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淵萬萬沒有想到,大明朝竟然這麼先進,連基督教徒都有。
要說明朝有基督徒也不太奇怪,畢竟好多西方的傳教士這段時間已經開始往東方滲透。朱常淵想到這裡,突然有些好奇的問道:“徐公子見過湯若望?”
“自然是見過的。”徐爾默訕訕一笑,從袖子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線裝書本,遞給朱常淵道:“當年祖父在的時候,經常與湯若望、利瑪竇等人一起討論西學,這便是祖父從他們那邊翻譯過來的書。”
朱常淵接過書,仔細一看,就書的名字四個字足足震驚了他大半天,原來是《幾何原本》。幾何原本,朱常淵再清楚不過了,傳說這本書乃是大明太子太保徐光啓耗費心血譯來的。突然想到了什麼,再看徐爾默,終於明白了,這貨說的他祖父,便是徐光啓了。
“哎,不對啊,徐光啓一生爲官清廉,爲何會積聚起如此財富!”看着這奢華的院子,帶着這樣的狐疑,隨着徐爾默一起穿過徐府的大小閣樓院牆,一路上遇到不少徐府的丫鬟下人。
若是徐光啓一生清廉,這宅子應該就是徐爾默外祖父購買的了。
朱常淵心中想着這個問題,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院牆的外面,突然聽到牆內一陣鬨堂大笑聲,氛圍甚是熱鬧。
徐爾默笑道:“張欒這些傢伙,又不知道在玩什麼新把戲。”
明朝的這些勳貴之後,生活可謂豐富多彩,鬥雞走狗、風花雪月不亦樂乎。
跟着徐爾默進入院牆以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好多人。有朱常淵熟悉的,比如大帥哥張欒、還有工部的劉雲周、甚至是員外郎李季。
看到張欒,又想到了他那個顛倒衆生的皇后姐姐,心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廢物利用啊,不過人家是皇后。要挖皇帝的牆角給先帝戴綠帽子,這難度應該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也不用着急,再過幾年大明朝就要滅亡了,到時候還有什麼先帝后帝?
自然,徐府小院中的這些勳貴之後,朱常淵不認識的居多。數了數,除了張欒、李季和劉雲週三人外,還有三個年輕人,都是一副浪蕩不羈的摸樣。
“來,我給大人介紹。”徐爾默將朱常淵領到衆人面前。指着李季和劉雲周道:“這二位是大人的同僚,我就不多贅述。”
“這位是滎陽伯張欒!”朱常淵早見過張欒,現在看他沒有上前相認的意思,便也裝模做樣的和張欒熱絡的互相躬身行禮。
“滎陽伯可不得了,他家姊姊在內宮原是先帝皇后,統御六宮的主人。”徐爾默笑着拉住張欒,道:“滎陽伯本身詩書畫俱佳,一時俊傑也。”
“不敢當。”張欒雖然口中謙虛。臉上卻是喜滋滋的。
朱常淵心中點頭,這傢伙說是個俊才真的是名副其實。
“來來來!這位是。。。”
徐爾默依次介紹了另外三人,一個是內閣首輔溫體仁的孫子溫永言。這傢伙長相倒是不差,可惜身上穿的衣服,嗯,怎麼說呢,不能說破破爛爛,但是也差不多了吧。
朱常淵也是醉了。你一個首輔的孫子,至於這麼寒酸麼。
“這位是樑承信。這位是付匡,皆是數術愛好之人。也均有功名在身。”
朱常淵看了看二人,看樣子也是世家子弟。
“諸位請坐吧。”徐爾默將衆人引領到院子中一處高臺的涼亭下,涼亭下襬放着一條長長的桌子,上面放了茶水和點心。
衆人依次就坐,看院中草木已有凋零之象,徐爾默道:“春秋過往,何其快也,轉眼之間我祖父離世已有四個年頭了。再過一個月就是他老人家的忌日了。”
“公子莫要悲哀!”付匡勸說道:“徐閣老在世之日,爲我等大明學子嘔心瀝血,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不惜時日編就《幾何原本》,我等纔有機會一覽西學。”
“是啊,我們先敬老大人一杯茶,願他一切安好。”
張欒提議後,自顧自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好,敬老大人!”幾人同時舉杯豪飲。
朱常淵鄙視了一下眼前的幾人,心說喝個j8茶還裝這麼大的逼。
付匡將徐爾默手中的《幾何原本》拿過來,不無感慨的說道:“要是沒有老大人,我等何德何能,可以看到這等奇書。不過話說回來,這些蠻夷之邦,數術一道真是不錯,比我大中華尚有獨到之處。”
“付公子此話請恕在下不能接受。”李季站起來,說道:“我大中華並非數術之學低下,而是古往今來,重視之人不多,久而久之,很多術法失傳,才造成今天這個樣子。”
“比如說,古老相傳的《九章算術》,現在還遺留幾章?再比如圓周徑比,具體數值是流傳下來了,可是當年祖沖之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得到的?”
李季越說越是激動。
所謂圓周徑比,現代也叫圓周率,有中學知識甚至小學知識的人都知道,中國古代南北朝時期的祖沖之算出來圓周率是3.1415926到3.1415927之間。
圓周率的具體數據,明代人也知道。
但是這圓周率具體怎麼求的,卻不知道,因爲祖沖之所用的方法已經失傳了。
徐爾默將手中的茶杯輕輕的放在桌子上,慨然一嘆,眼中悲哀之色深重,出口吐言,道:“說起此事,原是我祖父的一塊心病。”
“哦?”李季問道:“願聞其詳。”
徐爾默道:“當年祖父與利瑪竇關係非比尋常,據說卻爲了這件事起過爭執。西方的圓周徑比近些年才發展起來,利瑪竇說有個叫韋達的傢伙,就用道理推算出來過一次。極爲準確。”
“我祖父不服,說咱們中國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時期就算出了圓周徑比。利瑪竇不相信,非要問外祖父具體割圓術之法。”
朱常淵聽到這裡,心中暗笑,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韋達就是用公式計算出了圓周率。而利瑪竇要求徐光啓證明給他看也無可厚非,不就是西方人幹什麼事都喜歡證明麼?
沒有嚴謹詳細的證明過程,人家自然不會相信的。用西方人的話說,這叫沒有依據。
只聽徐爾默道:“後來我祖父潛心研究祖沖之乃至劉徽之割圓術,經過無數次的嘗試,終究沒能割出精確的數。和祖沖之的相比,還差得遠呢。”
旁邊的李季也頗有感慨,說道:“當年徐閣部割圓之時,我時常過來幫忙計算,親見其中之辛苦。今日雖然不是老大人的忌日,當此中秋佳節之際,我願親手割圓,祭奠老大人。”
“好!”徐爾默站起來,道:“當年祖父割圓之時,小子還是頑童,無法親見,今日李大人新割舊圓。好讓我從中瞻仰祖父風範,大人請。”
“呼。。。”李季站起來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徐光啓割圓時的情景。道:“請公子備好尺規用具,我稍作準備。”
“大人稍事歇息,我隨後就來。”
徐爾默也不知道當年割圓的時候需要哪些工具,他不懂,但是有個人懂,他的父親徐驥。
徐光啓割圓之時。徐驥便是他最大的幫手。
徐爾默走了之後,亭子中陷入了沉默。
少頃。付匡問道:“李大人,這割圓之術我也略有了解。應是劉徽《詳解九章算術》贅述的一部分內容,當年劉徽將周徑比割道三又一毫四釐,不知道徐老大人割出了多少?”
李季搖了搖頭,說道:“具體我知道的也不多,跳動太大,有時三又一毫三釐、有時三又一毫四釐,有時又會出現三又一毫五釐,不一而足。”
朱常淵聽了他的話,就納悶了。明代的小數用毫釐表示,一毫四釐,就是0.14的意思。三又一毫四釐,便是3.14。
這個不可否認,當年劉徽確實割到了3.14,可是徐光啓割圓割出個3.13,、3.14還3.15他就不懂了,尼瑪割圓怎麼可能割出一個跳動的數值?
不對。
割圓之術他也瞭解過,當年高中的時候數學老師就搞了個割圓術的室外活動,朱常淵至今記憶尤深,那玩意的原理其實簡單的要命,就是計算量有些複雜,沒有計算器的話算起來更加困難,主要是牽涉到開平方的問題。
不過割圓術每割一次,其中所能運用到的公式都是一成不變的,連續割十一次之後,便會出現祖沖之所說的那個3.1415926,爲什麼徐光啓割圓割出來的數據會跳來跳去呢?
奇怪了。
朱常淵正思索間,見徐爾默已經帶着一衆人從院門外面跑了過來。這次來的不但有下人,還有幾個錦袍玉帶之人。
“吆,徐大人也來了。”
隨着付匡話音剛落,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朱常淵自然知道這便是徐家的主人,徐光啓唯一的兒子徐驥到了,還不止,徐驥的後面,跟着一串年輕人,看上去應該是徐爾默的兄弟。
“走,我們去給徐大人見禮。”張欒打首,率領衆人從涼亭所在的高臺下來,緩緩走向了徐驥。
“徐大人!”衆人躬身行禮。
“衆位無須多禮!”徐驥同樣躬身還禮,看了看李季道:“聽說李大人要在我徐府割圓,徐某人願陪侍左右,供大人驅使!”()
ps:今天就只更新兩章了,跟工頭吵了一架,實在沒心情碼字。