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負責斷後的趙俊帶着部隊在虹口區的大街上裝模作樣的地喊了幾句,又胡亂放了幾槍後,開着載有全隊武器裝備的卡車直奔南邊蘇州河上的外白渡橋。
在當時的上海,這座全鋼結構的外白渡橋可謂是地標性建築,任何一張地圖都會非常清除地標明,這座連接滬北和滬東的重要交通要道將再一次見證中華民族抗擊侵略、爭取自由的歷史。
北邊槍聲不斷,橋自然是已經封鎖了。迎接趙俊和他的車隊的是堵得嚴嚴實實的沙袋和沙袋後面黑洞洞的機槍。
“告訴兄弟們,沉着,在咱們手裡小鬼子就是紙糊的,看我臉色行事。”
“17混成旅團山崎中隊第三小隊奉命支援!”“小隊長”趙俊下車後一臉嚴肅地敬了個軍禮,然後左右觀察了一下橋邊鬼子的情況。
守橋的鬼子人數不多,本來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安,這下見到一個小隊的援兵總算鬆了口氣,來找麻煩的是支那軍中最能打的“神鷹”獨立師特種部隊,而他們這裡的位置又十分重要,保不準人家會從這裡衝過來。
趙俊很敬業,“報到”後馬上命令隊員們進入戰鬥位置,還很好心地勸說他的這些日本“戰友”們休息一下,放鬆放鬆緊繃的神經。
外白渡橋以北的大街上沒有什麼人,四周靜悄悄的。只不是能聽到遠處響起零星的槍聲,守橋的日軍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他們不知道,面前的趙俊和他的隊員只用了一分多鐘,就讓他們集體永遠休息了。
趙俊命令把鬼子的屍體全部搬進機槍掩體背靠背地坐着,然後便敬業地守住鐵橋等待師長他們的凱旋。
虹口區鬼子駐地的槍聲和火光很快就被無處不在的國民黨中統。軍統偵知,中統特工們還在納悶的時候,軍統干將蔣安華已經得到上級批准開始集結隊伍秘密趕往外白渡橋。
既然橋的北端被日軍封鎖,橋的南端也不可能風平浪靜,公共租界巡捕房和租界的少量駐軍如臨大敵,在橋南邊緊張地等待着。他們的目的是阻止日本人以任何藉口進入租界生事。
而附近埋伏的軍統蔣安華的第三行動小組卻急得不行,北岸不斷傳來的槍聲很明顯告訴他們,一定是陳際帆的部隊又殺回去了,可是虹口不比閘北,在這裡搞事是凶多吉少。
陳際帆此刻是顧不上架設電臺和誰聯繫了,他得帶着自己立下大功的部隊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說。鬼子的大部分部隊此刻雖在郊區,但是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殺回來。
南邊租界的燈光很顯眼,在黑夜裡就如同指路的方向標,只是外白渡橋那裡黑漆漆的,算時間趙俊也應該得手了。
凌晨三點左右,陳際帆率“雷霆”中隊驅車趕到外白渡橋,下車後陳際帆輕聲問趙俊:“有什麼情況沒有?”
“一切順利,就是那邊租界有人把守,過去有點麻煩。”
陳際帆向遠處黑漆漆的南岸看了一下,臉上微微露出些微笑,對趙俊說道:“小鬼子到處抓咱們,咱們就當一回鬼子闖進租界抓咱們自己。”
“好主意,可是進了租界往哪兒走呢?”
“進去再說,應該可以和軍統聯繫上,我還準備給他們一點禮物呢。”
果然不出所料,橋南邊租界駐軍和巡捕們一看到日軍卡車往這邊直衝過來,個個驚慌失色,鳴槍警告也沒用,又不敢真的攻擊車隊,只好無奈地看着這些“日軍”衝過路障,揚長而去。
這一晚上的上海灘,不可能平靜了。
一時間租界工部局、巡捕房的電話響個不停,緊接着各國大使紛紛被電話鈴聲吵醒。電話內容就是一個,日軍竟然不顧條約限制,闖進租界來了!
這還了得!日本人進了租界,那就等於是老鼠進了瓷器店,日本人的野蠻早就傳遍了全世界。一時間,租界工部局、美、英、法等各國駐華領事紛紛向日本領事館提出抗議。日本領事開始還有些低聲下氣的解釋,說什麼誤會啊、遺憾之類的,要求給點時間查明情況再給答覆。
可是一會兒日本領事的口氣忽然變得強硬起來,要求租界協助日本駐軍捉拿中國特種部隊。各國使節有些納悶,這日本人爲什麼變得強硬起來,難道出了什麼事不成?大家互相詢問,但得到的結果除了說虹口區被中國人的武裝襲擊之外,沒有更多的收穫。
各國外交人員很鄙夷,日本人看起來氣勢洶洶不可一世,自己的佔領區居然被中國人闖了進來打砸一通,連人都抓不到,居然還要趁機闖進租界。各國駐上海人員很快達成共識,決不能妥協!
在他們看來,這件事根本就是小事,可他們萬沒想到,國內居然也打來電話詢問事情的經過,說日本政府已經發出強硬聲明,他們必須要進入租界抓捕中國武裝。事情好像鬧大了!
陳際帆很順利見到了他曾經的戰友蔣安華,蔣安華一見到他們的樣子就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殺了鬼子的13軍司令官,順便炸掉了司令部。”
蔣安華和後面幾十個手下聽得目瞪口呆,這下事情鬧大了!陳際帆見他們一個個將信將疑的樣子,回頭讓一個隊員雙手呈上一把中將指揮刀,然後陳際帆又從口袋了掏出一片肩章和一面軍旗。
蔣安華和軍統這些特工看着放在桌上的這幾樣東西,大家幾乎都要流下淚來,這些年他們留在上海和鬼子漢奸殘酷廝殺,不知犧牲了多少好兄弟,忽然看見這些東西,怎麼不叫人心潮澎湃。
“蔣先生,軍統的各位兄弟,我們來上海承蒙大家協助,沒什麼可以感謝的,這兩把把軍刀和肩章就送給你們了,澤田的軍刀麻煩替我送給蔣委員長,能夠取得這麼大戰果,軍統居功至偉。”
陳際帆這個禮送得太大,軍統特工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陳際帆接着說:“馬上將這些東西拍成照片送到各家報館,讓小鬼子把臉丟到全世界,也讓全國民衆開心一下。”
“那你們怎麼辦?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蔣安華關切地問。
“先把這些車輛處理了,然後和全上海所有的組織通報戰果,但不要泄露我們行蹤,至於我們,”陳際帆拍拍他們的肩膀,“不用擔心。”
陳際帆叫軍統不用擔心,可是比爾在住處見到他們的時候擔心壞了。因爲陳際帆竟然在這個時候要求他安排撤退事宜,比爾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連連說“NO!”
“不是說好的嗎,我們就搭這艘軍火船走,怎麼,有顧慮?”
“你們到76號去執行任務,甚至是殺了日本特工問題都不大,最多也就驚動日本上海駐軍,可是現在……”
“現在怎麼了,殺一個日本人是殺,殺一堆也是殺。”趙俊插了句。
“陳,我個人很敬佩你和你的同伴的智慧和勇敢,可是你們闖大禍了,事情已經驚動了日本政府,我得到的消息是總統先生都驚動了。現在日本政府的態度很強硬,要求各國下令開放租界讓他們搜捕兇手。同時日本海軍已經封鎖了黃浦江,正在檢查過往船隻。陳,不是我不幫你,就是上了船你們也走不了。要是讓日本人在船上找到你們,會引起外交糾紛的,甚至有可能引發戰爭。”
“戰爭?日本人會在這個時候向你們美國人宣戰?哈哈-哈哈”陳際帆笑了起來。
“陳你笑什麼,你不是經常說日本人會在適當的時機向美利堅合衆國開戰嗎?”
“是!但不是現在!日本聯合艦隊此刻關注的不是外交糾紛,而是訓練你明白嗎?如果我是日本人,一定會在宣戰的那天長途奔襲北太平洋,將你們在太平洋上最大的海軍基地一舉摧毀,就像我們端掉日軍司令部一樣明白嗎?沒有做好準備之前,只會偷襲的小日本是不會選擇戰爭的。”
“陳,現在說這些無濟於事,我幫不了你們。”
“沒關係,我們可以等,就在這裡等,相信自詡強大的美利堅合衆國不會輕易屈服在小日本的恐嚇之下。”
正如陳際帆所說,英、美、法、蘇等國紛紛向日本政府發出外交照會,聲稱租界的中立神聖不可侵犯,如果兇手出現在租界,自有租界當局將他們繳械後依照引渡條例引渡,但是中日交戰雙方的武裝人員決不能進入租界。
日本人歷來就是欺軟怕硬,正如陳際帆所說,他們只能通過外交途徑裝裝樣子,至於戰爭恐嚇,不,連恐嚇都沒有。現在的日本拿什麼來宣戰,事實上沒有哪一個國家會因爲一次偶然的事件就匆忙宣戰,首先日本海軍那兒就過不了關。
山本五十六因爲南進還是北上的問題與陸軍鬧得很僵,他可不能因爲陸軍那點小小的面子就影響他的計劃,對陸軍要求他下令中國沿海的軍艦封鎖長江,他勉強答應了,可這些傢伙竟然要求連美國人的船隻都要攔截檢查,這不是瘋了嗎?
日本政府也很猶豫,他們正在和美國人進行艱苦的談判,雙方在談判桌上已經開始劍拔弩張,日本人知道美國人內部的強硬派分子正在尋找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說服國會開戰,好趁機漁利。此時他們是萬萬不敢冒風險得罪美國人的。
日本政府一邊在外交場合給各國施加壓力,一邊有不斷詢問中國派遣軍司令部,支那特種部隊的行蹤到底掌握多少?有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認爲他們逃進了租界?
面對東京方面的不停追問,畑俊六大將哪裡敢肯定?現在的上海差不多亂成一鍋粥,17旅團的旅團長谷川正憲正在接受調查,整個上海地區的部隊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飛。就連“梅”機關的機關長影佐幀昭都一籌莫展,因爲的他的情報系統幾乎陷於癱瘓。
東京連夜召開五相會議,但是大家吵來吵去毫無結果,事情最後還是驚動了裕仁天皇,這位天皇只有兩點要求,一是要儘快抓住兇手,以振奮士氣民心,二是在帝國還未準備好的情況下不能激怒英美列強,決不能因此引發新的戰爭。
天皇的指示自然是要執行的,五相會議最後作出決斷,除了上述兩項之外,還要向安徽“神鷹”獨立師駐地加派特工進行投毒、破壞、暗殺等活動,並伺機收買人員刺探情報。
比爾的船長在一個多小時後給比爾打來電話,經過政府的外交斡旋,合衆國商船可以在長江上繼續航行,詢問貨船是否立即起錨。
對於比爾這樣的軍火商而言,其實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做的,就看利益是不是豐厚,何況他也不是一個純粹的商人。放下電話後,他對陳際帆聳聳肩,“陳,你又贏了。好吧,能夠幫助中國勇士們安全撤退,我感到十分榮幸,只是以後我們的生意……”
“好了老朋友,有我們在,你的生意只會越做越大,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將會有更大的合作,謝謝你!”陳際帆鄭重地向比爾敬了個禮。
美國旗昌洋行的招牌很是響亮,其背後有美國政府的影子,所以日本海軍的艦艇沒有過多阻攔,更何況海軍對於陸軍的事並不是那麼上心。
一路上陳際帆和“雷霆”中隊提心吊膽地隨着貨船過了一關又一關,等到周圍沒有日本軍艦跟着的時候,陳際帆才命令與北岸的部隊聯繫。命令宋關虎秘密調動部隊加強和縣駐防。他們要回來了!
代理師長宋關虎在北岸早已心急如焚,雖然他現在也能指揮部隊,但沒有陳際帆他們幾個在,他心裡一點地都沒有。而且在得知師長他們到達上海後,宋關虎親自調動師警衛部隊和第一旅、第三旅的幾個團在和縣周邊駐防,他知道這裡是師長他們回家的最短路程。
不過,宋關虎沒有將師長他們即將回家的消息公佈,越是這個時候就應該越小心。
裝成水手的陳際帆和他的戰友們看着背後長長的水跡,心情無比激動,此行雖然艱苦,但戰果依然輝煌,並且沒有一個人傷亡。
胡云峰湊上來道:“頭,回去後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