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際帆接到師部參謀長的電報後,便將手裡的工作交給了趙俊等人,一番囑咐之後他帶了兩個警衛員上路。
從炎劉鎮一帶要想回到“神鷹”主力部隊的佔領區,首先必須得向東,連續穿過合(肥)淮(南)公路,走上約十幾公里後,再穿越淮南鐵路,過了長豐,這才能到定遠縣境內。
鬼子由於兵力不足,這兩條至關重要的運輸命脈最近一直由僞軍把守,所謂的封鎖線其實很稀鬆,尤其到了晚上,只要不主動攻擊這些設在公路鐵路兩旁的僞軍據點,就他們三個要通過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當陳際帆帶着兩個隨從剛剛越過合(肥)淮(南)公路上的吳山鎮,準備過鐵路時,陳際帆發現,過不去了。
原先冷冷清清的鐵路上,鐵皮裝甲列車來回不停地巡邏,而且鐵路沿線的崗樓據點外熱鬧非凡,全副武裝的日軍正在這裡進進出出。
經驗豐富的陳際帆馬上意識到,出事了!
就在陳際帆三人留下來仔細觀察的這一個多小時內,從他們對面的鐵路上開過了十一趟鬼子的列車。南北兩個方向的都有,黑夜中列車車頭上刺眼的車燈像一棵大型的柱子一樣直射前方。由於是深夜,陳際帆儘管有微光望遠鏡,還是看得不太清楚。
但是陳際帆從鬼子頻繁運行的列車上,還是猜到些端倪。鬼子很可能正在往這一地區大規模增兵,或者鬼子正在從淮南往外緊急調運物資。反正不管怎麼說,這絕對不是好現象。部隊主力尚在休整中,如果鬼子大舉來犯,很有可能,整個師都得被迫打游擊,巢湖、全椒等縣也會得而復失。
爲了進一步摸清敵情,陳際帆把趕回師部會見陳嘉庚的事情忘到了一邊,率領兩個警衛在山裡蹲了整整一個晚上,直到天亮才趕回炎劉鎮游擊隊所在地。
正在村裡打穀場上訓練新兵的趙俊和文川浩等人猛地看見師長又出現在他們的視野,大家都是一愣。
“小俊,阿浩,馬上到隊部來,我有事情找你們商量!”陳際帆鐵青着臉命令。
“師長這是怎麼了?”趙俊隨口問旁邊的文川浩。
見文川浩只是微微點頭,趙俊說:“算了,你三天都說不上兩句話,還是親自問師長吧?”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師部,看見師長背對着他們,望着牆上的軍事地圖在出神。
“出什麼事了,頭?”趙俊上前問道。
陳際帆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地轉過身來,指了指牆上的地圖,說道:“你們過來看看!”
趙俊、文川浩兩人一臉疑惑地走到地圖跟前,盯了半天,疑惑的神色漸漸地變得嚴峻起來,因爲他們的師長已經在圖上畫了些標記,兩人都是出身特種部隊的軍官,來到這個時代後身經百戰,如何不知道師長所要表達的意思。
“頭,鬼子來了?”趙俊臉上很驚訝。
“現在還沒有準確的情報,我們的特工現在只能獲得一些日軍的外圍情報,像日軍大規模調動這種情報,除非我們能夠破譯對方的密碼,否則是不可能事先知曉的。昨夜,日軍在淮南鐵路上頻繁活動,我判斷定有日軍向本地區增援。只是目前還無法得知鬼子的兵力情況。”
“頭,您有什麼安排嗎?”趙俊繼續問道,文川浩也是一臉着急。
“我們這裡是敵佔區,離淮南鐵路又近,如果鬼子真的在這一地區大規模增兵,那麼我們現在的地方,在不遠的將來肯定會遭致日軍的報復性掃蕩。”
“可是我們的根基還很弱啊,能上戰場的新兵不足三百人,又缺乏重武器,加上游擊區還需要鞏固,基層組織尚待完善,要對付鬼子的掃蕩,幾乎是不可能的。”趙俊很客觀。
“阿浩,你也說說吧!”陳際帆轉身問文川浩。
文川浩因爲性格內向,平時很少說話,師長也很少點名問他,今天師長居然一反常態向他詢問,足見這事很棘手。
“這個,師長,咱們這裡躲是躲不過去的。”文川浩沉思了會纔開口。
“接着說!”陳際帆催道。
“打也不行!”
“哎我說文老兄,你就不能一氣兒把字兒給吐完嗎?真急死人了。”趙俊急眼了。
文川浩沒理他,接着說:“所以只能在別處想辦法。”
“別處?別處,你是說聲東擊西?”陳際帆似有所悟。
文川浩乾脆不說話了,他直接走到地圖跟前,用手不經意地在圖上劃了一條線,然後用眼神詢問陳際帆和趙俊兩人。
“明白了,阿浩你行!好吧,現在我命令!”陳際帆忽然語氣一轉。
趙、文二人立刻原地立正,等待師長的命令。
“游擊區從現在起進入最高戒備,槍支、子彈必須儘快發放到位。不能上戰場的,就地成立民兵組織,隨時準備疏散鄉親。讓徐揚帶上一個排前出到吳山鎮周邊活動,密切關注鬼子的動向。”
“那您呢?”趙俊問。
“這回我還真的要趕回師部了,阿浩的想法很大膽,但也很有戰略價值,我必須回去和老胡他們商量商量,如果真是鬼子來了,咱們怎麼的也得有所表示對不對?”
陳際帆把一切安排好了後,沒有再耽擱,先到電臺發一封電報給參謀長,然後直接帶着兩個警衛重新上路。
“瞧師長那眼神,壞壞的,文老哥,你給師長出了什麼壞主意了?”
文川浩沒理他,徑直向訓練場走去,過了會纔回頭一笑:“保密。”
以陳際帆他們的身手,要想通過鬼子的封鎖線並不難,然而這次陳際帆想的卻不是像捉迷藏似的悄悄溜過去,他想在鐵路旁邊呆到晚上再走,要通過仔細偵察,把這一帶的地形摸透。
就在陳際帆三人藏身鐵路兩旁仔細偵察敵情的時候,遠在巢湖的“神鷹”師部也得到了情報:日軍的確在往皖中地區調兵,隨軍隊一同過來的,是數量巨大的軍用物資。
潛伏在各地的特工開始源源不斷地把日軍的情報發回總部。日軍在三天之內完成了上萬人的兵力調動,是日軍在華期間最有效率的兵力調動。
8月24日,日軍第三師團第29旅團從信陽出發,經潢川、固始、霍邱到達淮南和蚌埠地區;
8月25日,日軍駐合肥的獨立混成第13旅團開始大規模往外增兵,獨立57步兵大隊進佔肥東;獨立58步兵大隊、獨立59步兵大隊和一個獨立炮兵中隊北上進駐長豐;獨立56步兵大隊、獨立60步兵大隊守合肥。
8月26日,駐九江的獨立混成第14旅團渡過長江,在安慶登陸,獨立61步兵大隊、獨立64步兵大隊進駐桐城;獨立62、63步兵大隊和旅團直屬炮兵中隊進駐廬江;旅團長藤堂高英少將和旅團部以及獨立步兵65大隊一個工兵中隊駐守安慶。
同日,駐安慶的日軍第116師團步兵第130旅團一部沿江向東進駐樅陽,其先頭部隊步兵第133聯隊一部已進至無爲境內蜀山鎮一帶。
駐南京和蕪湖之間的日軍第15師團一部,於8月24日在南京過江到達浦口、滁縣一帶,番號爲步兵67聯隊,野炮兵第21聯隊和一個輜重兵聯隊。
綜合各方面情報,日軍在皖東皖中地區周邊集中了四個旅團加上三個聯隊,近三萬人的龐大兵力。
日軍大規模的調動當然瞞不過軍事委員會系統龐雜的情報機構的眼睛,很快,這些更加準確的情報便送到了軍事委員會最高決策會議的辦公桌上。
“看來,日本人是下決心畢其功於一役,拔出我們在其後方的這顆釘子了,‘神鷹’獨立師情況堪憂啊。”政治部長張治中對蔣介石說。
“委員長,”副參謀總長、軍訓部長白崇禧不無憂慮的說道:“根據‘神鷹’獨立師上報的編制的情況和各方面情報估計,目前陳際帆的‘神鷹’獨立師總兵力一萬五千人,編有一個旅級的淮河軍區,兩個團級作戰單位、三個師直屬營級特種部隊和數目不詳的民兵,該師雖發展速度較快,但部隊仍屬輕裝步兵師。部隊嚴重缺乏火炮、擁有輕重機槍不到五百挺,各式步槍大約可裝備一萬四千人,現在這支部隊主要的問題是彈藥和醫藥極度缺乏。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們能再殲滅日軍一個完整聯隊,也會因爲彈藥和人員的嚴重消耗而不得不進行戰略轉移。”
“有這麼嚴重?”蔣委員長被白崇禧的一番話搞得有些震驚。
“還不止,就算‘神鷹’能夠安全撤出,那皖東六縣將重新淪陷。日軍的戰略後方將全部連成一片,其兵力的前鋒將直指我五戰區的大別山游擊區。”
白崇禧出身桂系,他不得不考慮五戰區桂系部隊,如果“神鷹”獨立師被聚殲與皖東地區,那麼大別山國軍主力將會受到日軍精銳部隊的猛烈進攻。
老蔣頭都大了,他現在主要的精力已經放在如何對付皖南那些新四軍了,現在日軍突然在皖中大舉增兵,一下子把他的計劃攪亂了。不管是不可能的,國際國內輿論那裡說不過去,可要管的話,拿什麼來管?要知道那個地方全是桂系的部隊,李德鄰和白健生這些傢伙會聽自己的?
老蔣接着問了陳誠、何應欽,又詢問了同爲軍事委員會委員的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程潛等人,這些高級將領們大多傾向於要求五戰區的國軍對日軍側背做有限出擊,以減輕“神鷹”獨立師正面的壓力。
只有李宗仁一言不發,蔣介石見狀,便問道:“莫非德鄰兄有什麼妙策?”
“我能有什麼妙策,”李宗仁苦笑着搖搖頭,“戰爭最終還是要靠實力的,在座諸公的建議都是站在抗戰全局的高度來考慮的,宗仁佩服,但這種打法對戰事的最終結果並無太大影響,‘神鷹’獨立師實力差距太大,最終還是避免不了人亡地失的結果。”
“德鄰有何高見不妨提出來,‘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只要對抗戰有利,就是好主意。”馮玉祥是副委員長,又是蔣介石的把兄弟,所以無所顧忌。
“委員長,煥章兄,諸位將軍,其實‘神鷹’獨立師的戰鬥力在座諸公有目共睹,即使沒有任何外來援助,他們也不至於被吃掉,論起打游擊戰,這些啃過洋麪包的年輕人絲毫不輸於八路軍,可皖東地盤是肯定保不住了。諸位請看,這裡瀕臨長江,背靠大別山,離日軍腹地南京上海僅一江之隔,又處日軍在華東的大動脈津浦路西側,戰略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因爲皖東‘神鷹’獨立師的存在,使得共產黨在這一地區的發展幾乎是一片空白,如果這裡丟失的話,我們失去的不僅是一個戰鬥力強悍的作戰師,而且是一塊至關重要的戰略要地,所以這一仗,我們必須全力支援‘神鷹’獨立師,挫敗日軍的進攻!”
李宗仁發言完畢後,下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經過一上午的討論,軍委會決策層終於下定決心,從軍委會戰略儲備庫中調撥自來得手槍500支,步槍(含刺刀)5000支,輕機槍400挺,重機槍100挺,迫擊炮40們,地雷八百枚,炸藥500公斤,單兵裝具6000套,以及藥品及其他作戰物資若干,共十二輛卡車物資,通過五戰區所轄的立煌、霍山向廬江運送。
爲保障物資的安全,李宗仁對五戰區二十二集團軍總司令李品仙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將物資送到!
大戰在即,巢湖師部的胡云峰心急如焚,他急切盼望師長早點回來,現在每一分鐘都很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