在,尹路堯來了,就在校門口等着陳驗。
陳驗這輩子都沒這麼心急過,他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了校門口,那裡,身形挺拔的男人正斜倚在車前蓋上抽着煙,夜幕下紅色光點一明一滅。
“路堯。”陳驗刻意壓制着心底的興奮,呼吸仍然很混亂,教學樓到校門口他用了五十米衝刺的速度。
尹路堯擡頭時正好和三米開外的陳驗四目相對,小傢伙正呼呼喘着粗氣,胸膛起起伏伏,清秀的臉頰上紅霞紛飛。
扔了煙用腳碾滅,尹路堯這才站直了身子,他沒有靠近,陳驗也沒再靠近,似乎怕打破這個唯美的夢。
尹路堯笑笑,慢慢張開了懷抱,問:“沒有打擾你上課吧?”
“沒,剛下課。”陳驗的呼吸平穩了一點,他死死盯着眼前帥氣的男人,生怕一個不小心尹路堯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還不過來?”尹路堯佯裝生氣,“是不想見到我?”
“我……我只是太想念你了。”陳驗撥浪鼓一樣搖頭,“一直都很想見你。”
“真是傻瓜。”尹路堯嗔怪道,陳驗不動他卻是站不住了,快步朝陳驗靠近,然後一把將瘦弱的人擁入懷中,“想我可以給我打電話的,爲什麼不打?嗯?”
感受着熟悉的溫暖懷抱,陳驗又差點丟臉地落淚,他把臉深深埋入尹路堯的胸口,喃喃道:“我怕打擾你,你很忙。”
“呵呵,我又不是機器人,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停工作的。”尹路堯的大掌在陳驗的背上輕輕拍着,他喜歡這個動作,很喜歡。
“嗯。”陳驗模糊地應了一聲。
“嗯?”尹路堯覺得有些不對勁,用力將陳驗從他懷裡挖出來才發現陳驗的眼眶緋紅,牙齒死死咬住下嘴脣,極力忍耐着什麼。
“怎麼了?”尹路堯捧着陳驗的小臉,突然覺得有些心疼,半個月了,他不曾主動聯繫過這個深愛着他的人。
陳驗只是搖頭,拼了命地搖頭,他一直都認爲自己是堅強的,孤兒院的大火燒不死他,那麼多年艱難的生活打不倒他,複雜的計算題現在也難不倒他了,可他就是這麼輕而易舉就被尹路堯感動了,僅僅只是一次時隔半個月的探視,或許陳驗是太容易被滿足了。
“到底怎麼了?”尹路堯有些急了,他從來都不擅長處理這類事件,他的牀伴也從來都不像陳驗這樣愛哭鼻子。
陳驗再也忍不住了,無聲地哭着,淚眼婆娑地望着尹路堯,視線被眼淚模糊了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尹路堯看。
“我的祖宗,這可是校門口,雖然很晚了沒人進出,可門衛大叔還在呢。”尹路堯沒辦法了,只好壓低了聲音湊近陳驗的耳邊小聲說道,“不要搞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要不然門衛大叔就該過來找我算賬了。”
陳驗一聽就破涕爲笑了,他還特意轉過了頭去看門衛室那邊的動靜,哪裡像尹路堯說的那樣大叔正觀察着這邊的動態,看門的大叔正撐在桌子上打瞌睡呢。
“路堯,今晚留下來吧。”陳驗主動摟上尹路堯的腰,臉貼着尹路堯心臟的位置,淡淡發出邀請。
尹路堯沒想着拒絕,本來今晚開車過來就沒打算回去的,可他總是喜歡玩點口是心非的遊戲。
“我可不住你們學校的破宿舍。”
陳驗笑了:“你想住也住不了,查房的時候一定給你趕出去。”
“那你還讓我留宿?”尹路堯伸手揪了揪陳驗臉上的肉肉。
“這周圍酒店還少嗎?”陳驗側臉過去就要咬尹路堯的手指,“要是沒帶錢的話我請。”
尹路堯被這句話給逗樂了,笑得連肩膀都在顫抖:“快別逗我了,你老公我缺什麼都不缺錢。”
“老公?”陳驗抓住了重點,仰頭看着尹路堯。
尹路堯挑眉,邪氣地笑:“怎麼?你不承認?”
“我可不敢。”陳驗小白兔一樣又縮回了尹路堯的懷中,“就盼着你這句話。”
直到很多年之後尹路堯都忘不了陳驗今晚的這句話,可能他真是太過忽視他了,只是無奈他尹路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好人,所以註定是要辜負的。
好人,壞人,界限到底在哪裡?
2013—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