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東城帶着屈辱和憤怒離開後,蔣百里不解的問道:“總座,您好像對汪精衛很反感?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都是行政院院長,而且此人早年追隨孫先生從事革命,有刺殺過滿清攝政王,有着極高的聲譽與威望,卑職總感覺即使總座不喜歡這個人,也沒有必要當面翻臉,得罪於他。”
趙鎮藩點頭附和道:“參謀長說的有道理,而且,這個汪精衛名聲還不錯啊,聽說當年刺殺滿清攝政王失敗入獄後,還曾經寫四首有名的五絕詩句。”
“四首五絕詩?”張興漢嗤之以鼻的道:“就這王八蛋寫一百首,也抹殺不掉他骨子裡的漢奸秉性。”
趙鎮藩與蔣百里對視一眼,從各自眼中都看出了愕然與無奈。
他們想不通,作爲與汪精衛毫無瓜葛的張興漢,怎麼會對此人如此厭惡。
蔣百里輕聲朗誦道:“ 銜石成癡絕,滄波萬里愁。 孤飛終不倦,羞逐海鷗浮。
奼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 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塊,不負少年頭。
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青磷光不滅,夜夜照燕臺。”
吟吧,蔣百里忍不住稱讚道:“不管總座怎麼厭煩此人,也不管此人人品究竟如何,光憑這幾首五絕詩句就不難看出,汪兆銘絕對是一個滿腹經綸。才華橫溢之人。”
這大漢奸就是太聰明瞭,聰明的過了頭,自以爲是搞他孃的什麼曲線救國,說白了還不就是賣國投敵當漢奸嗎。
張興漢心中暗自腹語。
“罷了罷了,不提這個討厭的傢伙了。”張興漢不耐其煩的擺了擺手,向沈星夜問道:“對了逸之。你在電文中不是說還有一個重大的情報嗎。什麼情報?”
沈星夜恍然擊節道:“對了,剛顧着忙接見剛纔那小子去了,差點把這件事情給忘了,是這樣的,艾莉絲小姐從英國傳來幾個極其重要的消息。
前不久,英國首相接見了日本特使,要知道日本人與英國人近年來可是一直不合。幾乎處於敵對狀態的啊。
除此之外,艾莉絲小姐說,英國政府很可能會與日本人達成某些合作,具體內容現在她還在打探當中。
另外還有就是,據可靠消息,俄國人,法國人以及德國人。意大利等歐洲各國都可能再與日本人談判。”
“都在和日本人談判?日本人再搞什麼鬼?他們現在都快亡國了。還拿什麼去和西方列強談判。”趙鎮藩一頭霧水的道。
“難道是在談對付我們?”蔣百里在日本多年,很瞭解日本人的揍性,蹙眉猜測道。
張興漢對蔣百里的猜測頗有些意外,點頭道:“參謀長猜對了,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日本人也只剩下向西方列強求助這一條路可走了。”
“可是。西方列強會那麼傻,去幫助日本人?”趙鎮藩道。
“如果是單純的幫日本人。不可能,就算日本人全死光了,西方列強也不會有任何一絲的痛惜。
但如果涉及到他們日後的在華利益整個亞洲的勢力格局,那還是有可能的。”張興漢意味深長的道。
“總座的意思是,英法德等國會幫助日本人與我們開戰?”趙鎮藩吃驚的道。
張興漢若有所思的道:“開戰眼下倒還不至於,但很可能會給日本人提供極大的幫助,比如資金,各種戰略資源,以供日本人恢復實力,從而與我們繼續抗衡牽制。”
“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還真有些難辦了,對於出海的日本船隻我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攻擊,從而封鎖日本對外貿易。
但要是其他西方國家我們卻不能這麼做了,我軍戰鬥力雖然強大,但眼下卻還不具備同時和西方列強開戰的實力。”蔣百里一臉擔憂的道。
“說難辦,其實也不難辦,只要我們對日本國宣戰,那就可以以交戰國的身份名正言順的封鎖外國船隻自由進入日本,從而繼續完成對日本的戰略封鎖。”張興漢若有所思的道。
“可是對日本國正式開戰,需要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出面才行啊,我們口頭上說的不算啊,畢竟南京國民政府纔是目前中華大地唯一的合法政府。”趙鎮藩有些失望的道,而就在剛纔張興漢才把外交部頂頭上司的特使給轟走了。
蔣百里也是有些頭疼,偏偏局勢變化的還這麼巧合,哪怕早點得知這個關係,張興漢也不至於得罪汪東城。
就算得罪了,作爲參謀長的他也會去幫忙園園場,不至於讓他這麼下不了臺,從而與汪兆銘一系結仇。
不過張興漢沉思了一會,語氣平淡卻驚人的道:“看來爲今之計,只有儘快南征了。”
“南征?”蔣百里與趙鎮藩聞言都大吃一驚。
後者有些不敢確定的問道:“總座說的可是南下中原?”
“不光是中原,江南,華東都必須進攻,最終目標就是南京城。”張興漢語出驚人的道。
趙鎮藩臉上的震驚很明顯,雖然對於東北邊防軍實力日益強大的他早有預感,張興漢早晚可能揮師南下,但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至於蔣百里卻陷入了沉默之中,並未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總座,如果南下中原的話,是不是需要從九州島調一些部隊回來?畢竟我們現在所能調動的機動部隊主力大多都在九州島。
西北五省與華北招募的新兵還在訓練之中,暫時恐怕無法形成有效的戰鬥力。”趙鎮藩問道。
“不用,半年之內,九州島上的四十六萬大軍一個人也不能動,這不但有助於我們在九州島上迅速穩定局勢,也是威懾日本本州島的戰略力量。”張興漢信心滿懷的道:“進攻黃河以北,第四集團軍的兵力足夠使用。”
………
當天晚上,蔣百里與趙鎮藩受邀到張興漢家中喝酒。
二人分別乘車先後趕到,張興漢與妻子王若英親自到院門外迎接。
寒暄中,張興漢夫婦能夠明顯感覺到一向對他們很熱切的蔣百里今天態度有些冷淡。
這一切張興漢都看在眼裡。
王若英在周嫂與婆婆的幫助下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很豐盛的飯菜。
張興漢與蔣百里、趙鎮藩以及郭忠、沈逸之五人推杯換盞,漸漸酒醉。
藉着酒意,張興漢故意拉住蔣百里的手道:“百里兄,你似乎對我軍要南下中原很不高興?”
趙鎮藩與沈星夜、郭忠三人都沒喝醉,聽到這話不由得停止了說笑,酒桌上一時間靜的落針可聞。
蔣百里與張興漢一樣心中有心事,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才目視張興漢道:“興漢,昔日我你初次相見時,你告訴我國家統一,一致對外是你的理想,保家衛國,驅逐日寇,復我錦繡山河更是你的追求。
可是你現在爲什麼要向自己的同胞動手?去年進軍西北其實已經在自相殘殺,不過孫殿英馬家軍他們都是些害羣之馬,滅了也就滅了。
但是,你知道一旦你進攻山西和中原,那將意味着什麼嗎?那將意味着30年的中原大戰將會重現,而且規模將會更大,會有更多的同胞慘死在自己人的刀槍下。
中華民族將再度陷入戰火之中,四萬萬民衆從此在痛苦煎熬中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可能萬劫不復。
你就是個騙子,一個最大的野心家,一個徹頭徹尾的軍閥。”
“對,我就是個野心勃勃徹頭徹尾的軍閥,怎麼樣吧?!”張興漢有些憤怒的吼道。
趙鎮藩等人見狀急忙欲勸,張興漢擺手制止了他們,與蔣百里對視道:“我是軍閥,但我的所作所爲起碼無愧於心,我至少對得起我身上這身軍裝,對得起中國軍人這四個字。
你以爲我很喜歡戰爭嗎?錯,我他媽討厭這該死的戰爭,更不希望與自己的同胞戰鬥。
但是,你看看九一八事變至今,南面那些軍閥都在幹什麼?
張漢卿手握數十萬精銳棄東三省三千萬父老鄉親於不顧,數十萬人馬不放一槍一彈就被日本人嚇得退走關內。
閻錫山,韓復渠,亦手握數十萬大軍,在東北淪陷,平津危急之時,他們在幹什麼?他們在觀望,在坐看自己的國土被侵略,自己的同胞被屠戮。
蔣委員長的中央軍,裝備精良,也他媽嚇得跟孫子一樣躲在關內不敢動一兵一卒。
在我們和數倍於我,乃至數十倍於我的日軍血戰時,你可曾見到他們派出一兵一卒趕來相救?
甚至在我們最危急的時候,還希望假借日本人之手消滅我們。
這就是我們的同胞,他們一個個全他媽是一羣自私自利的混蛋,老子要是野心軍閥,那他們就都是土匪,強盜,全是婊子養的。
我是希望看到國家統一富強,中華民族再次走向強大,但是要做到這些,我們必須要依靠四萬萬民衆的全部力量,而不是單憑我們東北一隅。
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發動南征,但是他們佔據了近百分之八十的國土和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卻根本無所作爲。
如今的國民政府腐朽到了極點,就像是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要想挽救,就必須讓它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